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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國比命重要

  破曉時分,汝珏必退。

  這句話季懷夏並不是在騙蘭子衿,也並未放下大話,他說的是真的:汝珏必退。

  墓地陰風陣陣,季懷夏如同閑逛自家院子一般在墓地里東瞧西瞧,廢墟沾染了雨後的潮濕,一眼看去,荒無人煙,除了烏鴉以外,鳥兒都不願意在這裡多作停留。

  「武門?武門哥哥?武門叔叔?武門大爺?」季懷夏對著空氣喊道,喊到武門大爺那一聲的時候面前的枯黃落葉便平白無故的浮了起來,季懷夏知趣的後退了幾步,落葉便轟然炸開,一道極強的氣流衝破雲霄,季懷夏這才敢抬眼看端坐在墓地正中的武門。

  「臭小子,」武門說道,滿面睥睨之色:「我今年三十七歲,哪裡是大爺?」

  「你比我年長二十歲,二兩酒樓門外蹲著要飯的大爺也正好比你年長二十歲,你叫他大爺,我也自然叫你大爺。」

  季懷夏笑得春風得意,靠著三寸不爛之舌再次把武門說到只能嘆氣的無語地步,抬頭看眼裡不帶好心思的季懷夏,問道:「這次又想要什麼?」

  「沒什麼,不過是棠海閣的一匹上等快馬。」季懷夏說道,幽幽的把視線轉向武門那冷靜沉默的臉:「作為棠海閣的右領……武門大爺,你辦得到吧。」

  「你為何不去西市買馬?」

  「西市太遠,棠海閣又有馬,我為何還要去買?」

  「鬼心思……什麼時候要。」

  「一刻鐘之內。」

  氣氛有些靜止。

  武門的腳下就算是安了風火輪都不可能一刻鐘之內去棠海閣要馬,季懷夏到底在想什麼?天書奇談嗎?

  頓了半天,武門才緩緩開口道:「你跑得比馬快。」

  季懷夏聞言也不氣,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伸出了十根手指頭,繞著武門轉圈,轉一圈便放下一個手指頭:「記得是一月前,梁門哥哥新從苜蓿老闆那裡討來的靈藥不見了。三周前端午,梁門哥哥的粽子也不翼而飛。兩周前——」

  季懷夏就這麼一直說到十根手指都被他收回掌心中,才問道:「若是武門大爺您幫我,說不定我還不用與梁門哥哥說。」

  武門來不及糾結季懷夏對於梁門和自己的稱呼,忙開口求饒:「你等我回來。」

  季懷夏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見武門飛躍不見,他便悠閑的拿起一座墓上掛著的白色面具,吹了吹上面落的塵土,戴到了自己臉上,心想道:這墓的主人已在黃泉之下,他只是借用一下,應該不會遭墓主人記恨吧,畢竟他的臉現在還不能給太多人看。

  武門回來的很快,腳下真如安了風火輪一般迅速,季懷夏從小便戲稱武門是老年哪吒,沒想到這一幕還成真了。

  「謝了武門大爺。」季懷夏翻身上馬,正了正臉上的面具,滿眼笑意。

  武門卻按住了馬的左側,抬眼看季懷夏,問道:「你很久沒戴這面具了,還要快馬,你到底要幹什麼?」

  季懷夏頓住不語,他總不能跟武門說討伐汝珏這等大事,父親、武門和梁門都是不會同意的,他自然只能編造一個理由:

  「我……去討一個姑娘歡心。」

  武門按著馬的手僵在了空中。

  馬在他面前疾馳而過,不給他反應的時間,足足等馬跑出百米余遠武門才反應過來,深吸一口氣,在季懷夏後方罵罵咧咧:「討一個姑娘歡心你就來消費我?!我給你的是梁門的馬!」

