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四章 日月傾 無衣石暖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我們是一家人。
華服褪去,披堅在身。
現在。
這個時刻。
大丈夫能屈能伸,大丈夫可謂是千變萬化,此刻衣甲披身,曾經的肥頭大耳不可謂不是和藹可親好人一個。
此時此刻。
他的面上滿是憂國憂民。
此時此刻。
他的面上沒有一絲的傲慢。
此時此刻。
我們是一家人。
高台上皆是披甲身,腰懸利劍,他們威風凜凜,而在台下,一尊尊連綿不絕好多人,十萬夫,十萬甲夫。
他們一個個。
披堅持銳。
但是同台山那些顯貴相比,他們可就沒有那麼威風了,甲胃在身,可是這一聲的魁梧確是無法遮蓋他們神色上的獃滯,他們神色里閃爍著太多的不情願。
不想。
他們還不想上戰場。
可以說,他們從來就沒有想過會上戰場。
遠離家鄉,為的就是避開戰火,而加入沈家軍隊,為的僅僅是吃飽飯而已,拚命的訓練為的根本就不是什麼攻必克,守必堅,為的原因很簡單,他們為的只是在吃飽飯的基礎上,可以在吃的好一點。
僅此而已。
這是一個家族的軍隊。
他們的存在只為了吃飽飯。
這個家族姓『沈。』
我們又不姓沈,我又不是出生在這片土地,我們幹嘛要為你們拋頭顱灑熱血啊。
「呵~~。」
風流淌過是風笑過,靠金錢堆砌起來的軍威,當然是虛假的,他們沒有榮譽感,他們只想活命。
即是如此。
那為什麼還在這裡站著啊?
跑啊。
回家鄉,去捍衛自己的國家,去保守自己得領土,家鄉需要你們。
可是站著,他們一個個裝做恨冷酷,他們一個個竭力用冷漠來掩飾心中的畏懼,我們不害怕。
為什麼啊?
在這說話之前,是高台上那個胖子還沒到來之前,有人說過話了,那個陰鶩的劉總管說過了一些話,就在這高台的另一面,就是在自己的身後,還發生了一些事情,一些冷冰的事情。
身後一具具好冰冷。
連坐啊。
身後數百人的冰冷,這一刻當然要認真聽話了。
高台上,欲意同仇、偕作、偕行的胖子,他要說話了。
他神情冷厲,扭動著肥碩的身軀,手上做著誇張的動作,口中吼道:「將士們,兄弟們,我沈家家主,沈億兆在這裡謝過大家了。」
說謝。
躬身。
曾經如此傲慢的人是真的躬身下拜。
同是高台上,劉總管一雙虎目歷瞪台下。
這雙眼是什麼意思你們懂嗎?
吼啊。
「我願意為沈家戰盡今生。」
異口同聲,又是異口同聲,好茁壯的聲音啊,好匯聚的怒吼啊,如此的壯烈好像真的是發自肺腑真心的。
『呵~!』
風走過。
風也笑過了。
「謝各位了。」
聽台下音,沈家家主沈億兆躬身拜謝更低,片刻之後站直,立時一張肥面上充斥著的都是決絕冷厲的顏色。
目掃台下十萬甲夫。
沉聲說道:「想必兄弟們以有所耳聞了,妖族禍亂大地已久,而現在玉谷金沙關烽火狼煙起,它們來了。」
高聲到緩聲。
「哎~~!」憂色,傷心之色。
嘆息結。
抑揚頓挫在走高,在言語:「可是我們應該怕嗎?」
台上有雙眼睛,頭顱上有把利劍一直在瞪,十萬異口同聲在吼:「我們不怕,我們誓於金闋城共存亡。」
「呵~!」
聽言。
沈億兆面笑,說道:「感謝各位兄弟了,但是我不想讓各位兄弟死,我想同各位兄弟在一起痛快飲酒為樂,同生共做人間神仙。」
聽著。
看著。
十萬人看著那張懇切真誠的面,心中不禁問道:『他真的是這麼想的嗎,好像啊。』
沈億兆在說話:「但是妖族不容我們,它們不容我同各位兄弟們一起飲酒為歡,它們要殺了我們,它們要玷污我們的家園,它們要毀了我們悉心呵護起來的莊稼,它們要讓我們沒飯吃,我們能答應嗎?」
不用瞪了。
熱情走高,眼以紅。
「不願意。」
台下吼。
「好~!」
沈億兆低頭低吼,在道:「我沈億兆會同各位兄弟們戰至最後一滴血,哪怕是我的身軀還只剩下骨頭,我也要站在金闋的城頭上同兄弟們共戰,戰一份勝利的到來,我願意同兄弟們同生共死。」
「呼~!」
大吐息,風都嚇到了。
吐沫飛濺。
「同生共死.……。」
群眾熱情高漲,沈億兆會心的等台下人熱血的嚎叫完全停歇下來的時候,笑著在說話:「我不想讓兄弟們死。」
切切凄凄顏色沈億兆真的就是這麼想的。
目流連,掃過台下裹在人身上的鎧甲,台上人說道:「兄弟們,這鎧甲是頂級良師專門為我們打造的,它刀砍不透,劍刺不穿。」
真的?
