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滄海遺珠
在柔和的紫色光芒的照射下,依稀可見地磚翻起來后所露出的方形開口中有一個銅製把手。這把手一看就是經常使用的,因為彎柄處已經磨得光可鑒人了。
萬國侯握住把手,試圖轉動,但他馬上就意識到這把手無法轉動。於是他又試著往上拉,只聽「轟—砰」的一聲傳來,在月漱落靠著的這一側的牆壁上,露出了一個一人多高的入口。
「侯爺!」k1驚奇地說,「這裡是出口嗎?」
萬國侯直起身子,「你去看看。」
k1立刻三步並作兩步地竄了進去。不一會兒,入口內就有一片明亮的光芒散射出來。「侯爺,月總管,你們進來吧。」
萬國侯抱起月漱落,走進了這個神秘的入口。
這是一間大約十五六平方米大的石室,正中有一個形如棺材的石台,其高約半米,長度比一般的棺材要短一些。石台上鋪著一層被褥,還有個枕頭。
萬國侯在靠近入口的牆邊蹲了下來,月漱落趕緊將手裡的西裝外套鋪在地上。然後,萬國侯輕輕地將她放在外套上,待她靠牆坐好,便起身開始打量這間石室。
在石台的一端,靠牆擺放著一些雜物。k1稍微翻了一下,「侯爺,是一些吃的,基本上都是乾糧類,還有油,估計是點燈用的?哦,這還有礦泉水呢。」他喜出望外,立刻抓起三瓶水,丟給萬國侯一瓶,丟給月漱落一瓶。接著,他擰開瓶蓋,就要往嘴裡倒。
萬國侯及時制止了他,「可能有毒。」
k1驚惶地看著瓶子,「這是密封的,不至於吧?」
萬國侯說:「還是別喝吧,小心為上。」
k1聽萬國侯這麼說,只得依依不捨地擰上了蓋子。
房間里還有兩盞銅製連枝燈,一盞靠近入口,一盞在內牆的牆角。這兩盞燈比外面的要小一些,造型也略有不同,k1點亮的正是這兩盞燈。
在兩盞連枝燈的中間,靠牆擺放著一張陳舊而又狹窄的木桌,上面堆滿了紙張和書籍。而在木桌所靠著的這面牆上,貼滿了各種小紙條和照片。木桌下面,放著一把木頭椅子,萬國侯估量了一下桌椅的高度,心裡有了數——這老叫花子的身高應該比他要矮一點。
接著,他走到木桌旁邊,隨意地翻了翻桌上的紙張。那上面寫著密密麻麻的英文,偶爾才出現幾行中文,雖然字跡潦草,但也不難辨認。
「金煌庭?」萬國侯自言自語道,「這名字好熟。」
「就是狂心抓到老叫花子的那個購物中心。」k1說,「南澤雨一家也在的。」
「看來,老叫花子在金煌庭附近轉悠了很久。」萬國侯攤開一張紙,「他畫了好幾張地形圖,原來早已準備了後路。」
「啊?」k1吃驚地走了過去,「難道他不是叫花子?」
萬國侯看著桌上散亂的紙張,「我認為他不是叫花子。他長著一張中國人的臉,但英文卻很不錯,從他畫的圖紙來看,應該是精於偵查和反偵察的。」他又抽出下層的一張紙,「一個普通的叫花子,根本用不著關注緊急出口在哪兒,也不用對公交車站、超市的儲物箱這樣留意。」他用那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了兩下桌面,「看來,這人不止一個存東西的地方。」
「狡兔三窟。」月漱落說,「真是個難對付的人。」
萬國侯點點頭,「k1,你再搜一下石室,看有沒有可疑的東西。」說完,他又一張張地去翻桌面上的紙。
一張舊得發黃的報紙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張韓城的舊報,報頭旁邊印著日期:2003年1月2日。
萬國侯禁不住打了個寒顫,他太清楚那一天是什麼日子了。他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翻開了內頁,在「本地新聞」那一欄里,看到了那張曾讓他痛苦得夜不能寐的照片。
照片上,是南澤雨和陶白荷的新婚儷影。
照片舊了,可他心裡的仇恨一點也沒有褪色。他輕輕地合上了報紙,神色已經恢復了平靜。他的心裡是一片怒海驚濤,但臉上卻是再平常不過的雲淡風輕。
