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雞鳴狗盜
南澤雨洗漱完畢,準備就寢了。陶白荷早已換上睡裙,躺到了床上,她手裡捧著個ipad,正在看購物網站。
「姣姣睡啦?」南澤雨問道。
「嗯,她明天要早起化妝,有個聖誕節的活動,她跟小謝要出席的。」陶白荷頭也不抬地說,手指在ipad上划拉著。
「我們也早點睡吧,明天你送她去?我要去廳里,估計曾秘書長要給我電話了。」南澤雨嘆了一口氣,拉開了被子,「好不容易安穩了幾個月,又出一樁命案,還是在外國人家裡,唉。」
「叩叩叩。」敲門聲伴隨著南澤雨的嘆息聲響起,他不由得嚇了一跳。「爸?」他翻身下床,打開了門。
門外站著陶無法,他有些不安地說:「你還沒睡啊?」
「嗯,怎麼了?」
「我有個朋友,他出了一點事情,想找你幫幫忙。」陶無法側耳聽著動靜,「白荷,你也沒睡啊?」
「嗯,爸,你怎麼啦?」陶白荷仍然沒有抬頭,「你朋友又有事騷擾你啦?」
「嘿嘿。」陶無法乾笑了一聲,「都是生意夥伴嘛。」
「爸,你稍等我一下。」南澤雨走到床頭,開始穿衣服,他並沒有問是什麼事情。
「這麼晚了,爸你這朋友也真是不靠譜,動不動就惹禍。」陶白荷撇了撇嘴,「下回讓他請吃飯啊。」
「你早點睡吧。」南澤雨打斷了她的抱怨,「我忙完就回來。」他動作很快,說話間已經穿好了長褲。他裸著上身親吻了一下陶白荷的嘴唇,「不用等我。」
陶白荷看著他那精壯結實的胸膛,笑了一下。在南澤雨的前胸上,有一大塊猙獰可怖的紋身——霓虹國傳說中頗具威懾力的大天狗。其面色赤紅,鼻向外凸,形如鳥喙,看起來異常傲慢。
這怪物不僅模樣詭異,裝扮也很奇特。它穿著武士的盔甲,踏著木屐,一手按著腰裡的佩刀,一手抓著陰森森的扇子;背後有一對大得驚人的羽翼,彷彿可以上天入地;周身雲霧繚繞,青峰隱隱,又平添了幾分神秘的氣息。
「也就是我,一般女人看見你這紋身,得嚇成性冷淡。」陶白荷挑逗地說。
「咳咳。」陶無法尷尬地清了一下嗓子,「那我先下樓等你。」
幾分鐘后,南澤雨走下了樓梯。
「少主。」陶無法頗有些興奮地說,「他們說……」
「噓。」南澤雨不耐煩地打斷了對方,「等會兒再說。」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門,坐上了一輛賓士。等車駛出院子后,南澤雨才問道:「是不是發現莫烏斯了?」
「是的!在虹口的半野汀,有一片老房子,他就在裡面住。」
南澤雨心裡一陣激蕩:從10月10日千楓學院校慶后,他就一直在追捕莫烏斯。但老頭神出鬼沒,每次都能甩掉盯梢,這下,終於找到他的老巢了!
