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情之所起
在韓諾惟流血流汗奮戰在搏擊台上的時候,莫傲骨也不輕鬆。他不是嗜酒如命的人,偏偏孫丹邱和邵訟都很愛喝酒,這讓莫傲骨很傷腦筋。他有許多次強撐著喝完了,回到監室都要嘔吐半天。但除了喝酒外,他暫時找不到和邵訟接觸的機會。
邵訟是孫丹邱的遠房表弟,卻不像孫丹邱那樣白凈,他很有幾分少數民族的樣子,皮膚黝黑,右腳因為小兒麻痹症,落下病根,走路的時候有些跛。
這一天,三人又照例聚在食堂的包廂喝酒,孫丹邱的心情很好,他的病已經好了七七八八,他斟滿一杯酒,遞給莫傲骨:「感謝你啊,要不我得愁死了。」
莫傲骨接過酒杯:「那是你福氣大,一般人,就算我來治也未必好得這麼快呢。」
孫丹邱一飲而盡,然後說:「真夠難受的!你知道我憋多久了嗎?」
邵訟和莫傲骨會意地笑了起來。
孫丹邱看著莫傲骨的笑臉,忽然問道:「老莫,你是不是跟你屋那小子有啥淵源?」
莫傲骨大吃一驚,他立刻皺起眉頭:「啥意思?」
孫丹邱皮笑肉不笑的說:「我看你倆的眼睛,簡直一模一樣啊!」
話音剛落,莫傲骨立刻放下酒杯,站了起來,「你這不是噁心我嗎?我可是地道的俄羅斯族人!他是個什麼鬼東西?」
邵訟趕緊打圓場說:「老莫,別胡嚷嚷,丹哥也就是隨口一說。再說你倆眼睛確實像啊。」
莫傲骨坐了下來,但臉上仍然有些忿忿:「那小子太猥瑣了,我真不喜歡他,別把我跟他扯在一起。」
孫丹邱笑了起來:「沒關係就好,實話說,我也很討厭那傢伙。」
邵訟看氣氛有點尷尬,便望了一眼窗外:「天快黑了,丹哥,要不要今天出去放鬆下?」
孫丹邱看向莫傲骨,眼神里充滿疑慮。
莫傲骨內心狂喜,臉上卻是波瀾不驚:「客隨主便。」
孫丹邱還有點不放心:「你之前不是說治療期間要嚴格控制那啥嗎?」
莫傲骨說:「你這不是差不多都好了么。按說治療期間還不能喝酒呢,我看你也沒聽我的建議啊。」
孫丹邱不以為然:「不讓隨便碰女人,還不讓喝酒,那怎麼活啊。」
莫傲骨摸了摸下巴:「不瞞兩位,其實我也很久沒開葷了,實在是怕到時候扛不住啊。」
孫丹邱哈哈大笑:「你怕一秒繳械?這都不是事,花錢你就是大爺,別人還敢笑你?我帶去的人,他們敢笑,我讓他們以後生意都做不了!」
莫傲骨看他已有幾分醉意,便點點頭:「那太好了,你都這麼說了,我再客氣就是不識抬舉了。」
但是莫傲骨怎麼也沒想到,孫丹邱換了便服后,竟會帶他和邵訟來了這裡。
莫傲骨感慨萬千,自己坐了十九年大牢,第一次走出陰陽關,看見外面的世界,竟是在韓城的酒吧一條街。他呼吸著帶有香水和煙酒混合氣味的空氣,嗅到了自由的味道。
孫丹邱在一家門口掛著大大的「honey」招牌的酒吧門口,停了下來。他轉頭對二人露出一個曖昧的笑容:「就這兒吧。」
一進門,一個穿著黑色亮片裙子的女人就迎了上來:「喲,孫總,好久不見!」那女人前胸掩得嚴嚴實實,後背卻全都露了出來,烈焰紅唇的樣子,十分艷麗。莫傲骨仔細觀察了下,估計她有四十多歲了,但保養得好,乍一看猶如二十四五歲。
「心心。」孫丹邱看起來和她關係很好的樣子。兩人抱在一起,只見那個叫心心的女人在孫丹邱耳邊說了幾句悄悄話,逗的孫丹邱眼睛都眯在了一起。
孫丹邱轉身指了一下邵訟,「我弟,心心還記得吧。」
心心笑眯眯地說:「當然啦,我還記得他每次來都只找小海的,對不?」
就算邵訟的皮膚比較黑,莫傲骨也能看出他的臉紅了。邵訟嘟噥著說:「心姐,你就愛開玩笑。」心心撅起紅唇:「好,算我開玩笑,那你今天來,要不要找別人?」
邵訟支支吾吾的,一下子回答不出來。
孫丹邱大笑了起來:「心心,你就別逗他了,快叫小海出來啊。」
心心嬌滴滴地說:「小海有事呢,要不你先等會吧。」說著又親熱地靠在孫丹邱身上:「孫總,最近我們這兒又來了一些新人,你要不要看看呢?」
孫丹邱一聽是新人,眼睛就亮了,他沖邵訟和莫傲骨擺擺手:「你倆隨意啊,掛我的單。」
