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2、道韻
「王安實力強橫,進境兇猛,非是尋常人可以比擬。
其之境界修為,亦不能從紙面上來看。
他是已經自成體系,能夠獨立於天道之外的人!
如今,你們可明白他實力究竟如何了?」
神子殷長林目視兩位雷祖世家族老,神色陰沉,緩聲開口問道。
兩位族老都是天相境大能力者,但當下驟聞如此消息,內心震動,對於王安亦更多出了一分懼憚來,聽得神子發問,俱是鄭重點頭,內心已然對王安極其重視。
殷長林勾起嘴角,冷冷一笑:「不過,他實力雖然強勁,但也遠遠未至能瞬息斬殺兩位法身巔頂,一位天相境大神通者的程度,我當時與他交過手,深知他當時戰力,不過接近天相罷了。
縱然吸納尚國王道之氣,如今也不過是能與一位天相強者相媲美,想要獨對一位天相,以及兩位實力加起來也可媲美天相的強者,僅他一人卻是萬萬不能!
你們方才得到消息,殷靈舟稱他遭到了王安與先天教強者的襲擊?」
「是。殷靈舟正是如此傳訊。」殷靈盤連忙回答道。
「那麼看來,如今先天教之中,又有人突破到天相之境了,是先天教主,還是僅剩的那兩位太上長老?」殷長林低眉沉吟了片刻,方才道,「不論如何,成就天相的那位先天教修行者,必然出自先天教主,以及兩位太上長老之中。
雷祖世家身處現世,對於諸大勢力強者手段都較為孰知。
此三人所修根本法門,你們都是清楚的罷?」
「清楚,自然清楚。」
殷靈盤、殷靈明連忙作答。
雷祖世家背後有古神存在支撐,能通過彼岸直接窺察諸事端倪,只要事物是在天地萬氣包羅之中發生的,他們皆能通悉。
因而對於諸大勢力隱藏戰力、真實情況,自然分外了解。
先天教如今僅剩的這三位高層,一向都是雷祖世家監視的重中之重,他們各自手段,兩位位高權重的族老,自然清楚無比。
只是二者內心都有困惑。
此次家中似乎並未及時上報,先天教有人突破天相?
是消息有所延遲,還是先天教另有手段,遮蔽了天相突破的消息,規避開了自家的監視?
困惑歸困惑。
二者皆知,既然神子斷定那位協助王安的神秘強者必是天相之境,且出身先天教,那麼對方身份只可能在先天教主、兩位太上之中了,不可能有例外。
除卻此三位,先天教實力最強者,便是被欽定為未來教主的那位聖女了。
而其修為,不過靈仙之境。
靈仙如何可能跨越法身之境,直接成就天相?!
根本沒有這個可能!
「我身負祖神之命,降臨現世,第一要務便是誅滅王安此獠,以免其繼續壯大,最終成為心腹之患!」殷長林眼中冷光閃爍,回想起此身曾有一次被王安毀滅的經歷,更覺萬分恥辱,寒聲道,「是以哪怕道則在前,只要能得悉王安行蹤,只要有滅殺對方的機會,我便決然不可能錯過!」
「他們既然敢出手鎮滅白陽教總壇的三人,極可能選擇從此地渡河。
但是,王安此獠心思多變,說不定另有籌謀。
他鎮殺的天生嬴鬼部,本就與嬴河關係甚深,因此而有其他涉足冥冥世界嬴河的辦法,也不足為奇。
是以,我須派人前往白羊教總壇,查探那邊情況,一旦發現王安影蹤,立即向我上報,我會即刻借天相降臨!」
殷長林目光轉動,落在了殷靈盤、殷靈明兩大天相強者臉上。
二者神色遲疑,對於殷長林這樣安排其實都有些抗拒。
他們既知王安的恐怖,自然更願意跟隨在神子左右,與神子合力,不說鎮殺王安,至少能與之分庭抗禮。
可是讓他們其中一個去獨對王安以及先天教天相強者,他們就自覺無法應對,自身可能都有性命之危,自然也就不願意順從神子之命。
殷長林見此狀,忽然冷笑了幾聲。
他氣息演化,傳承自雷祖的雷道威嚴生髮,登時壓得兩位天相族老抬不起頭來。
族老本來有些逆反的心思,剎那就收斂去,面上皆是畢恭畢敬,一副聽憑安排的表情。
「你們放心,不論我令誰去白陽教總壇探查消息,都必然不會為之召來性命之憂。」殷長林打一棒子給一個甜棗,舒緩了語氣,又道,「奉命前往白陽教總壇探查的人,可以持此物。
如遇危險,可以激發此物,立刻便能召來祖神觀照,請祖神親自出手,為你等化解一次危險!
