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8、尚王畢(4K)
「正是。」
殷玄太點了點頭:「此河名為嬴河。
而今推動此河復甦者,亦非只有我雷祖世家一股勢力,白陽教亦勾結了一位不知根腳的存在,亦為推動此河復甦。
諸方目的不一。
但諸方訴求,終究要通過推動嬴河復甦來完成……」
他抬目掃視眾人,接著道:「雷祖親自降臨,誅殺王安自是微不足道的一樁小事。
更為重要的是,雷祖降臨現世,我殷氏必將因此獲益,數千年以來,因為雷祖許久未有以真形降臨,我等血脈力量已然衰微,卻不一定能活過下一個百年了。
祖宗降臨,必然導致血脈力量提升。
族中必然會接連誕生菁英子弟,如此,我等可借後輩子弟們的生基,繼續長活於世。
此才是第一等重要事……」
「族長此言甚是。」
「為老祖宗降臨,我等願意竭盡全力!」
「如此一來,王安倒真是不值一提了,首要大事,當在復甦嬴河之上……」
諸族老眼中閃爍亮光,紛紛應聲。
種生殿內氣息涌動,儼然有些灼熱起來。
仍舊呆在嫡脈魂燈山上,呆立不敢言語的眾奴僕們,聽得眾位舉足輕重地大人物的議論,感應著此間愈發狂熱的氣氛,各自內心卻是不寒而慄!
他們彷彿看到這一位位在雷祖世家『德高望重』的族老們,蠶食後輩命元的情景。
這些族老,莫非竟都存活了數千年之久,竟都能長活於世?!
無人會告訴奴僕們答案。
族老們在種生殿議定了事情,又頃刻間各自散去。
奴僕們心頭惴惴,等著雷祖世家宣判自己的命運,然而等到最後,卻無一人關注他們。
他們留在種生殿內,看到外面將大殿團團圍住的掣電軍都已散去,頓時生出一種劫後餘生的驚喜感。
那些大人物,將自己等人忽略了!
自己可以逃過一劫!
然而,眾位奴僕尚來不及歡呼,來不及慶賀,一座座魂燈便猛然勃發熊熊火焰,將他們一個個吞噬了去!
……
「你們……」
「你們是想造反嗎?!」
「竟敢包圍禁宮,拘束禁軍――」
「鎮國將軍府距此地不足五十里,一旦鎮國天軍發覺禁宮異常,必然傾巢而動!」
「我看你們到時要怎樣收場!」
尚國禁宮養生殿中。
一身行龍袍服的尚王,眼神陰沉地盯著將整座養生殿團團圍住,綁縛了一眾禁衛的不速之客們,手掌猛烈拍打著身前的桌案,嘴裡仍是厲聲嘶吼著。
他此時氣勢十足,卻不像是面對當初鎮國將軍天罰種那般,那般軟弱與戒懼。
今時不同往日。
尚王自覺背後有鎮國將軍府支撐,更何況此次突然包圍而來的這夥人,皆是尚國子民――他目光掃視向那幾個反賊頭目身後,目光每掃過一個神化府衛,便有人慌張低下頭去,根本不敢和他相視。
一國子民,謀弒君王,總要背負莫大的心理壓力。
得益於這種天然的等級之分,尚王仍然可以在心理上保持居高臨下,隨意斥責將養生殿團團圍住的神化府眾人。
他自不會覺得,自己的性命被這群人拿捏著。
他的聲音轉而平靜下去,緩聲道:「你等若是棄了刀兵,跪地投降,寡人可以留你們一條活路!