姑且認為它是真的。
但是那些心頭血燥熱的人們可是有想過,妖族會不會用刀啊,妖族又是不是用劍的啊,它們有牙齒,它們有利爪。
問:『牙齒、利爪會比刀劍尖銳鋒利嗎?』
人熱血沸騰,認為自己就是一塊鋼鐵,什麼都打不穿。
沈億兆的目光流動不止,轉而就落在了十萬人手中的兵刃上,說道:「兄弟們,你們手中的武器,可謂是神兵啊,它們是有被頂級符文大師嵌入符文的,它們無物不破,它們什麼都可以劈開。」
真的。
頂級符文大師?
鑲嵌十萬符文,太廉價的大師了,他不得活活累死啊。
姑且先不考慮這個。
單言手中武器的無物不破,那麼就在剛才,沈億兆親口所言,十萬人身披的堅甲什麼都破不開,那麼這無物不破的刀刃同堅甲之間是不是可以試試誰歷誰堅啊。
矛盾。
矛與盾已經爭論了數個世紀了。
毫無疑問此刻在這裡,熱血紅眼的人並不想弄清楚這個,他們只想為沈家拋頭顱灑熱血,他們只想現在就衝上戰場殺幾個妖族玩玩。
現在是時候了嗎?
說完了嗎?
當然沒有。
沈億兆深吸一口氣,口中在吼道:「兄弟們,我們頂級符文大師們,已經在金闋城上設下了十萬符文大陣,它們可以照盡一切鬼魅魍魎顯行,它們可以轟開一切,它們能炸裂一切。」
真的?
這麼厲害。
那還有人幹嘛呀,趕緊讓妖族過來,讓這些鬼魅魍魎成為被轟開的炸裂。
信以為真。
熱血沸騰,認為台上那大哥哥的親人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這一刻好多人都覺得自己是沈家人。
他們吼。
「我願同兄長共戰今生。」
「我願誓死捍衛家園。」
「我願意保衛身後的每一寸土地不被玷污。」
「我願.……」
「我願.……」
願意啊,吼碎長空的願意。
這意願,這希望在另一群人的心底出現過,他們發自真心,他們沉著冷靜發自真心,可是現在他們?
垂頭喪氣。
人昏昏。
行緩緩。
戰敗了。
拖著疲憊的身軀,保持最後的尊嚴,緊握手中武器一步步趟進圍繞潁都的白沙之中,想不到吧,自己居然還能回來,戰敗的自己居然還能回來。
「呼~!」
抬眼見。
黝黑鎖城,想那時自己正是雄赳赳氣昂昂的從那裡離開的,四萬人出,數千人回,這還活著的自己能算是幸運嗎?
「呼~~!」
風吹,風吹,冰冷的寒風折磨著他們的尊嚴。
折磨著他們的脊樑。
走。
一步步。
在走。
一步步。
城下,那個離開的地方,自己又回來了,此刻的潁都城門封閉大鎖,這就宛如是一種責怪,宛如斥聲歷問你們還有什麼面目回來?
