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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坐徑

  再說這邊,老歐帶著我與豪哥去中峰上坐徑。中峰與左峰相連的山坳處也有一彎玉米地,長長的,直接著燈盞窩兒,這田就是燈盞的柄。


  田邊。


  山腳。


  叼著葉子煙的老歐仰望高聳的中峰良久,應是在深思我們該如何分配。


  「阿諾坐山頂,我坐山腰,阿豪坐山腳。」終於,老歐發話了,並拿掉了嘴裡的葉子煙。


  「這豬子很可能從山頂走,阿諾沉著,必需在那兒守住了。見豬了別慌,等近了再打。若它走右峰下山,那山腳就是它的必經之路,阿豪,看準了打。我在山腰,可兩邊都照顧到。一但你們打漏,我可以趕著補一銃。」


  老歐耐心的解釋這麼坐徑的原因。我與豪哥又是一陣點頭,現在我們只有點頭,菜鳥眼中的老鳥,就是神一般的存在。我們又檢查了銃,都確定灌好無誤后,老歐粗糙的大手一揮:

  「出發。」


  我們便扛著銃,鬼子進村兒一般的向山上挺進,各歸各位。


  峰頂。


  斷斷續續一行野豬腳印,從右峰的方向而來,往左峰的方向而去。現在天旱地硬,它們能留下這些痕迹已算我好運了。其實,野豬腳印和家豬腳印那是一樣兒一樣兒的,只是顯得瘦小些。兩個偏些的半圓蹄爪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完整的腳印,尖尖的那一端指明了它們的去向。從腳印可以看出,它們還沒有從這兒回來。


  這行腳印形成了一條小徑,這條小徑就是我坐徑的徑。


  樹后。


  我貓守老鼠一般悄無聲息的蹲著,只是剛到不久,還有些喘息。烈日下爬山,身上早已見汗。但現在這些全都顧不上,壓上銃栓,烏黑的銃口正對著前方。對著前方的左峰,對著兩峰間的那一彎玉米地,對著中峰下的樹樅。總之,對著前方的一切。第一次坐徑,心裡不免有些興奮,有些緊張,有些期待。眼睛不停的在前面的這滿眼綠中巡視,耳朵,豎直了接收著每一個微小的聲音。


  想必,老歐與豪哥也是如此吧。如此的興奮,如此的小心。此時,我就是一個埋伏在敵人必經之路的狙擊手。膽敢啃我玉米者,雖逃必誅!

  各就各位后,四周安靜了下來,時間便在這靜靜中溜走。連平常應該正歡的鳴蟬也懶得出聲。果然,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汪,汪汪汪……」


  「哐,哐,哐哐哐……」


  突然,左峰頂傳來獵狗的急叫。而且,聽得出那粗聲粗氣的哐哐哐的聲音正是出自「妞妞」之口。


  定是發現野豬了!我端銃的手一緊,銃托上肩,右手食指搭上扳機護圈,銃隨眼走。爭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四處查看。眼睛看向那裡,銃口便對準那裡,說不定野豬隨時都有可能出現在眼前的任何位置,我要做好隨時擊爆其腦袋的準備。


  「汪汪,汪汪汪……」


  「哐哐哐,哐哐哐……」


  「哄,哄哄,哄……」


  這一次急促的狗叫聲中盡然夾雜著野豬憤怒的哄哄聲,而且,聲音還在左峰頂。


  幾個意思?聽著就像是吵架似的。難道,野豬還在和獵狗理論?但是,它們之間的交流是我們不懂的。又或者,這野豬是煩獵狗擾了它的好覺?正斥責獵狗們的無理?


  別覺得這是瞎扯,極有可能的。當我們睡得正香的時候,如果受到打擾,定是怨極,煩極的。


  俗話說:一豬,二熊,三老虎。就是全不知野豬為何物的人,看看老二老三也可以知道:排名第一的老大必也是個狠角色。據說,野豬與虎相鬥的時候,它先用其犀利的長嘴在地上幾下就刨好一個坑,把沒有戰鬥力的屁股裝裡面,只留一張長滿獠牙,合似大錐,開似巨剪的大嘴在外。這樣,俗稱「大王」的老虎也動它不得。而且,野者還有一手隱藏的殺招。就是一般人都沒發覺的,被它屁股嚴嚴實實蓋住的那一雙強有力的後腿。當老虎靠近,當老虎無耐,當老虎煩躁,當老虎稍一疏忽的時候,野豬攻擊的時候到了,後腿猛的一蹬,身體箭一般射出,大嘴或錐或剪,准給猛虎重重一擊。


  想至此,我不禁為妞妞及金銀二將捏了一把汗,讓它們去對付如此兇狠的野獸實是不智之舉。


  「嗨,嗨嗨,嗨嗨嗨……」


  看來,趕仗的三人也快到山頂了。人未到,聲先到,他們的目的就是要把野豬趕向這邊,野豬聽見人的吼聲也定會逃向這邊的。


  果然,當人聲響起時,獵狗的叫喚聲便開始移動,向著我們這邊,兇狠的野豬但聞人聲也準備逃之夭夭了。這時,我也知道了獵狗為什麼那麼急的叫喚了,它們是在向我們報告野豬的位置。的確是有經驗的老獵狗,啃不動的骨頭,干不過的野豬,它們就在其周圍汪汪的叫,並不上前廝殺。圍而不殲的道理,它們也懂。