心心注意到莫傲骨,便沖他一笑:「這位先生是頭一次來嘛。」
莫傲骨笑了笑,看著邵訟,沒有說話。邵訟想了想:「我要等人,你先上去?」
莫傲骨說:「我陪你一起等會吧,一會兒再上去也來得及。」
孫丹邱拍了一下莫傲骨的肩膀,小聲說:「時間還多,放寬心玩。」說著又沖邵訟眨眨眼,摟著心心上樓了。
邵訟領著莫傲骨,找了個地方坐下,兩人要了點啤酒,一面喝,一面聽著音樂。
莫傲骨看邵訟明顯心不在焉的樣子,忍不住問道:「你要不要去催一下?」
邵訟的神情有點黯然:「不用了,她能見我,我就很高興了。」
莫傲骨見他悶悶不樂,也不好再說什麼,便陪他喝酒。
邵訟喝了兩瓶啤酒後,突然問:「老莫,你結過婚嗎?」
莫傲骨冷不丁被他這麼一問,本能地答道:「嗯。」
邵訟又問:「那你媳婦呢?這麼多年你都不想她?」
莫傲骨苦笑了一下,家族使命和多年的恩怨糾葛,似乎讓他忘記了個人的感情。他出神地看著酒吧舞池中的人群,緩緩說:「怎麼會不想?只是,想也沒用。」
邵訟喃喃自語:「是啊,想也沒用。」
莫傲骨試探地問:「你很喜歡這位小海姑娘?」
邵訟苦著臉:「喜歡也白搭,咱知道自己是什麼人。」
莫傲骨沒有想到邵訟竟會有這麼細膩自卑的一面,十分吃驚:「那她知道你喜歡她么?」
「怎麼不知道?進去前我就喜歡她,每個禮拜都來看她,但凡過節什麼的,送花送名牌一樣不落。她喜歡收集鑰匙鏈,我去哪兒看到新款的鑰匙鏈,都會買了送她。我進去后,不像以前那麼方便了,但也至少一個月來看她一次。我來這兒只找她,連心姐都知道。」
莫傲骨搖搖頭:「我問你,你跟小海說過你喜歡她嗎?」
邵訟說:「我都表現得那麼明顯了,誰看不出來啊,還用直說嗎?」
莫傲骨微微一笑:「兄弟,不是我說你。像你這樣的人,怕是不只一個。」
邵訟一聽,臉色都變了:「你什麼意思?」
莫傲骨說:「別著急,你聽我說。你認識小海姑娘好幾年了吧,我要是沒猜錯,她應該很受歡迎。」
邵訟沒有說話,點了一根煙,半天,才說:「那又怎樣?」
莫傲骨答道:「你送花,送名牌,別人也會。你覺得自己的付出能感動別人,其實,感動的只有你自己。話不中聽,但是,兄弟,我算是過來人,真心勸你一句:這裡的姑娘,見識過的男人,比你我都多。感情,對你我是必需品,對她們,是裝飾品。」
邵訟雖然氣憤難平,但一時間竟然找不到話來反駁,只好狠狠地抽著煙。
莫傲骨又說:「你要是信得過我,那我就幫你去探探她。」
邵訟問:「怎麼探?」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自有辦法讓她說真話。」
說完,莫傲骨又趕忙補了一句,「放心,不會動她。」
邵訟十分狐疑地看著莫傲骨,臉上寫滿了不相信。
莫傲骨攤開手:「你也可以自己直接去問她,到底是什麼意思?要不要跟你好?」
邵訟將剩下的啤酒一股腦喝完,然後將酒瓶咚地一聲放在桌上。他盯著酒瓶看了好一會兒,忽然又垂下了頭:「不行,我不敢,我怕她拒絕我。」
這時,樓上有了動靜,邵訟緊張地站起來。
果然是小海挽著一位客人走了下來,小海個子很高,胸脯高高地鼓著,十分健美豐滿。她看到了邵訟,沖他點頭一笑,露出一對小酒窩。
莫傲骨小聲問:「這就是你那心上人?」
邵訟紅著臉點點頭,竟像個十六七歲的小男生。
莫傲骨壓低聲音說:「讓我試試吧。」
邵訟猶豫了一會兒,點頭表示同意,「你別說太重了,留神嚇著她。」
莫傲骨笑了笑:「你不是有她電話號碼么,要是不放心,一會兒你打電話問她唄。」
說完,莫傲骨叫住了正準備上樓的小海。
小海看到叫她的不是邵訟而是莫傲骨,露出了詫異的表情,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莫傲骨拍拍邵訟:「放心吧。」說著讓小海帶路,一步步上了二樓。
小海一進房間,就說:「能不能讓我先沖個澡?今天出汗有點多。」