你們戰敗了,你們讓供養支持你們的月國人民蒙難了。
你們回來幹什麼?
「鏗~!」
血染銀練金戈甲動,數千羽策行至潁都城外,他們下馬,他們手中緊握羽策長鋒,他們的脊樑絕對的挺立,可是他們的膝蓋彎曲了。
跪啊。
因為愧對他們跪啊。
城下人跪。
數千羽策跪在城下不起,我們戰敗了。
在潁都城頭,羽策肅然。
他們看著城下那些曾經的兄弟,他們回來了,可是這城上的羽策更看見了他們的疲憊,這疲憊就等同於戰敗。
他們敗了。
城中,城中,城中。
此刻意冷、鴉雀無聲,這裡有人,此刻的潁都城中滿滿的都是人,他們神色惶恐,他們的目光當中全是畏懼。
麻木的他們聽不見城外的聲音。
「呼~~!」
疾風動,從帝王皇宮大山上呼嘯而下,那在山道上奔跑的是楚心,她帝衣未穿,她帝容未整,她尚是赤著腳就急急的從皇宮之中沖了出來,毫不避諱直徑穿過大街,闖過一雙疑問的眼睛。
此刻的楚心一點都不在乎他人眼中的驚色疑問。
不顧地上寒冷,不管地上碎石切歷,她沖至潁都城門下,口中悲聲大吼:「開門,開門,我要迎接我的勇士。」
勇士?
誰啊?
「轟~~!」
城門開,人影顯,數千人跪,一身血,鋒刃血跡凝結,羽策軍人的征袍上妖獸血意正腥濃,他們是勇士。
出來了。
看見了。
人影,一個個人影,久違的人啊。
楚心瞬間就衝過了城門的甬道撲至跪地的羽策身前,眼角以起漣漪,口中顫聲說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哀。
聽帝語,人更哀。
所有跪在地上的羽策看著楚心的到來,全都低下了高貴的頭顱,它們聽見皇帝陛下的聲音是脊樑不堪重負,在顫抖。
「陛下,我們戰敗了,陛下,我們有負您的重託,我們有負國家的重託,我們丟了上吾城,我們在丟了逸水城,我們敗了。」
敗了。
失敗的羽策,僅有這麼一點人回來。
聞聲,楚心的面上神色頓冷,而眼中的淚意瞬間就被蒸發乾凈,口中沉聲吼道:「誰說我們敗了,誰說你們敗了,我月國還在,我楚心還在,只要有命在,我們還能戰,我們沒有敗,你們起來。」
帝怒。
帝吼。
「陛下。」
羽策垂聲,聽語他們更加的無地自容。
「起來啊~!」
見羽策還在跪,楚心怒吼已是沙啞,聲切切言:「我月國羽策有脊樑,他們不會跪任何人,包括我,包括帝王,起來啊。」
求。
楚心在求。
我們的脊樑。
「鏗~!」
血意動,金戈甲鳴,羽策終於在一次挺直了脊樑,有命在,還能戰。
「哈哈~~!」
楚心大笑起,目光滿是讚許的在羽策軍人的面上掃過,找一個人,找一個熟悉的人,早就應該發現,可是不甘心,在細看,這裡沒有她的身影。
『哎~!』
心嘆息,人各有命,生死在天不由人。
可還是不甘心,楚心低聲顫問:「首輔大人.……她也戰死了嗎?」
「鏗~!」
聞聲,羽策軍人確是抱拳行軍之禮,對帝王楚心的,也是對遠方將軍大人的,隊首人說道:「首輔同韓大將軍去往它國了。」
不懂。
楚心眉頭稍皺,無疑沒有聽懂,但是心頭落定,至少還活著,在問道:「他們去幹嘛?」
「妖族追他們天涯海角。」
「額~~。」
驚呆面。
喜撐顏。
「哈哈哈~~!」
驚嚇,容若受驚嚇,心中瞬時明白,這是罪孽,可是人笑了,罪孽又怎麼樣,活著啊,我們還活在啊。
「多謝了。」
「多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