  「哎,坐徑的人注意啊,豬子過來噠。準備好哦,準備響傢伙……」這花腔的男高音是老炮兒發出的,也只有他才會紅著脖子粗著筋的扯著嗓子這麼吼。


  三隻獵狗的狂吠和野豬哄哄的低吼高高低低,翻翻滾滾的直衝下左峰。由於樹深林密,枝葉正茂,我也是只聞其聲,不見其影。聽得它們鬧出的動靜越來越大,越來越近,我的心也開始碰碰亂跳,呼吸又變得急促起來,握銃的手心已出汗。我儘力的控制著情緒,使勁兒並快速的眨眨眼睛,讓自己盡量看得清楚一些。烏黑的銃口隨著翻滾的聲音移動,右手食指輕輕的搭上了扳機,只要野豬一冒頭,迎接它的便是當頭一炮。


  很快,翻滾的聲音便滾下左峰,又滾入兩峰間那一彎玉米地。玉米杆子開始劇烈的搖晃,就在它們滾出玉米地一瞬,我見到了一個灰黑的影一閃而沒。


  野豬,是野豬。野豬來了,上來了。迎著我的銃口,衝上來了。野豬上山的速度很快,眨眼間便衝過了山腰,然來勢不減,仍直往山頂衝來。


  不好,聽聲音,它上來的方向並非是直直的向著我。而是在我的右邊,這樣一來,老歐與豪哥的埋伏就失去了作用,撂倒它的重任就落在我一人身上。這傢伙,不按常理出牌啊。俗話說:壓力越大,動力越大。我嗖的站直身,準備往右邊搶一段距離。那樣,把握大些。


  那知,就在我一起身的時候。就見右前方約二十米遠的樹從間灰黑的影又是一閃,這麼快?我不及細想,跟著眼光移動的銃口早鎖定了飄忽的影,任它如何迅捷也是快不過子彈的。


  就在它縱身一躍剛蹬上一塊長滿青苔的大石,前力已竭而後力未繼之時,身影稍稍一滯。我右手食指一動,果斷扣動了扳機。


  「轟。」


  一聲熟悉的大響,真箇是晴天霹靂。一陣熟悉的煙霧,更是熟悉的模糊了視線。加了比平常打野雞多一倍的火藥后,這銃的威力果然大增。不說別的,就從現在已被后坐力推翻在地的我就可以看出。


  悲哀,銃響的同時,我就倒地了。銃托巨大的,回沖的力量使我倒地很乾脆。但依然顧不得先著地的屁股傳來陣陣疼痛,一骨碌爬將起來,迫不及待的看向剛才野豬落腳的大石。


  空空如也,啥也沒有。難道,沒打著?

  「哄,哄,哄。」


  居然,它就在我右上方不遠處哄哄的低叫?我在這兒還能望見它弧形的脊背。


  它也不跑了?它為什麼不跑了?這是咋了?難道又有怪事發生?


  這,打著了該倒,沒打著該逃啊。又是不倒不逃,再這樣我要罵街噠。


  「哄,哄,哄……」


  又是野豬的叫聲在下面響起,並越來越近。還有?哦,對了,老歐說過有可能是一隻母豬帶著兩個兒的。


  果然,下面不遠處的樹桿的縫隙間黑影一閃,一隻小野豬躥了上來。可能,就在二十斤上下吧。本能的反應,我把銃往身旁的樹上一靠,拔足便朝小野豬迎了上去。


  灌銃來不及了,捉住它!這小傢伙應該傷不了我。


  小野豬目不轉睛的直向上沖,我剛奔到一條橫著的土坎上,就見小野豬從下面躥了上來。我往前一撲,雙手朝著它抓去。它看也不看我一眼,一個勁兒的直顧往前沖。


  老天有眼,我的左手撲空,右手卻穩穩的按住了小野豬的背。心頭一喜,正待加力把它拿下。那知,小傢伙後腿用力一蹬,生生的掙脫了我的掌控。我的牢牢按住它的背的右手便滑落了。從它瘦瘦的小屁股,卷卷的小尾巴上滑落,重重的拍在了地上。


  更糟的是,我的人也一下沒收住前撲的勁頭,一傢伙栽倒在地,小傢伙後腿蹬起的枯葉黑土直濺了我一身一臉。還沒待我爬起身,又是一隻小野豬從下面躥出,從我身上一跳而過,又是一陣枯葉黑土濺到我身上。


  它媽的,它媽的,它媽媽的……我氣極,一弓腰爬了起來,憤憤的望向它們逃走的方向。


  然而,目之所及,空空如也。沒有了大野豬的脊背和哄哄聲,也沒有小野豬的身影和哄哄聲。它們,都跑了。


  突然,我明白了。大野豬之所以不走是為了等它的孩子,那怕它知道後有狗追,前有銃打,一條老命生死一線的時候。原來,牲口也是有母愛的!


  「打到沒?阿諾。」這一聽就是老歐的煙熏嗓。


  「啊?我在看呢。」現在才想起來,我剛才的一銃到底打著沒呢?

  三兩步趕到剛才大野豬落腳的那塊大石,目光一瞟,只見大石上,枯葉上,滿是鮮血。而且,順著它逃走的方向,血也滴了一路。


  「打著了,流血了。」我對著正趕過來的老歐喊道。


  望著血跡遠去的方向,我不禁有些敬佩起那隻大野豬來:身受重傷依然不拋棄兩個孩子,雖不言語只是簡單的幾聲哄哄,但卻敵過千言萬語!


  「哈哈,流這麼多血。它肯定跑不遠,快,把人都喊過來。咱們追。」氣喘吁吁的老歐與豪哥趕到,看到地上的血跡,興奮的說。


  看來,這場戰鬥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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