甚至,你們若是表現得好,說不定會得到祖神青眼,如此一來,成就真仙也就指日可待了!」
殷長林一邊言語,一邊五指攤開,浩大滄桑,蘊含永恆真意,亘古不朽的道韻就從他掌心彌散開來,那般輝煌永恆的道韻,甚至在四周虛空中盤結起了一道道法性真髓!
僅僅是道韻演化,就生出了種種法性真髓!
如此與兩位殷氏族老氣息相近,卻更接近本源的氣息顯發,自然吸引去了二人全部的注意力,他們的目光落在殷長林掌中之物上,便再也無法挪開!
殷長林手中,有一段人蔘須似的物什。
這一節雪白的『人蔘須』之上,正自散發源出祖神的道韻,任何殷氏族人只要感應到這般氣息,立刻都會福至心靈,知悉這一截參須的主人,必定是自己血脈的源頭!
殷靈盤、殷靈明激動得顫慄,恨不能從殷長林手中奪去此物!
先前他們甚是抗拒前往白陽教探查情形,害怕自身有性命之憂,但眼下只恨殷長林沒把這個機會當場給自己,如此一來,自己就能掌握老祖宗的道韻氣息,不僅可以藉機參悟其中玄妙,若真遇到危險,也可以召來老祖宗庇護!
恰如殷長林所說,如若自己侍奉得當,得到老祖宗的青眼,那麼得到其親自指點,成就真仙也就只是等閑之事了!
這個機會,兩個族老都不願拱手讓給對方。
當下都是齊齊拱手,出聲道:「我願為神子鞍前馬後,即便白陽教總壇危險頗多,亦願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為老祖宗分憂,乃是我分內職責。
如遇到賊子王安,我一定捨命相搏,務求將他留住,以待神子援助,頃刻鎮殺此獠,永絕後患!」
兩人忙著向殷長林表忠心,都希望得到那一縷道韻氣息,能夠直接與祖神溝通,獲得莫大機緣。
殷長林看二者如此反應,也絲毫沒有意外,嘴角一勾,笑容微冷:「既然如此,那便請靈明長老前去白陽教總壇探查吧。你已經完全凝練天相,與大道天理相合,以你之能,就算面對王安與先天教天相強者夾攻,亦足以支撐一時。」
「好,好!」
殷靈明連連點頭,眼巴巴地看著殷長林掌心的祖神道韻,眼珠子幾乎要黏在上面。
殷靈盤則滿臉頹然,不無嫉妒地看著殷靈明,羨慕對方得到了飛黃騰達的機會。
殷長林毫不在意,手掌一推,掌心的祖神道韻便徐徐飄向殷靈明,對方連忙雙手捧接,如獲至寶。
「去吧!」
殷長林擺了擺手。
殷靈舟更無猶豫,向神子微微頜首,毫不理會一旁的殷靈盤,化作一道虹光,頃刻脫離了河水滔滔翻滾的嬴河,在虛空中撕裂一道門戶,投向了現世。
從嬴河順流而下,去向現世的源頭-白陽教總壇消耗的時間,卻比直接撕裂虛空,隨便降臨現世某一地,而後騰挪至白陽教總壇更多。
嬴河之上,遍布法則之力。
在此中踏浪前行,除當下『關無咎』一人能暢通無阻,有如神助之外,余者皆有面臨不小的阻滯。
即便是殷長林背後有祖神賜下的神通手段,速度仍要慢關無咎一線,屈居其後。
殷長林望著殷靈明的身影消失,眼神閃動,似乎對殷靈明如此熱切的行徑很是譏諷。
他轉過身去,看到『關無咎』的背影已近模糊,與自己拉開了數里的距離,便開口同殷靈盤說道:「走吧!