莫傲骨拉好窗帘,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不用洗澡,你過來,坐我面前。」
小海懶洋洋地走過來坐下,正好和莫傲骨面對面。
莫傲骨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真是個漂亮的姑娘,難怪邵訟為她神魂顛倒。
小海看莫傲骨沒有說話,便掏出一包煙,抽出一根,莫傲骨會意地主動為她點上火。
小海吸了一口煙,吐了個煙圈,然後慢悠悠地說:「先生,我看你不像是常來這種地方的人。」
莫傲骨不動聲色:「那你看我像是常去什麼地方的人?」
小海打量了一下莫傲骨:「我看不出來。說實話,看你的衣服不像有錢人,但言談又不像沒錢的人。」
莫傲骨挑了挑眉:「如果我說我是有錢人,你信嗎?」
小海當他是開玩笑,滿不在乎地說:「反正來honey消費的,沒有窮人吧。」
「我不是來消費的,我是來找你辦事的。」
「辦事?」小海挑逗地看了莫傲骨一眼,「先生說的好斯文啊。」
莫傲骨平靜地說:「我只需要你做一件很簡單的事情,你照辦了,我會付給你一大筆錢。」
小海坐直身子:「你需要我做什麼?」
「離開邵訟。」
小海愣了一下,「我跟他本來就沒在一起啊。」
莫傲骨搖搖頭:「你沒明白我的意思。我讓你離開他,是說讓你離開他的視線。」
小海的臉色刷地變白了:「你是說要我離開韓城?」
莫傲骨說:「不僅如此,我要你走的越遠越好,而且要換掉手機號碼,以及一切邵訟能找到你的聯繫方式。」
小海怔怔地看著莫傲骨:「是他要你來的?」
「不是。他巴不得將你娶回家,當成菩薩供起來。」
「那你為什麼要趕我走?」
「因為邵訟是個好男人,我不想你害了他。」
小海聽到這話,頓時呆住了。她拿著香煙的手微微顫抖起來:「我知道自己做的工作,不用你趕,我壓根就沒想過跟邵訟在一起。」
「所以,如果你不是做這工作的,就可以跟他在一起了?」
小海咬住嘴唇,眼圈都紅了:「先生,我雖然不是什麼好女人,但我有我的底線。這錢我不會要。也請你放心,我不會再見邵訟了。」
莫傲骨露出好奇的神色:「你難道都不問問我能給你多少錢?我現在雖然沒帶在身邊,但我可以保證,是超出你想象的數目。你完全可以見了錢以後再給我答覆,我不急。」
小海看著莫傲骨,眼神堅決:「我不必問。這錢我不會要的。」
莫傲骨說:「小海姑娘,別怪我說話直,我給你的錢,足夠你找到好幾個比邵訟更好的男人。」
小海的眼裡迸出一線火星般的怒氣,但又被她迅速掩飾下去:「先生,邵訟畢竟是你朋友,你干這事,不覺得對不起他嗎?」
莫傲骨笑了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有件事,我很好奇。」
小海警惕地看著他。
莫傲骨說:「你知不知道邵訟是真心喜歡你?」
小海低下了頭,好一會兒才說:「你知不知道我比他大七歲?」
莫傲骨有點驚奇地看著小海:「我不是奉承你,但我得說,從外表,完全看不出來。」
小海苦笑了一下:「那又怎樣?實際上還不是比他大那麼多。他現在年輕,覺得無所謂,再過兩年,他出獄了,剛三十齣頭,我卻已經四十歲了。那個時候,他就會後悔當初找了個年紀這麼大的女人了。」
莫傲骨若有所思:「你跟他談過這些?」
小海將煙熄滅在煙灰缸里:「說過,我說什麼他都說好。可來這兒的男人,哪個嘴不甜?」
莫傲骨說:「歸根到底,是你不相信他?」
小海輕輕將身子靠在沙發背上,眼神有點遊離:「干我們這行的,信誰,不信誰,有什麼區別?」
煙霧散去,她的臉上竟然浮現出一絲深切的悲慟。
莫傲骨不語,片刻后,站起來往外走,走到門口時,停了下來:「小海姑娘,有句話不知道你聽沒聽過?」
小海說:「先生請講。」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心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