甚至可以既往不咎,將你等收入王都禁軍當中。
你等以後,便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各自父母妻女,亦將因你等走上正道,而獲得厚待!」
威逼利誘。
尚王玩弄這一套手段,卻是嫻熟無比。
其頭頂王氣神柱隱隱震顫著,無窮王氣覆蓋通身,使之氣勢更加威嚴,對諸神化府衛造成的壓力更大。
此時放緩語氣,言稱要給眾人一條活路,登時便有一些神化府衛神色掙扎,明顯動搖了起來。
然而,那些神化府衛還未被徹底動搖,尚王還未來得及再接再厲,直接以言語令敵眾棄下刀兵,引頸受戮之時,一個女聲已在神化府衛之中響起。
卻是蕭紅玉開口了。
她聲線清脆,冰冰涼涼,讓神化府衛們的神志一清,頓將她所言都聽進了耳里,聽進了心中:「眼前此人,我們尚國的王上,曾以相同言語許多諸飛神衛,使得他們倒戈向自己的同袍兄弟。
如今,整支飛神軍盡被夷滅,無人可以倖免,更無人能夠享受到王上口中錦衣玉食的生活。
他們各自父母親族,如今仍在受各地官府通緝清剿。
成串成串的人被送進了鎮國將軍府,再未出來過。
你們覺得,你們與飛神衛有何不同?值得我們的王上踐行他自己所作出的承諾?」
前車之鑒,後車之師。
此番言語一出,諸神化府衛都清醒了過來,看向尚王的眼神里充滿了忌憚與警惕,再不敢相信其之言語,各自的心志又堅定了起來。
尚王心中惱怒,循聲看向站在幾個反賊頭領中的女子,卻是微微一愣。
這個出聲嘲諷自己的女子,相貌卻是上上之姿。
即便尚王坐擁整個後宮,也鮮少見到這樣出挑的女子。
尤其是這個女子自帶一種靜氣,能讓人不自覺放下心中浮躁,更是難能可貴。
看是美人當面,尚王內心的火氣不自覺就消減了許多。
他徐徐開聲道:「從前之事,乃是飛神衛衝撞了鎮國將軍府,寡人雖想要給他們一個好結果,但鎮國將軍卻決然不會允許。
這些事情,非如你等所想那般簡單……」
他頓了頓,一副自己有苦衷的模樣,但看無人信他鬼話,轉而道:「你等有何訴求?不妨直說出來。
若是不悖逆鎮國將軍之意,在寡人力所能及之中,寡人可以全力滿足你等訴求――寡人亦想做一個好君主,但時局形勢如此,卻是不得不蟄伏啊……」
他連連搖頭,面上儘是哀愁之色。
當初於廷益便是被他這般說辭,這般神色騙住,帶領整個飛神軍孤注一擲,並且還將要成功之際,他自己突然反戈,也不願再做什麼賢明君主了,直接拜倒在鎮國將軍腳下,導致整個大局的崩毀。
鎮國將軍喪盡天良,當該誅殺。
但尚王寡廉鮮恥,看似對尚國危害不大,實則對尚國百姓毒害之深,完全不亞於鎮國將軍,能活到如今,完全是天不長眼。
陳六冷笑連連,打斷尚王之言,嘲諷道:「今日時局形勢,豈不全是君上昨日種下之因?
君上何時會沒有選擇,沒有餘地?
於大人曾經助力君上剿滅鎮國天軍,還尚國一朗朗乾坤,然而君王明明機會在手,卻因畏懼鎮國將軍,而將這一線機會生生放棄,更反戈一擊,至於飛神軍覆滅,於少保亦被鎖拿下獄,君上如此作為,莫非能取信於天下人?
如今尚王旨意,可能傳出王都?!」
尚國已現分崩離析之兆,朝廷法度連王都都無法傳出,便是此之明證!
尚王可以容忍如玉佳人指摘自己,可以作出禮賢下士之態,卻絕不允許陳六這般粗豪大漢出聲譏諷,聞言臉色大變,斥罵道:「若非爾等亂臣賊子,本國也不會淪落至今日地步!
寡人正要重整河山,勵精圖治――而你等,存心禍亂寡人江山,如那於賊一般,攪擾得整個王都都不安寧。
他今日之下場,便是你等明日之結局!」
陳六冷笑連連。
蕭紅玉默然不語。
墨雲、石發、冰火二童子皆是冷眼注視著尚王。
任憑他如何叱罵,此時反倒沒有出聲了。
尚王咒罵得無比激烈,然而眼見方才還與他爭辯幾句的反賊們,此時忽然皆不出聲,內心也有些奇怪,同時隱約升起了一種不好的預感,色厲內茬道:「我已將你等包圍禁宮之事,通傳鎮國將軍府,鎮國天軍不出一刻便會降臨此地,屆時你們插翅難逃!」
他身有憑恃,自於廷益一事後,便為自己量身打造了諸多護身之寶,護身法陣,自信可以維持一時。
反賊們儘管攻殺,一時之間也絕破不開他的護法防禦。
只要能有這一時半刻的時間,鎮國天軍的強援便可以迅速來到,替他擺平這些麻煩!
「鎮國將軍,還能到來此地么?」
火龍童子眼中清光浮動,看向尚王頭頂,看到了其頭頂那道王氣翻騰的神柱。
他低低言語,言語聲卻傳遍了整個殿堂,令尚王心頭一驚。
鎮國將軍那裡莫非會有什麼變故?!
絕不可能!