「派人盯他沒有?」
「有人在半野汀,一直盯著呢。」陶無法笑呵呵地說著,一副成功在握的樣子。
看到前面是紅燈,南澤雨便掏出一根煙叼上,接著「啪」地一聲點燃了。他愜意地深吸了一口,然後慢慢吐出了煙霧。待他吞雲吐霧過足了癮,才問道:「你安排的人怎麼樣?不會打草驚蛇吧?不能引起莫烏斯的注意。」
「放心吧。那條街有個麵店,我已經叫了六個人在裡邊呆著了。那個店每天都要營業到4點才打烊的。其他的人在車裡,停在距離房子好幾十米遠的地方。」
南澤雨滿意地從鼻子里噴出了兩條煙柱,「哼,這回,看他往哪兒逃。」
他隔著車窗玻璃,看著窗外的夜。12點的魔都依舊是燈光的海洋,處處繁華讓他有種時間錯亂的感覺,彷彿現在才剛入夜。
大約半小時后,車子到達了半野汀。
半野汀是一片全都是老房子的舊城區,大量的平房和二層筒子樓交錯在一起,巷弄狹窄逼仄,路邊的水溝臭氣熏天。南澤雨看著窗外的弄堂,皺起了眉頭,他的車開不進去,只好停在了巷弄外面的一條馬路上。
他看了一眼手錶,「十二點半。」
這裡不像市區那樣喧囂,在安靜的夜色的籠罩下,潮濕而又陰冷。南澤雨走下車,抬頭看見了一戶人家的窗外晾著的小孩衣服,不知他們是不是忘了收。此刻,在冬夜寒風的吹拂下,這些衣服就像是招魂的經幡,不懷好意地飄蕩著。
「莫烏斯住在哪裡?」他壓低聲音問道。
陶無法顯然是被女婿的緊張情緒給感染了,他下意識地舔了一下嘴唇,「說是在這條巷子的最裡面,54號,門上貼著一張遊樂園的宣傳海報。」
南澤雨點點頭,然後掏出手機,撥打了一個號碼。一分鐘后,二十多個穿著深色衣服的男人出現在他的視野里。為首的中年人長著一張下頜角過分突出的臉,他的臉型乍一看像是五邊形。
「一半人去後面。」南澤雨壓低了聲音,「抓活的。」
「是。」長著五邊形臉孔的男人恭敬地說道。接著,他朝其他人一揮手,行動便開始了。
一群人悄悄地接近了54號,他們一邊打著手勢,一邊悄無聲息地將平房團團圍住了。
南澤雨站在54號的門外,透過大鐵門的縫隙,隱隱地看到了院子里的燈光。
「我們事先向房東確認過了,這房子沒有後門。」陶無法小聲說道,「但是他養了一條狗。」
話音剛落,院子里的狗就汪汪地吠了起來,在這死寂的夜裡,叫聲顯得格外刺耳。
南澤雨眉頭一皺,「操。」他朝「五邊形」擺了擺手,後者立刻一個箭步沖了過去。只見他掏出一張磁卡,對著門縫一劃拉,就將老式的門鎖給打開了。
「五邊形」輕輕推開了門,狗看到他,叫得更加起勁了。他屏氣凝神地往前走了兩步,確定大門附近沒有危險后,便一招手,門外的一群人立刻輕手輕腳地跟了進去。
狗被栓住了,活動範圍很小,它拚命往前躥著,想要威嚇住這群不速之客。
「五邊形」蹲下來,手腳輕快地割開了狗的脖子。熱氣騰騰的狗血立刻涌了出來,他回頭看了一眼南澤雨,但後者並沒有任何錶情。
「不對啊。」南澤雨忽然心中一凜,「狗都叫成這樣了,主人還不起來?」想到這裡,他快步走到主屋的門口,一腳踹開了房門。
昏黃的燈光照射進了院子里,所有人都緊張得連大氣都不敢出一下,只是緊緊地盯著房屋裡面。
南澤雨下意識地掏出了槍。
房間很小,除了簡單的傢具外,只有一張床。牆上到處貼著莫烏斯的調查資料,但仔細一看便會發現,一些地方的資料已經被拿走了,露出了空白的牆壁。顯然,在他們趕到之前,房客已經溜之大吉了。
讓南澤雨倍感驚奇的是,牆上貼的資料里,有他和南澤姣的照片,但照得不甚清楚,而且從角度看明顯是偷拍。
南澤雨走到牆邊,仔細觀察了一番莫烏斯貼的照片。他越看越覺得心裡發涼。照片的拍攝地點五花八門,有在南家門前的,有在千楓學院的,有在南澤姣做活動的現場的,還有在南澤雨的辦公大樓下的。
而最讓南澤雨感到不舒服的一張照片,拍攝於兩天前。
12月22日是冬至,那天,南澤姣好不容易從經紀人那裡調出時間來,在她最喜歡的一家泰式餐廳里與家人共進晚餐。很少露面的陶無天也被接了出來。大家興緻很高,陶無法和陶無天都喝了不少酒,南澤雨因為要開車,便只喝了汽水。
