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一章 楚歌 寒夜行
監守自盜。
賊。
賊！
背井離鄉。
賊自斷根，賊自斷安生立命的根本，賊一路飄搖，可是這賊一路風雨所求的只不過一分安穩而已。
賊？
在那個地方，自己成賊了。
異族？
在這個地方，那裡的賊成了異族。
『賊』的名字扣上了『異族』的噱頭，頓成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現在滿天陰雲就是祖先的蒙羞。
他們全都陰沉著面怯怯冷笑看著這成賊的族類，別人眼中的異族如何死絕。
怕~~！
聲色俱歷。
喊棍捉槍。
如何能不怕啊。
怕在每一個人，每一張面上凝結。
聽頭頂的呼吼，是所有人都將自己的畏懼藏在目光當中，全都投射到俱天族長的面上，那日大火起時，自己這些人跟著他出，那麼現自己的一切都將依賴他。
面蒼白。
形憔悴。
目昏花。
老態鍾。
人以老。
魚族正是跟隨著他離開那個世代生存的地方，被貫上了『孤』的名字來到了這裡，以為可以安穩了，以為月國可以提供自己安穩生息的地方了，但是誰成想，在這個地方，自己這些人居然被扣上了『異族』的帽子。
好沉重。
這帽子沉。
眾人畏懼的目光落在俱天族長的面上，是連喘息都困難。
而這一切使他那本就倍感沉重的脊樑，更顯疲憊。
「呼~~。」
風動。
冷風吹在俱天族長的身上，將他那滿頭花白的頭髮輕輕的舞起，銀絲隨風亂顫不停，人老其中宛如要離世而去。
自己是錯的嗎？
將族人帶離族地是錯的嗎？
這絕對不是對。
但自己可以對祖宗，對天地，這絕對就是問心無愧，『啟』的守護者，世代守護啟，可是有一日，守護他的人足跡居然觸及了那無暇無垢的地方。
這是罪，這是賊。
這是不合格。
這是自己在踐踏族人守護了萬代的尊嚴。
我們臟。
滿身污垢的自己無顏見列祖列宗，渾身骯髒的族人愧對『啟』的恩惠。
本著身骯髒的血該流盡，本這身皮肉被挫骨揚灰。
可是人怕，貪念世界是老人有太多的牽挂，貪念世界是這個老人妄想可以將污滿身的族人引上新的天地。
但是。
天地這麼大，為什麼沒有可供自己族人安生的地方，就因為自己是『賊』嗎，就因為自己的『污穢』嗎，就因為『異族』嗎？
「呵呵~~。」
突兀，俱天族長的面上居然一絲笑意竄過。
「呼~~。」
眼昏沉，黑填目，俱天族長身軀突然微微一晃，頭重腳輕就向一旁載栽倒下去，尋往頓驚，連忙一把扶住。
「爺爺~~！！」
兒孫心聲切切。
「族長~~！」
族長心憂憂傷。
……
夜好沉，在其中人的滿更深沉，而在喧囂過後，今日這夜就顯更加的冰冷刺骨，可是寒冷都到這般了，但是其中的人卻還是意猶未盡。
說了那麼多話。
終於有喘息的時間了。
聲音從城外此起彼伏到城內。
久久不歇中。
在久無回應中，那些煩很不平，那些義憤填膺，那些大義凜然的聲音終於蕭索告一段落了。
至始至終。
不管城內城外的叫喊在怎麼熱烈，韓先的目光一直都是落在眼前額頭上刻寫著『該死』之人的面上。
見是恨。
恨到心血欲裂。
而那麼聰明的夜歌名如何看不出韓先心頭的怒火啊。
可這正是我需要的。
那陰測測的目光落在他的心中是好不受用，心飄飄，原本已是詞窮，可是看著韓先那張陰冷的面，確是靈感頓來。
心得意，確將面傷感。
「哎~~~！！！」
嘆息。
夜歌名情真意切的嘆息宛如是要將空氣給融穿了。
嘆息里，他面上的悲凄神色在加十分的悲天憫人，目滿是幽怨的落在韓先的面上，口張開，他又想說話了。
該死的人又說話了。
低吼道：「韓將軍，你莫要自誤，你也是我族之人，異族在淵微郡的暴行你也曾親眼目睹，你真的忍心姑息養奸嗎？」
憤恨。
嘶聲是夜歌名嘴唇發顫，聲在吼：「難道謠言所傳的是真的嗎，你同首輔大人真的狼狽為奸嗎，真的要陷天下與不仁不義嗎，真的要密謀顛覆月國朝廷嗎？」
真的？
一樁罪名比一樁兇險。
哪裡起來的謠言？
這聽起來好像是真的謠言是真的出自哪一張該天殺的口。
真的！
真的，你為什麼總是有那麼多的顛倒是非黑白的話，真的，你們這些男人為什麼那麼喜歡將一切的罪全都推在一個女人的身上？
就因為她比太多的男人堅強嗎？
真的！
韓先目切，面容沉如冰，神色歷絕，口中低聲微語道：「真的，你的話太多了，真的，你該死了。」
「嘶~~。」
細響。
就韓先手中緊握的妖刀上，一絲血光竄過，無疑此刻的韓先已經下定決心，就算這該天殺夜歌名躲在萬軍深處，自己誓死也要摘他項上首級。
「嗡~~。」
可就在韓先準備掠進將夜歌名給宰了他的時候，確是身後突然一聲亂響，頓起撕心裂肺的鳴嚎。
一個人的聲音。
「陛下啊~~！」
驚天動地，為什麼會這麼嘹亮。
「鏗~~。」
碎響。
是沒有親眼所見，但是任何一個人都能聽出，這一聲碎響就是膝蓋叩在石板上的骨裂聲。
頭點地。
「砰~~。」
膝蓋裂，已成了頭顱裂。
