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收穫
看著氣勢凶凶迎面衝來的兩隻小野豬,我想都沒想,動也沒動,目送它們順利的逃進了紅岩。其實,望著它們扭動著小屁股,搖動著小尾巴的模樣還是挺可愛的。但願你們不要再回來禍禍莊稼了,要不我的銃口依然會對準你們。
「哎,打到沒得?」豪哥扯著嗓子問。他速度真快,只比野豬慢了一丟丟啊。
「打到了,倒這兒不動嘍。終是沒有辜負黨和人民的信任,順利的打贏了這場玉米保衛戰。把同志們都喊過來,讓咱們一起抬回這勝利的果實吧。」我也是扯著嗓子花著腔兒的一陣胡扯。
「得意個毛線,不就打只野豬嗎?整得像立了大功似的。」豪哥聽說打著了,更是興奮,加了速的往我這兒趕。已經能聽到他踩著枯葉的啪啪聲了。
「阿諾,他們都在往這邊趕。你就在那兒莫動,別靠近野豬。我們來了再一起去,怕它還沒死透。」是老歐那蒼老的煙熏嗓的聲音,他的速度也這麼快?快六十的人了,能有如此體力,真讓我佩服。
大約半小時后,我們六人聚齊。在烈日下的陡坡間奔波了半日,眾人都是汗如泉涌,氣喘如牛,又累又乏。但見得早已斷氣的野豬一動不動的躺在枯葉黑土間,便都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讓你吃玉米,我讓你吃玉米。」豪哥捏著野豬的耳朵輕喝。
「不該偷吃吧,這下好噠,碰到殺手了吧。哈哈……」老炮兒笑著說。三條獵狗也沒拴了,自由的在他身邊遊盪。
「那兩隻小的你看見沒?」老炮兒突然想起還有兩個小傢伙兒。
「小的還喂喂再殺吧,斬盡殺絕要不得。歇息好了咱們把它抬回去吧,時候不早了。」老爸說道,摸了一把額頭的汗,提著砍柴刀去砍藤條和樹桿了。
這一提醒我才發現,原來,太陽已經偏西,我們已經折騰了快一天了。肚子也開始咕咕作響,餓了。想到還得把一百來斤的野豬抬回去,更是覺得全身無力。
不一會兒,老爸便扛著藤條和一根手腕粗細的木棍回來了。我們一起動手,先把野豬的四隻腿結結實實的捆在一起,然後再把木棍往裡一穿,便可以抬著走了。雖然這坡陡崖急,上山不易,但我們人多力量大。抬的抬,拉的拉,推的推,嘴裡喊著號子,倒也可以向上蠕動。
在一塊突起的大岩石腳下,我們實在是累了,便停下來休息。坐在枯葉,山石上呼哧呼哧的喘氣,老歐再也沒閑功夫抽煙,也是坐在枯葉中哈哈的直喘。
突然,老歐眼睛一亮,像發現了寶似的盯著他的腳邊。被汗水濕潤了的長滿老繭的手小心的輕輕的扒著枯葉,狀似小兒玩泥。糟了,這老頭兒累壞了,精神有問題。
「看,野羊腳印?」老歐興奮的叫道。
「野羊腳印?那兒呢?」我問著,向他靠近。我從下面爬上來都覺得吃力,那還有閑功夫看腳印?這聽他一說,來了興趣。
「嗯,是的。應該也是進紅岩了。」老歐說。
「哦,這就是野羊腳印啊?」我看著老歐扒開枯葉的地上的兩個腳印說。這跟家裡養的羊的腳印是一樣的,但是在山上發覺就顯得格外欣喜了。
「野羊從這兒過去的,進紅岩里去了。」老歐又捲起一支葉子煙,點了,深吸一口。吐出一口濁濁的煙氣,肯定的說。
「這兒?這麼歷害?攀岩進去的?從這兒過去可是人都爬不穩啦。」我不信的問。從我們歇息的地方橫過都是碎碎的岩石,可是沒啥落腳的地方。
「管它歷不歷害,只要看到了,還不是一槍撂倒?明天咱們就來干它。」豪哥插話,信心滿滿的說。
老歐又是吐出一大口濁濁的煙氣,並沒說話,只是淡淡的望著我們。我則像發現新大陸似的來了精神,大聲的說道:
「好,明天干它。」
「就你們?別做夢了。要知道野羊就喜歡在這些懸崖陡坡間穿行,如履平地。也許,遠遠的可以望見,但不等人接近它們就跑遠了。不是隨便能打著的?」老歐給我們當頭一盆冷水。
「切,咱們又不是隨便打打的。」豪哥又開始和老歐抬扛。
「那他們睡覺不可能也在岩壁上睡吧?樣子是否也和家羊一樣呢?有多大?你打到過嗎?」我一連串的問題拋向老歐。
「我當然打到過,那年也是和老炮兒他們打的嘛,有一百五十來斤。它們睡覺的地方一般在高處岩洞中,人也不容易爬上去。一般是深灰的,高高大大,跑起來就如一匹馬。那傢伙,不好弄。」老歐說,顯然是想起了那年打羊的情景。
不過這更是激起了我的興趣,咱們這兒還有這等大野物?腦中更是想像著它在岩間奔跑時迅捷俊美的身影。據說以前我們這兒還有老虎,但近幾十年來卻是蹤影全無,僅限傳說。