照片上,陶白荷推著陶無天的輪椅,陶無法正彎著腰,跟陶無天說著什麼。陶無天的臉被擋住了,看不見他的表情。南澤姣笑嘻嘻地指著陶無天,像是看見了什麼好笑的事情。
照片上唯一缺少的人就是南澤雨,當時他正好去停車場提車了。
但南澤雨卻覺得,這張照片是特地拍給他看的。莫烏斯像是在通過照片對他喊話:「這個家庭,跟你沒有關係。你只是九條晴臣安插在中國的一顆棋子,不管你現在有多重要,最終都得回到棋簍里。」
見南澤雨臉色陰沉,「五邊形」便揮了一下胳膊,示意其他人進屋搜查。陶無法眼睛不好,因此一直站在門口,他背靠著院門,遠遠看去就像一隻石獅子。
南澤雨就著昏暗的燈光環視了一圈,確定沒有什麼值得重視的東西。「把所有的照片和筆記都裝起來。」他吩咐道。
說完,他轉身往外走去。剛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又回頭看了一眼牆壁。在一堆南氏父女的照片之中,夾著一張舊得發黃的年曆卡。
南澤雨走回去,抽出了這張年曆卡,上面印著的年份是1991年。
南澤雨心中一動,他的母親就死於1991年,死在潘寧頓的手裡。之後,潘寧頓便下落不明,很多年都沒有再做任何行動。按照潘寧頓以往心狠手辣的行事風格,當年只可能是死了,否則必定不會蟄伏不動。
南澤雨看著這張巴掌大的年曆卡:正面的圖案是五個穿著不同顏色裝甲的飛行員,他們的背後矗立著一尊巨大的五彩機器人。他將卡片翻了個面,看到背面印著12個月的日期。
在8月的日期上,莫烏斯畫了一個叉。
南澤雨暗暗嘆了一口氣。他並沒有莫烏斯的照片,「不仁社」收集的莫烏斯的資料,大部分是陶無法提供的,而這些資料又基本是口述,南澤雨一向不太信得過。
10月10日那天,陶無法趕到現場的時候,莫烏斯已經跳窗逃走了,兩人並沒有碰面,南澤雨也就無法確認對方的身份。
南澤雨摸出煙盒,拿出了一根煙,「五邊形」趕緊幫他點燃。南澤雨瞟了「五邊形」一眼,沒有說話。
抽了幾口煙后,南澤雨的思緒變得清晰了一些。「這個人,可能是莫烏斯,也可能是潘寧頓。畢竟兩人失蹤后,都沒有發現他們的屍體。我得找機會跟父親彙報此事,之前被陶無法的看法影響了。」他想到自己的判斷或許會得到九條晴臣的認可,心情也變好了一些。
「南廳長。」一聲呼喚將他從沉思中喚醒,這是他要求的稱呼。
「五邊形」站在院子里,手指著一個地方,似乎十分焦急。
南澤雨快步走了過去。只見在一個水缸的後邊,幾株植物倒在了地上,像是被人連根拔起的。南澤雨丟掉手裡的煙,蹲下來觀察。
眼前是一塊形狀規整的方形木板,顯然,這是一個地窖的天窗。
南澤雨一點頭,身邊的兩人便拉起了天窗。一個人打開手電筒,往下照射了一會兒,「南廳長,裡面不大,像是沒人。我們現在下去?
「去吧。」
南澤雨幾乎可以斷定,狗一開始叫,不是因為聽到了他們的動靜,而是因為主人奇怪的舉止——拔掉之前種的植物,打開地窖,躲了進去。
「南廳長,裡面有個地道,這傢伙順著地道跑了!」過了一會兒,一個人爬上來彙報。
南澤雨心煩意亂地說:「行了,都上來吧,在這附近找找。」這時他嗅到了血腥味,他忽然轉頭盯著「五邊形」,問道,「你們有幾個人進了麵店?」
「五邊形」愣了一下,「呃,七個人,算上我。」
「其餘人都在車裡?」
「是的。」
「那你們看到莫烏斯了嗎?」
「看到了,確定他走進院子,回了家。」
「你們是什麼時候看到他的?」南澤雨又想抽煙了,但他摸到的是空煙盒,「具體時間,好好想。」
「五邊形」認真地回憶了一下,「大概是十二點。對,我看過時間,應該是那個點。」
「他當時在幹嘛?」
「他先是去一家快要打烊的雜貨店買了點東西,然後他就去麵店叫了一碗面,坐在那兒吃完了。」
南澤雨長嘆了一聲,「你……」他握緊了拳頭,似乎想要朝「五邊形」的臉上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