他在跪中猛叩。
一切已經安排妥當，一切全在意料之中。
他聲哀嚎嘶語。
道：「陛下啊，您睜開眼看看你的子民吧，他們全都倒在了血泊中，他們跪在血泊中懇求等待您的開恩啊。」
子民？
血泊？
倒在？
全都？
說謊，你在說謊！
就你一個人，就你一個人在跪，就你一個來歷不明的傢伙在冒充月國的子民跪在月國的街道上滿口的胡言亂語。
可，說謊？
真的在說謊嗎？
世有妖風。
在這妖風裡是有好多人眼瞎。
他們上生得一雙眼，確是看不清腳下的路，是聽著別人的聲音，以為在不遠的將來自己就要倒在血泊當中了，以為在遙遠的將來自己就什麼都沒了。
所以！
他們！
他們為了現在，全都摸著那在耳邊回蕩的聲音，強挺起脊樑，跌跌撞撞里爬出了角落，跪上了街道。
膝撞地。
「砰~~。」
頭扣血。
「砰~~~。」
一聲聲從街頭到巷尾，有多少聲？
這個世界瞎子太多，被蠱惑成瞎子的又太多。
太多是連綿不絕數不盡。
「嗚嗚~~。」
他們哭，他們捶足頓胸，皆在嚎啕大哭，有眾人聲的匯聚，終於不用那嘹亮的嗓門出來引導了。
跪地里自有好多高人，他們出口成章。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啊~~~！」
「嗚嗚~~。」聲碎后是人在哭。
「陛下啊，求您了，求您將那些異族擒殺了吧，求您將首輔法辦了吧，那妖女意圖不軌，是天下人人皆知。」
又來了。
所有的矛頭又指在了女人的身上。
這麼大聲，遠在天邊人都可以聽見。
那麼處在峰頂皇宮大殿的楚心又如何能聽不見呢。
「呵~~。」
聽見同看見里，是楚心的面上一絲冷笑浮起，口中隨即沉聲對身邊的容若說道：「他們一定準備許久了。」
「是啊，陛下。」
「哼~。」
「一切都要小心了。」
「嗚嗚~~。」
哀嚎，風吹哀嚎。
可是不管這哀嚎在怎麼在著冰冷的夜中繚繞不散，確是換不會回來一絲的回應，聰明人那麼多，如何會傻傻的在一棵樹上吊死。
「啊~~。」
吼聲嘹亮，悲泣道：「韓將軍你聽見了嗎，你聽見你的子民在哀求了嗎？」
韓將軍？
羽策大將軍韓先嗎？
聽見？
聽見的韓先是想將那說話的人千刀萬剮，可是現在不管自己的心在怎麼冷厲，確依舊是感覺到無從下手。
聽見？
潁都這方天地，但凡有一雙耳朵的人都在聽。
聽見夢驚醒，此處雖好，但不是留我之地，雖昏明，但人沒死，蒼老的面還活著的心如何能那麼容易死呢。
昏明面如死灰的俱天族長已將眼睛幽幽睜開，昏聵的目光從身前族人的面上流連而過。
空好冷。
在這冰冷中，尋往柔心的將尋意攬入懷中，口中柔聲細語道：「不怕。」
尋意麵抬起，眼滿淚，但其中堅強不缺，口中堅定的說道：「我不怕。」
「呵呵~~。」
突然，俱天族長面上一分笑容流過，身一震，眼中精光大氣，滿面皆是威嚴神色，身軀就如同神人一樣站了起來，口中低吼一聲。
道：「我們該走了。」
這裡不是他們的地方。
魚已經成孤了，他們如何還肯在分離。
「轟~~。」
樂國公府邸正門大開，俱天族長身軀挺的筆直就率先從中走了出來，而隨後孤魚族一個不剩全在緊隨。
可是，他們少了一個人。
確切來說是少了一個東西。
那個禿尾巴的玩意呢？
它不是一直走在隊首的嗎，可是現在整個魚族都從中走出來了，但它還是沒有出現，禍害嗎？
本就是禍害，它當然喜歡藏在角落裡，陰冷的看著人的行進，已好醞釀致命最後一擊。
夜。
深沉的夜，俱天族長帶著孤魚族所有的人走在了冰冷的街道上，脊樑一片片，頭顱一片片。
目光的所見里是跪了好多人。
他們全都跪著。
可是現在他們全都在看著自己，看著自己的族人。
「呵呵~。」
「異族。」
驚恐瞬間就塗抹每一張面的顏色。
『這就是異族嗎？』
刺在面上的花秀如野獸嗎，面上刺花秀的異族個個喪心病狂嗎，面上刺著花秀的異族他們會吃人嗎？
問。
目光在膽怯中問。
他們居然還敢看，他們居然還敢問啊，好大的膽啊，就不怕自己腦海當中的惡魔會突然暴起將自己這些人全都囫圇個塞進口中嗎？
『呵~~。』
人是有眼睛的，看見必定會懷疑的。
他們在看中也是問的，原來會吃人的惡魔也有男人女人的，原來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也有老人和小孩的。
他們好像和我們一樣嗎？
原來惡魔樣的男人也會疲憊。
原來惡魔樣的女人也會流淚。
原來惡魔樣的老人也會彷徨。
原來是惡魔的他們還是小孩的時候也會啼哭。
想不到吧，跪在地上請願做逼的那些人一定想不到吧。
「呵呵~~。」
他們真的和太多數的我們一樣。
他們還是惡魔嗎？
好像他們的面上除了多了一些潦草以外，同我們並沒有什麼不同，這是覺悟嗎，可這覺悟是不是來的太晚了。
孤魚以上路，這一次他們停不下了。
死神已經代替了天空，腳步聲碎心也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