他已經不再是十二年前那個容易衝動的少年了,想到這一點,他忍不住露出了一絲譏諷的微笑。
「侯爺,您看到什麼了?」連枝燈的光線雖然照得人影影綽綽,但月漱落還是敏感地捕捉到了萬國侯臉上一閃而過的笑容。
「沒什麼。我是在感慨,一直以為這人是在追我,現在看來,竟然跟我沒關係。」他抬起頭,去看牆上貼著的紙條,「他追蹤的是南澤雨,那次出現在金煌庭,應該也是沖著南澤雨去的。」
「侯爺,我不明白,這老叫花子是南澤雨的仇人?」k1一邊仔細地檢查著雜物,一邊問道。
「不好說,我看這人貼出來的線索,顯然他是從韓城追到了昆明,然後又追到了魔都。按理說,追查了這麼久,想下手是肯定有機會的。南澤雨雖然是廳長,但平素出門是不帶保鏢的。」萬國侯盯著牆上的一張舊照片發獃,那是南澤雨一家。照片上,南澤姣還是個蹣跚學步的小娃娃,南澤雨和陶白荷似乎在帶她放風箏,背景像是昆明的西山公園。
「侯爺,會不會有這樣一種可能性?老叫花子因為某種原因,而沒法直接行動,導致拖拉了很多年才收集齊這些資料?實際上,他追查南澤雨也就這幾年的時間,只是我們乍一看,像是追蹤了很多年?」月漱落稍微挪動了一下雙腿。
「什麼原因會限制一個人的行動很多年?」萬國侯問道。
「坐牢啊。」k1快人快語,「再不就是生大病、住院?」
萬國侯摸摸鬍子,「k1,你最近進步很大,反應很快呢。」
k1得意地笑了,「我以前那是裝傻。」
月漱落抿嘴一笑,「沒人說你傻,是你自己說的。」
k1滿不在乎地說:「我自己開玩笑當然行,別人說,那就不一樣了。」這時,他已經把屋子裡的幾堆雜物都翻完了,「侯爺,沒什麼可疑的東西。」
萬國侯這時也已經離開了木桌,正對著牆壁仔細地觀察著。k1見狀連忙走過去,幫他把牆上的照片和紙條都撕了下來。但一直到他們檢查完四面牆,也沒有找到任何暗格或者機關。
k1有些沮喪:「侯爺,我們回大廳吧,去試試木和土的祭台,說不定能找到出路。」
萬國侯搖搖頭:「這屋子應該就是那人平時生活的密室了,由此看來,土和木的祭台,激活的極有可能是死路。」
「那我們怎麼出去?」k1瞪大了眼睛。
萬國侯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動動腦筋,想一想。」
k1撓了撓下巴,忽然眼睛一亮,「我懂了。侯爺,您是說,我們在這兒等著老叫花子,等他回來,打他一頓,再讓他帶我們出去?」
「很有想象力。」萬國侯微微一笑,然後又繼續沿著牆壁,重新摸索了起來。
k1不明白萬國侯的意思,他看了一眼月漱落,卻見後者正盯著石室中間的石台發獃。
k1又轉過頭去看萬國侯,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想來是已經有了出去的辦法。
k1知道萬國侯的脾氣,如果對方不願說,那是怎麼也問不出來的。這樣一想,k1便放下心來,他走到石台旁邊,說道:「估計老叫花子平時就睡這兒了。」他摸了一下石台,「又冷又硬,不知道他怎麼睡得著。」他捏了一下被褥,「太薄了,也不怕得風濕。」
月漱落說:「侯爺,除了這張床外,這屋子你們都檢查過了。我建議,檢查一下這個石台。」
「嗯。」萬國侯一點頭,k1便一伸手,抽走了被褥。他隨手將被褥扔到了雜物上,「看不出什麼啊,檯子上就是刻著一些亂七八糟的圓圈,哦,還有老虎呢。」他又試著敲擊了一下石台,這一敲,卻聽出了異樣。
「叩叩」的聲音吸引了萬國侯,他走到石台旁邊,「這是空心的?」
k1也很吃驚,「沒想到啊,老叫花子難道真的睡在棺材上嗎?媽呀,太噁心了。」
萬國侯半蹲下來,撫摸著石台上的紋路,「k1,這裡有兩個圓形的凹槽,你把手指插進去,試試看能不能推動。」
k1照辦了,然後搖了搖頭,「推不動呢。」
