39、交易
「咔。」
日式風格的庭院中,穿著櫻花主題和服,帶著金色面具,正跪坐冥想的青年緩緩睜開眼。
手中,一顆人頭形狀的氣球斷了線,如齏粉般消失在空中。
不遠處,池塘的木質板橋上,穿著紅色和服的少女正在給懷中的女孩梳妝。
陽光透過高大庭院樹的縫隙,如螢火蟲般跌撞著四處遊盪,一陣和煦的風吹過,少女如墨般的髮絲揚起,她緩緩放下手中的檀木梳,用手撫摸著女孩蒼白冰冷的臉,柔聲說著話。
「由美子,要為你姐姐,報仇哦。」
女孩死寂的眼睛微微亮了下,然後重歸平靜。
「嗒嗒。」輕盈平和的腳步聲在背後響起。
少女回過頭,淺淺笑著,問道:「怎麼了呢?誠君。」
「源大人。」青年一如往常恭敬:「剛剛有個傀儡斷線了。」
「這樣啊.……」少女重新把名為由美子的女孩抱在懷裡,就像抱著一個精緻的瓷娃娃。
「有什麼關係呢誠君,你看,小由美子多乖。」
名為上杉誠的青年看向女孩,腦海中浮現出曾經的畫面的畫面。
陰暗的密室,女孩抱著早已腐爛的屍體,坐在不堪的血腥中。
後來,她就被源大人帶來了這裡,並取了一個新的名字,由美子。
源大人說由美子很特殊,是介於人與鬼之間的異類,明明居然淡薄的人類情感,卻時刻表現出只屬於鬼物的特徵。
古時候,這類人被稱為,陰陽師。
「咚……咚。」
迴廊盡頭,忠實的僕人用手敲擊著身邊的圓木,那略顯畸形的頭藏在黑暗中,看不分明。
「有人來了。」上杉誠看著僕人來的方向,緩緩說道。
他隨著僕人離開寬敞的庭院,木質迴廊幽邃深長,通往不知名的去處。
終於,穿過後房,一方小小的坪庭出現在視野中,假山與翠竹交相輝映,半人高的紅色鳥居矗立在陽光下。
鳥居下是一方清淺池塘,裡面幾尾錦鯉。
「下午好啊,上杉君。」中年男人坐在蒲團上,手中拋灑著魚食,綠色的扳指在眼光下熠熠生輝。
上杉誠拿著氣球,在僕人放置的蒲團坐下。
兩人隔著兩三平方米的坪庭。
「秦閣。」上杉誠緩緩說出對方的名字。
「能讓上杉君記得,本人還真是深感榮幸啊,嘿嘿嘿。」中年男人發出難聽的笑聲。
他叫秦閣,秦王朝的秦,樓閣的閣。
上杉誠坐的筆直,陽光落在櫻花和服上,呈現出一片斑斕,他聲音平靜,問道:「長廈的事,大家很生氣,那種級別的靈異,不是現在應該出現的。」
大家,是他們的首領,也是地下世界真正的王。
「這個嘛……意外罷了,居然驚動了大家,在下真是誠惶誠恐呢。」
秦閣用一種近乎陰陽怪氣的語調說著,嘴角掛著戲謔的笑。
一個中年男人少了沉穩,多的卻是玩世不恭,便總能給人一種瘋狂的感覺。
上杉誠接過僕人遞過來的茶,平淡說道。
「總之,大家對這次的合作很失望,之前達成的合作,推遲一個月。」
「推遲一個月啊.……」秦閣喃喃著。
下一秒,狂風大作,黑色肉翅遮天蔽日,原本祥和的坪庭風光在一瞬間破壞殆盡。
秦閣用手抓住上杉誠的衣領,臉貼的很近,聲音在周圍空間中回蕩。
「東西,交給我!」
茶水在杯中搖晃,上杉誠不慌不忙的放下,金色面具覆蓋下,看不出任何情緒。
「叮。」一把淌著雨水的刀驀然出現,架在了秦閣的脖子上。
被上杉誠稱為源大人的少女赤著腳,牽著由美子緩緩走來。
她身上的漢服寬鬆飄搖,掩蓋著絕美的風華。
秦閣瞳孔一縮,突然咧開嘴笑了:「我當時誰,原來是你『源大人』,今日能見,實在是太榮幸了。」
「刷。」
僅一瞬間,遮天蔽日的肉翅消失,秦閣重新坐回原位,手中拿著魚食,恍若什麼也沒發生。
唯有凌亂的坪庭,與懸在半空中的長刀在證明著剛剛的千鈞一髮。
女孩抱著腿,躲在她身後,露出一小片蒼白的臉,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你看,由美子都被你嚇著了。」她輕輕撫摸著女孩的頭,感受手心處的那一片冰冷。
秦閣看著女孩,玩世不恭的臉逐漸變得嚴肅:「她,她是.……」
「沒錯,」少女淺笑,低頭,憐愛看著害怕的由美子,說道:「想要那東西,可以,再幫大家做一件事,放心,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如果你同意,這東西現在就可以給你,不同意嘛.……大家說了,也不用為難你。」