王安不一定會自白陽教總壇渡河,在冥冥世界循出嬴河河道,從此地渡河也說不定。
他或許便在前方等待你我。
此時不可懈怠!
更何況,嬴河之中,蘊含無上道則,即便只是沾染一星半點,也足夠你我進益了,這般好處,也不比祖神道韻差上半分了!」
話音落地,他也不管殷靈盤的反應,瞬間化作一道雷霆,破浪突進,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身影已飛騰出數百丈。
殷靈盤無可奈何,眼下也只能抱住神子這道大腿,希望能跟著他分潤到些許機緣,也就趕緊追了上去。
——
『關無咎』與先前或許已不是同一個人了。
他自嬴河之中破浪前行,踏入冥冥世界之後,幾乎沒向前行進一段距離,便會得到河中沉澱的諸多莫名法性真髓依附、纏繞,不斷融合入他的身魂。
於是他的軀體發生著變化,生出了四首八臂,形象越來越偏向女性。
他的神魂被法性真髓充塞,因而不斷演化,能『聽到』、『看到』世界的本源,萬物孕生,自蓬勃到衰亡,皆在他眼中無盡演化。
但『關無咎』仍然覺得,自己仍是自己。
自身的意識仍然接續著從前,並未有任何更改。
只是自己當下這副形象,過於肖似色空天母了而已。
也許是色空天母為自己提升修為的同時,在自己身上也留下了一些東西,最終導致自己變成了當下的模樣?
菩薩如是意圖渡河,大可不必借用自己這副軀殼,可祂偏偏如此做了,為了成就關無咎渡河,祂竟以己身撞破了現世與冥冥世界之間的關卡。
祂有何圖謀?
『關無咎』內心也有頗多困惑,這些困惑,都隨著他自身在嬴河之中如魚得水,如有神助,乘風破浪而行,而盡皆變成了追逐嬴河盡頭之秘密的執念。
唯有抵達嬴河盡頭,自己方能窺破生死,方能贏得一切!
屆時,菩薩施加於己身的種種謎團,也都會因為自身修為拔升而盡被窺破!
『關無咎』振奮著心情。
眼前河水滔滔,忽恍之間,呈現出一幅幅畫面,他看到:一座燦金色的蓮台,散發著光明潔凈,遍照一切的光芒,在永恆的大道中緩緩轉動。
那座蓮台之上,無數形影孕生積累,愈來愈多。
諸般法則道韻,隨著那座蓮台的轉動而徐徐降落。
有一些法性道韻,不知是否為冥冥之中的存在所推動,穿破了虛妄,落入『關無咎』的軀殼之中。
加速他自身的變化,越發與曾經的色空天母接近。
同時,有一陣說話聲傳入了他的耳朵:「無人能逃脫永劫,唯有擁抱劫數,方能獲得超脫,方能證見性中大光明……」
「這是你的機會。」
「這是你的機會。」
「一切虛妄散盡,頓知諸相非相,頓悟四大皆空,如是,方能踏破彼岸。
方能證見如來……」
「如來,如來……」
那些話語里,蘊含著天地的至理,蘊含著大道輪轉的真意,它們統統化納入了『關無咎』身魂之中,推動著他,不斷去向嬴河盡頭,似乎要去擁抱所謂的永劫,要去獲得超脫,證見如來。
那些聲音,只提及了『如來』二字。
未有在『如來』之前,加上諸多尊號,譬如『大日如來』、『藥師光王如來』。
然而,僅僅是『如來』二字,便讓覺得,那些聲音所指向的存在,乃是世間最尊貴,甚至是唯一的存在。
與『如來』相比,所謂『大日如來』,所謂『藥師琉璃如來』,皆不過是祂法則的一種演化,一種化身罷了。
祂才是立於永恆虛空中,代表著世間一切真意的、唯一的如來。
這些畫面,這些聲音,在『關無咎』腦海里響過一陣,便又各自消失了,好似從未出現過。
但『關無咎』的形象越發變化,已經與從前的色空天母有八成相似。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腦後,第四張面孔是一張悲傷的女尊相。
而從前的色空天母,與其正面喜悅女尊相相對的腦後那張面孔,則是『姜嬸』越發顯得年輕,越發有韻味,隱含一絲人性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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