尚王一剎那轉念,否決了鎮國將軍府出現變故的可能。
鎮國將軍已經如陰影一般盤踞在他的神魂,他根本不相信有人能粉碎鎮國將軍,能對鎮國將軍府造成重創。
哪怕是於廷益聚集起那麼多的兵眾,最終也不過兵敗垂成而已!
尚王面現嘲弄之色,道:「以為三言兩句便能嚇住寡人,你們可真是太無知了,一點也不知鎮國將軍實力何等強橫,任何人與他對陣,都難逃死劫!
想要戰勝他,簡直是異想天開!」
「於大人今在何處?」
這時,蕭紅玉忽然出聲,問了尚王一個突兀的問題。
尚王心神稍有鬆懈,蕭紅玉突然出聲詢問,其自然而然地冷笑回應道:「於廷益已然被寡人五馬分屍!
其四肢屍首,各自埋葬在王都四角,以鎮壓尚國國運!
你等此時若是醒悟,想要投降,還是趁早!
不然,下場絕不會比於廷益好半分!」
「於大人已經被你所殺……」陳六神色沉凝,氣息都跟著深沉了下去。
大殿內的氣氛陡然變得微妙起來。
尚王自不覺有什麼過錯,正要再出聲譏諷幾個反賊頭子幾句,內心深處忽然傳來一種驚悚感!
他猛然瞪大了眼睛!
嘭!嘭!嘭!
一剎那間,其周身佩戴的護身符咒、寶物,一個接一個地粉碎,在他身周爆裂成了斑斕的光!
同時,其立身之地的防禦陣法也在瞬間燃燒起熊熊大火,被破壞了個乾乾淨淨!
只是一個呼吸的時間,他所依仗的種種護身手段,皆被一種未明的力量全部破壞!
隨著其所有護身手段盡被破壞,一道煌煌雷霆跟著降臨了!
那道金紅雷霆直接粉碎了養生殿的屋頂,落在尚王頭頂的王氣神柱之上!
被鎮國將軍聚斂了數百年時間,已然渾厚無比,一舉一動皆與尚王意志相連,甚至深入其神魂的王氣神柱,被這一道挾裹著更堂皇人道氣運的雷霆劈中,剎那遍布裂痕!
一個眨眼過後,王氣神柱分崩離析!
道道四爪行龍王氣奔騰翻飛,有些投入了地脈深處,有些歸於百姓之中,有很大一部分則盡數投向了虛空某處,那裡隱約可見有一道猶如渾金所鑄的身影!
「啊啊啊啊啊――」
王氣神柱的破碎,亦帶給了尚王極大的痛苦,讓他直覺自己的神魂如被撕裂,如被鞭撻一般的疼痛!
他在龍椅上痙攣成了一團,滾在地上,胡亂翻滾!
痛楚如潮,一波一波襲擊著他的神魂。
良久之後,這般痛楚才漸漸消退。
他已然被這痛楚折磨得大汗淋漓,力氣全無,只能撲倒在地,看到守在大殿門口的陳六緩步向自己走來。
養生殿屋頂整個被雷霆劈炸成虛無,明亮廣大的天光照進殿內,照在眾人身上。
有人覺得熱血沸騰,心中躁動。
有人只覺如墮冰窖,瀕臨絕境。
「壯、壯士……」尚王不知陳六朝自己走來想要做些什麼,但他一樣感應到了自身的生死危機,強烈的求生欲讓他發出聲音,哀求的目光看向陳六,「壯士……」
「寡人、我――我願意退位讓賢!我願意推位,從此做個庶人也好!」
尚王被陳六猛然提了起來,看到對方眼底的冰寒,更是嚇得亡魂大冒,連退位讓賢這樣的言辭都從其口中湧出來了。
然而,即便是他做出了如此巨大的讓步,已然是退無可退,對方眼中的冰冷都沒有絲毫消融的跡象。
他看到,陳六一隻手將自己提起,另一隻手抽出了腰側的長刀,抵在他的脖頸上。
「壯士!壯士!」
「饒命啊!饒命啊!」
尚王哭嚎不已,兩腿亂蹬,更有臭烘烘的液體從其衣袍下擺滴落。
陳六沒有說話。
用力推動長刀,將刀刃切入了尚王的脖頸,尚王的聲音戛然而止。
鮮血噴濺得陳六滿臉都是。
他依舊默不作聲,將刀子一寸一寸地從尚王的脖頸里拉了出來,伴著黑紅的鮮血淌過血槽,滴落在他的靴面上,尚王的整顆頭顱與其脖頸整齊分離。
無首的屍體撲倒地面。
頭顱則被陳六抓著髮髻提起。
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中,仍然蘊滿了駭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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