我對豪哥眨眨眼,豪哥一笑,當下心中明白。改天,偷偷來干一票。
我們就這樣爬一會兒,歇一會兒,閑談一會兒,直到太陽快落山才把野豬抬回家。
我家門前的土場上,野豬安靜的躺著。老媽與奶奶在土場邊支起了一口大鐵鍋,鍋中的水已經開始升騰著熱氣,只待水一開我們便開始殺豬。又累又餓的我們則在一邊往嘴裡塞著包穀泡兒,灌著山泉。
接下來便是老歐表現的時候了,他不僅是打銃佬也是殺豬佬。此時,老吳也把他的一背簍傢伙背來了。長短不一的刀,粗而結實的鉤,還有刨毛的刨子。
老歐抓了一把包穀泡兒塞進嘴裡,從背簍里抽出一把兩尺長的刀在磨刀石上便霍霍的磨起來。老炮兒與豪哥唾沫橫飛的講著一些打獵的趣事,一些渾段子。老爸與萬里叔子準備著殺豬要用的器具。老媽與奶奶準備做飯,只待這邊殺出一塊肉來就開始。我,則是革命的一口磚,那裡需要那裡搬。
待得水一翻騰,以老歐為主,眾人幫忙,給野豬去毛,開膛,砍頭,扒內臟,只余分肉了。
老歐熟練的手起刀落,咔咔咔便把野豬分成了六塊。前腿兩塊,後腿兩塊,中間兩塊。又從這六塊上各取一小塊交給老媽去做了晚上吃。咱這兒還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就是動物的頭一般都分給打手,以示表揚。當然,今天的頭便分給我。為了公平,老爸又拿來杆子稱。一稱,嘿,還真是輕重都差不多。我們六個人,一人一塊,剛好合適。
「夥計們,我家離這兒比較遠,就不吃飯了。前腿小點兒,我就拿前腿吧。」老炮兒見肉分完,起身告辭,並順手提起兩隻前腿,喚回兩隻正吃內髒的金銀二將。
「哎,一人一塊,沒多的。」老歐擺著還沒來得及洗去油膩的手說。
「那我還帶了兩隻狗呢?它們也應該分一點兒嘛,知道你們都不小氣,不會計較的。」老炮兒半認真半耍賴的說完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老歐眼睛一瞪,臉一黑,嘴上的鬍子根根豎起,一拍殺豬的案板,就要發作……。
「無忌,算了。別跟他計較,我與阿諾只要一塊。你們還是一人一塊,莫為這點事傷了和氣。」老爸邊收拾一地的豬毛邊說。
「峰叔子,不是這個道理,太氣人了。」老歐氣呼呼的說。
「是啊,不應該,一人一塊多好。還得給狗分一份,虧他想得出來。」萬里叔子也說道。
「就知道放馬後炮,剛才他在的時候你怎麼不說?這時還說個屁啊。」老歐望著老炮兒漸漸消失的背影憤憤的說。
「沒事,只要沒有野豬吃玉米了就是好事。吃野豬肉嘛,也就是嘗個鮮,還沒家豬肉好吃呢。你們洗手了休息會兒,飯快好了。」老爸邊收拾邊說。印象中,老爸總是不爭的。別人罵他他也不爭,總是說:別人罵累了就不會罵了。別人賺他錢他也不爭,總是說:別人不賺錢做什麼生意呢?唉,這就是我的老爸:老好人。
凡事,的確可以不爭的。當下覺得再大的事,也許過一段時間之後便都成了小事。以前覺得再大的事,現在也許跟本覺得就不是事了。就像今天,若是拿著前腿的覺得小,想著後腿的大,拿著後腿的覺得糙,想著前腿的嫩,那就太可笑了。打獵除了可以除害外,更是可以考驗一個人,誰小肚雞腸,誰自私自利,幾仗下來便都知道。就像老炮兒,今天他的確是多拿了一根前腿,但失去的可是我們的信任,失去的是朋友。要知道,我們並非是離了他而不能活的。
「咱們以後打獵不用叫他了,也別向他買銃葯了,這東西咱們可以自己造。」老歐又捲起一支葉子煙,吧吧的抽上了。
「還可以自己造?」他這冒似氣話的一說可給了我一個意外的驚喜。雖然聽過一硝二硫三木炭,但始終不知黑火藥是如何造出來的。
「那當然,我以前搞過,自己制出來的銃葯比他賣得可好多了,只是覺得麻煩。你們若想學,以後我教給你們。」老歐拍著胸脯自豪的說。
「好,太好了。以後咱們就不用受他的壟斷受他的摳了。」豪哥聞言也來了精神。
閑聊一會兒,飯已做好。隨著香噴噴的野豬肉上桌,剛才的不快馬上消散。給爺爺送了一碗過去,我們便齊聚一桌,大快朵頤。
飯後老歐老吳與萬里叔子都提著肉回家了,豪哥依然留下與我一起睡。年輕就是好,下午還累得要死要活的,一頓飯一吃,一個澡一洗,便又精神百倍。
我與豪哥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不禁悄悄的密謀起明天怎麼去收拾野羊的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