萬國侯又起身在屋子裡來回踱步,「奇怪,牆上沒有機關,石台也明明是空心的,卻不能打開。」他想得有些頭痛,便稍微按了按太陽穴,又轉了轉脖子。而就在他昂起頭的一瞬間,他彷彿看到了什麼。
「k1,把連枝燈舉起來,舉高一些,照天花板!」萬國侯的語氣略有些激動,k1趕緊舉起牆角的那盞燈。
在燈光的照射下,可以清晰地看到天花板正中繪製著五幅畫。雖然經過了這麼多年,色彩已不鮮艷,但仍然可以辨別出畫的內容。五幅畫彼此相連,像是一幅長卷。
第一幅畫的是天地鴻蒙,一塊球形的石頭吸收了日月的精華后,靜靜地躺在沙灘上,不遠處,浪花飛舞,百鳥歡歌。
第二幅畫的是群雄鏖戰,逐鹿中原,他們爭奪的不僅是權力、財富,還有一塊奇特的球形石頭。
第三幅畫中,一個像是秦始皇的男子,正立在一個丹爐旁,手指一顆球形的石頭,仰天長笑。這石頭被放在一個托盤內,一位宮人正小心翼翼地托著它,宮人的長發垂到托盤邊上,被石頭給吸住了。
第四幅畫里,滄海桑田,歲月變遷,一群小孩子正對著一個火堆拍手,火堆中間有一個檯子,上面鑲嵌著一顆圓形的石頭。在他們的身邊,還有一口棺材。
第五幅畫里,一群仙人騰雲駕霧,衣袂飄舞。他們神情安然,姿態優雅。在他們飛舞而去的西方天空,一顆圓形石頭正在空中旋轉、發光。
k1仰著脖子,喃喃道:「這些畫為什麼要畫在天花板上呢?是為了治頸椎病嗎?」
月漱落也好奇地仰起頭,k1將連枝燈舉得很高,所以她也基本能看清天花板上的壁畫。
萬國侯看完五幅畫,慢慢低下了頭。他思索了一陣,又抬起頭,「k1,照一下石台。」
萬國侯沿著石台轉了一圈,忽然站住了,他指著石台中央那兩個圓孔,「k1,倒一點油進去,然後點火。」
k1從雜物堆里找了一個罐子,然後在桌上拿了兩張紙。他倒了一些油進圓孔,再把紙捲起來插到圓孔內,隨著打火機「嘭」的一聲,火苗立刻舞動了起來。
「有點像是火祭台的機關。」月漱落說。
「我就是受火祭台啟發。這畢竟是火祭台激活的石室,很可能在機關設計上也一脈相承。」萬國侯話音剛落,石台便發出沉悶的一聲,然後緩緩移向一旁,露出了一個長方形的幽深的洞口。
k1伸過頭去一看,「我靠,居然有個死人。」他轉過頭,「月總管,你別過來。」
月漱落苦笑一聲,「我也過不去。」
萬國侯藉著燈光,看到了洞里躺著的那具白骨。「這屍骨的姿勢很彆扭,有可能是死後被移動到這裡的。」萬國侯又彎下腰,靠近看了一會兒,「骨頭都錯亂了,這人是變成白骨后才被移到這裡的。」
「是誰幹的呢?」k1張望了一下,「難道是老叫花子?」
「只可能是他了。我猜,這裡面原本是有棺槨的,老叫花子把裡面的屍體扔到洞里,大概是為了搜尋棺槨里的東西。」萬國侯說道,「我比較好奇的是,他把棺槨扔到哪兒去了?」
月漱落輕輕捋了一下頭髮,「或許是當柴燒了?」
萬國侯想了一下,點點頭,「真有可能。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這人應該是個務實的傢伙。」說完,他像是忽然又想到了什麼似的,回頭看了一眼桌椅。
k1聽不得萬國侯對老叫花子的讚美,他撇撇嘴,「這地方真詭異,棺材底下居然還有個洞。」
萬國侯解釋道,「你沒有看懂天花板上的壁畫么?這些畫已經說明了,這石台不是棺材,它應該是用來存放某件東西的,只是為了掩蓋住下面的棺槨,才設計成這個樣子。」
k1大惑不解,「哪有在棺材上面再擺放一個棺材的?再說了,要存放東西,幹嘛不直接放到棺材裡面?還要多此一舉?」
萬國侯笑了,「你的問題真多。」他摸摸鬍子,「那具白骨,有可能屬於千秋教主。結合壁畫來看,這就是一種期冀重生的儀式罷了。」
他盯著石台中間的圓孔和老虎圖案,「我真正感興趣的,是那塊滄海遺珠。」
k1顯然沒有聽懂,但月漱落好心的一句解釋,卻讓k1大吃一驚,「侯爺的意思,是那顆球形琥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