少女從懷中拿出一張古老的羊皮紙,緩緩打開。
秦閣雙眼中閃過一絲熾熱,身形微微動了動,很快就剋制住了。
「什麼事?」
江昌第二附屬醫院外。
「西原姐,你們不是接委託去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胡小七捧著一杯奶茶,問道。
西原臉色有些複雜,說道:「不太好說,算了別問了。」
賈呵呵抱著劍,靠著路燈,不知在想些什麼。
「對了,你怎麼還沒回去,出來這麼多天,叔叔該擔心了。」西原果斷換了個話題。
胡小七的臉瞬間垮了下:「別說了,我爸那破公司居然舉行旅遊,我家就我一個人,我才不回去。」
原本鼓足了勇氣想回歸正常生活,結果還沒到家就被告知被拋棄了。
前面不遠處,老闆捧著報紙靠牆站著。
胡小七用手肘撞了撞正在發獃的賈呵呵,問道:「老闆總是盯著報紙看,不膩的嗎?」
「不知道。」賈呵呵的回答簡單又粗暴。
「我或許知道些。」
西原的話瞬間讓胡小七興奮了起來,一把抱住她的胳膊。
「嘿嘿嘿,還是西原姐靠譜。」
西原有些無奈的翻了個白眼,說道:「這張報紙不簡單,我只知道上面的內容會變動,但究竟寫了什麼,有什麼具體的規律,就不知道了。」
「誒?」胡小七懵了懵,趕忙說道:「不對啊,上次我們拿著報紙的時候,上面就只有一些模糊的字跡、圖片啥的,根本看不清內容啊。」
西原看了老闆一眼,回答道:「那是在我們手上,這份報紙似乎只有在老闆手上,才能發揮出特定的效果。」
「好吧.……還真是神奇.……」沒有探究出秘密,讓胡小七有些低落。
很快,這種低落就被她一掃而空。
「誒,你們說老班站在那裡,是不是在等那個林婧姝下班啊?」胡小七提出了自己的假設。
「很有可能。」賈呵呵附和道。
西原瞥了他一眼,也點了點頭:「嗯……不過,這個世界上真的會存在兩個一模一樣的人嗎?」
「除非是魑魅魍魎在作祟。」賈呵呵語氣冷淡。
西原無奈捂了捂臉,警告道:「賈呵呵你可別亂來啊,如果林婧姝出了事,老闆肯定會活生生剝了你。」
「我覺得靜姝姐挺好的,那次,如果不是她拉一把,我可能就等不到獃子來了。」胡小七在旁邊說道。
「但總感覺有些奇怪啊……」西原嘟囔著。
老闆突然合起報紙,朝這邊走了過來,三人大眼瞪小眼,連忙靜默。
「你們,不回去幹嗎?」老闆瞥了幾人一眼。
「回去也沒事幹。」西原說道。
「哦?那就把上幾個月的財務再整理一遍,只要有心,總能找到事做的。」老闆說道。
「這是想要支開我們嗎……」胡小七小聲比比。
「嗯?」老闆看了過來,回答也異常乾脆:「不然呢,你們想在這裡當電燈泡?」
「也不是不可以。」賈呵呵說話了。
「.……」老闆有些無奈的看著他,說道:「老賈,不會說話你可以不說。」
「那個,我覺得哦,靜姝姐可能對你沒什麼好感,雖然我不知道你們之前到底發生了啥事。」胡小七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哦?為什麼?」老闆有些不解。
「直覺,女人的直覺,你說是不是西原姐?」
西原被迫站隊,點了點頭:「老闆,雖然她和陳芸長得很像,但.……」
「放心吧,我在做什麼,心裡有分寸,我只是想約她吃個飯,了解一下。」
胡小七心想老闆你對分寸二字是不是有什麼誤解,吃個飯,了解一下,再深入一下,咦,這不是帶壞小孩子嘛!
最終,三人還是在老闆的眼神脅迫下灰溜溜離開了,至於有沒有回事務所,就不知道了。
老闆隨便找了個長椅坐下,重新打開報紙,上面密密麻麻的信息緩緩消失,新的文字在一片血跡中浮現。
他的眼睛在一行行文字間快速穿梭,最終,定格在了中間的那一行。
「誒,你看那邊那個女的是不是有些奇怪?」
「啊,咋了?叫花子吧?要不就是從精神病院跑出來的。」
「不是啊,我剛剛好像看她臉上在滴血,要不要過去看看?」
「得了吧你嘞,別同情心泛濫,現在干好事被訛的事還不夠多?快走快走,交流會都快開始了。」
「好吧。」
澹臺明邊走邊轉過頭,看著街角那個奇怪的女人。
突然,女人伸出手,似乎在向他打招呼,又像是在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