  季懷夏哼著小曲兒,駕著馬跑遠了,心下偷笑,他也沒說錯,白衣妹妹確實想要汝珏被擊退,所以他討伐汝珏,就是討白衣妹妹歡心。

  敵營夜深,卻倏然見烽火連天。

  「大小姐,遠處怎麼好似有些光啊,」剛要給蘭子衿點油燈的紅豆向遠方眺望去,蘭子衿也放下詩卷,走到門前張望,果真如紅豆說的一般,離她們很遠的地方忽然炸開光芒,蘭子衿也不禁疑惑。

  「是走水嗎?」紅豆湊過來問道。

  「走水沒有如此明亮吧。」

  「也是.……」

  或許,這並不是走水,因為那是北邊,是行酒軍與汝珏征戰的平原城池。

  只願他平安吧。蘭子衿默默想到。

  「你是何人!為何在此!快回去!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驃騎將軍對白衣少年喊道,少年是戰場中唯一的白色身影,他宛如天神,也宛如索命厲鬼。

  「別急,我是來幫你們的。」少年看著面前烽火連天,不緊不慢,甚至不覺絲毫恐懼:「受人所託,事自然要辦好。」

  驃騎將軍嗤笑了一聲:「別說笑了,你一人能敵得過十萬士兵嗎?還是快快回去罷。」

  季懷夏對於驃騎將軍的固執也並未更多爭辯,他只是抽出了長劍,翻身下馬,引得驃騎將軍更加不可置信的看著他:「你不要命了啊!」

  「命還是要的,」他淡淡說道,面前時烏泱泱蓋天的十萬大軍,在他身旁,行酒軍屍橫遍野,血流成河,腐臭混著震天的喊聲闖入他感官:「只不過,國比命重要。」

  「誒!你等等!」

  那白衣少年已經隻身一人闖入敵軍陣營,諒這驃騎將軍見多世面,他也從未見過這般大膽,這般不識好膽的人。

  「吳將軍,我們.……」

  吳將軍身後的一個小兵如此問道,驃騎吳將軍也回頭看了看只剩五千餘人的行酒軍,沉吟了許久。

  不過一個少年都能有膽量隻身一人殺敵軍,他們尚且有千餘人,他們還是謝將軍麾下的精良士兵,他們-——有何理由退縮呢?

  「整隊,殺。」

  短短三個字,便讓行酒軍重整信心。

  「殺!」喊聲破天。

  山難斷,天難清,鳴前引火燒敵營,江未眠,風早凌,寶刀濁酒斬別心。夜遮路,月半曉,千甲萬足壓荒草,雪掩痕,雨蔽人,最是快馬殺破魂!

  謝飛沙的死對行酒軍來說是致命的,更何況是世界上最無體面的死去,就彷彿行酒軍也跟著謝飛沙的肉身死亡了一般。

  一眼望去,只能看見一道白色的身影穿梭於黑壓壓大軍之中,慘叫聲漫天遍野,可少年卻眉眼帶笑,每殺一個人都彷彿在泄憤,眼角的笑意都更濃了些。

  「瘋、瘋子.……你就是瘋子!」

  汝珏將軍結巴的用不熟悉的漢語罵他,卻反而換來季懷夏更深的笑意。

  「儘管說吧,」冰涼的劍身貼上了汝珏將軍溫熱的脖子,他呼吸皆冰涼如死人:「用你們最惡毒語言詛咒我也可以,放心,我聽的懂。」

  鮮血四濺。

  少年的面具染上了些許血腥,笑意盡數消失在了眼裡,只有無盡的冰冷。

  汝珏將軍從馬上掉了下來,面朝地死去,在少年眼裡,慢慢與一個蒼白瘦弱的身影重合。

  季懷夏拿起火紅的旗幟,甩到了地上,任由旗幟讓馬蹄踐踏。

  東朝贏了,季懷夏贏了,他內心的心魔贏了。

  烈日緩緩從東方升起,火紅的旗幟已經變得骯髒不堪,汝珏不再是十萬人,東朝卻依舊是千餘人。

  果真如季懷夏答應蘭子衿的那般,破曉時分,汝珏必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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