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五章： 雛鳥起航
深夜，海岸風急浪涌，潮水就像兇猛的野獸一般咆哮地撲向岩石，發出恐怖的濤聲。
「這樣就好了。」迦西亞親手給孫子摘下紅色的眼鏡片，然後把他從懷中放在了地上：「這樣你就不用再偽裝自己了。」
哈爾輕手揉了揉眼睛。
「爺爺，我不想離開你。」
「你必須離開。」迦西亞蹲下身體，輕摸孫子的腦袋：「你是我們家裡唯一一個沒有喝下藥劑的人，只有你才能率領那些可憐的子民。」
「可是我一點也不厲害……」
哈爾拉著迦西亞的手：「爺爺為什麼不阻止他們殺人？」
年幼的他無法理解，文森王國爆發了瘟疫，但迦西亞明明就沒有被瘟疫控制，為什麼他不阻止那些屠殺，而是讓他帶領他們離開。
「哈爾……」
迦西亞露出笑容：「爺爺可以控制軍隊，卻無法控制民心。」
哈爾歪了歪腦袋，這是什麼意思？
「殺人的不是軍隊，是人心。」
迦西亞回答，那個可怕的瘟疫已經讓人類變成了瘋子，就算是他，也沒有辦法讓瘋子冷靜下來。
他所能做的，只是創造誘餌讓那些瘋子去做其他事，讓那些可憐的子民找到機會，可以反抗、並且逃出這個國家。
「陛下。」
幾個剛從王宮逃出來，渾身帶血的侍衛走了過來。
「就只剩下你們幾個了？」
迦西亞起身，看到這些凄慘的侍衛，眼中不由的閃過一道沉痛。
「記住，從今晚開始，你們就不再是我的臣子，哈爾是你們的主人，你們在王宮製造了叛亂，我的軍隊會一直不停的追殺你們。」
侍衛們齊齊跪在了地上：「我們一定誓死保護殿下！」
迦西亞把視線看向遠方，一個冒著火光的海港。
「我的國家已經亂了，你們帶哈爾去港口，伯爵率領的叛軍佔領了那裡，他們天亮前就會離開，哈爾會是你們共同的主人。」
侍衛們的眼睛變得濕潤了。
「爺爺……」
哈爾眼睛紅紅的拉著迦西亞的衣角：「我還是不想走。」
「但你必須走，哈爾。」
迦西亞伸手一劃，從虛空中拿出了一柄飛劍：「這是你的飛劍，我給你帶出來了，哈爾，你帶著它和爺爺的信，去找至高王。」
他把飛劍遞給哈爾，哈爾忍著眼淚，緊緊的把它抱了起來。
「就得這樣，哈爾，不要放下你的劍。他是對的，爺爺一直都誤會他了……」迦西亞拍了拍自己的孫子的肩膀：「你要成為和他一樣厲害的人。」
哈爾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怎麼做。」
「哈爾……」
迦西亞看著自己的孫子，逐漸散去了身上的威懾。
兇猛的海浪頓時從海面撲上了崖端，打在兩人的腳邊。
迦西亞轉身，一道銀白的海浪正在迅速靠近，由遠而近，越來越高，然後宛如萬馬奔騰一般轟隆隆的覆蓋在了兩人頭頂。
迦西亞一劍砍斷了海浪。
兩人身上絲毫未濕。
「看到剛才的海浪了嗎？哈爾，你的未來就是這道海浪，你要跑，要躲——然後總有一天，你能變得和我一樣，把它劈開。」
迦西亞撫摸哈爾的腦袋，然後把他交給侍衛們：「我相信至高王，你們把哈爾交給他，他定能把他培養成優秀的國王。」
「是。」
侍衛們抱起了他們的王子。
哈爾開始掙扎：「爺爺，不要！你又沒瘋，為什麼不和我一起走！」
「哈爾，記住爺爺的話，國王必須和他的人民站在一起。」迦西亞的臉色微沉，然後示意侍衛們帶哈爾離開。
侍衛們很快就帶著年幼的王子消失了。
不久之後，一群紅眼睛的戰士找到了迦西亞。
「陛下，王宮的叛亂已經平息了！」
「做得很好。」
迦西亞回過頭，看著這些眼裡閃著瘋狂的戰士，他毫不懷疑，如果自己背叛了他們的信仰，馬上就會有一個更狂熱的王族替代他成為國王。
他必須留在這裡，保護這個王國。
黎明，迦西亞回到了染成了紅色的王宮。
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王宮侍衛跪在地上，渾身傷口慘不忍睹，死後卻還抱著長劍不肯倒下，似乎還想表現出他的不屈和憤怒。
「這傢伙真是可惜了。」迦西亞身邊的近衛嘆息：「明明是這麼好的戰士，我們灌他喝葯，他卻把藥劑吐了出來。」
「是么……」
迦西亞伸手觸摸侍衛，手指微微顫動。
他感到悲痛，卻在悲痛的同時，還感覺到了一絲暢意。
那是對『消除異己』的快感，幾天前，他從未想過自己會變成這樣。
法芙娜藥劑融入了每一個人的身體，並且隨著時間流逝，它的效果會越來越可怕，足以改變任何強者的意志。
迦西亞不會被悲痛和任何東西打倒，但他知道自己無法戰勝藥劑，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必然也會陷入瘋狂——然後變得和其它國王一樣。
聯盟已經完了……
迦西亞收回手，舔了舔手中的鮮血，眼睛微微閃起了紅光。
「那個魔王找到了沒有？」
他出聲問道。
在瘟疫爆發之後，迦西亞就立刻意識到林雷當初的判斷是對的，他派人在維多利亞進行調查，然後查出凱撒和亞爾曼在藥劑發行之初就有異常行為了。
「還沒消息。」
近衛回答。
「沒消息就是壞消息，給我查，一定要把他查出來！」
迦西亞眼中紅光大盛。
魔王設計了一切，但聯盟絕對不會變成他的玩具。
「我一定要找出他，把他給宰了！」
迦西亞憤怒的說道，耳邊突然傳出一陣巨響，整個王宮都震動起來了。
「怎麼回事！」
「發生什麼事了？」
王宮侍衛們到處奔跑。
迦西亞卻明白那是順利起航的信號。
他把視線轉向港口，彷彿可以看到一個男人正在大笑的樣子。
「迦西亞，我把你孫子帶走了！」
迦西亞甚至能想象出他的笑聲。
「哈爾……」
迦西亞內心既苦澀又充滿了希望。
他知道哈爾的潛力，那孩子一旦遇到風浪，就會展翅高飛。
雛鳥終將成長為巨鷹。
但再次見面，他就是自己的敵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