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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 南瓜馬車

  南澤姣一個人坐在房間里,心不在焉地吃著水果沙拉。儘管陶白荷和南澤雨都一再表示很想陪在她身邊,但她最終還是以「還想睡一會兒」為借口,堅決地回絕了父母的請求,並將食物拿回了房間。


  她環顧著房間里明顯是為了迎接她的到來而特意布置的擺設:粉色的紗幔窗帘、亮閃閃的水晶吊飾,還有用綢緞做成的糖果色系花朵靠墊,都充滿了浪漫的少女氣息。


  但她現在一點兒也不心動,因為陶無法的死對她打擊很大。


  想到外公,南澤姣又有點想哭了。南澤雨父母早亡,長期以來,她身邊的老人只有陶無法和陶無天。而在陶無天搬進養老院之前,她就已經隱隱地感覺到陶無天不太喜歡南澤雨了。她曾經問過陶白荷為什麼,陶白荷告訴她,陶無天的腿受傷后不得不停止了警察的工作,而南澤雨恰好是警察,所以陶無天看到南澤雨就不免傷感。


  南澤姣曾經對這套說法深信不疑,天真的她甚至努力避免在陶無天面前提到與警察有關的東西,以免傷了老人的心。所以,當陶無天在生日那天突然自殺時,就像有一枚看不見的釘子,深深地扎進了南澤姣那稚嫩的心。


  陶無天屍骨未寒,陶無法又走了。


  心肌梗塞對南澤姣來說,是個無比陌生的概念。她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哭了睡,睡了哭,折騰了一晚上,她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去做個頭髮的功夫,外公就沒了。她有點傾向於陶白荷的說法——眼睛手術不至於危及生命,但她從南澤雨的臉上又看出了一種篤定,那就是外公的死並沒有什麼蹊蹺。


  她將盤子放到桌上,然後伸手拉開了禮服背後的拉鏈,想要換上睡裙。


  「叩叩。」有人敲門。


  「我要睡了!」南澤姣大喊了一聲。


  「是我,姣姣。」門外傳來謝狂心的聲音。


  南澤姣趕緊將拉鏈重新拉好,接著跑過去打開了門。


  「我能進來說嗎?」謝狂心還穿著禮服,顯然是特意溜上來看她的。


  南澤姣猶豫了一下,還是放謝狂心進了房間,「狂心哥哥,我不太想聊天。」她情緒低落地說,「我也不知道聊什麼。」


  「我不是來找你聊天的。」謝狂心急急忙忙地說,「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南澤姣奇怪地看著他,「什麼事?」


  「我知道你為什麼心情不好,因為你覺得自己沒有見到外公最後一面,對嗎?」謝狂心的語氣如往常一樣輕佻,但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盯著南澤姣,像是在觀察對方的反應。


  南澤姣抽了一下鼻子,同時癟了癟嘴,眼看就要哭了,「狂心哥哥,我們能不能不聊這些?」


  「如果說,我有辦法讓你見他最後一面,你信不信?」謝狂心將雙臂交疊在胸前。


  南澤姣不高興地說,「你不要拿這種事情尋開心,好嗎?我要生氣了。」


  「怎麼會呢?姣姣,我真的有辦法,不過要看你自己願意不願意了。」


  南澤姣直視著謝狂心的眼睛,感覺到了對方的認真。「你……說的是什麼辦法?」


  「我現在不能告訴你。不過,要是你想通了,那你就得配合我。」謝狂心後退了一步,靠在門上。


  「配合你?」


  「現在是七點整。」謝狂心看了一眼手機,「你不要跟任何人說這件事。如果你爸媽找你,你就說你要休息。總之,等到九點半的時候,我給你發信息,你得跟我出去。」


  「去什麼地方?」南澤姣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


  「我現在不能告訴你。」謝狂心的眼睛里閃動著意味深長的光芒,「你要是想見他最後一面,這件事你一定不能說出去。」他加重了語氣,「如果你信得過我,你就跟我出來;如果信不過,那就當我沒說過!」


  南澤姣低下頭想了幾秒后,重新抬起了頭。「好,九點半的時候,你來找我。」


  兩個半小時之後,一輛鈦銀色的跑車悄無聲息地從車庫裡開了出來,然後徑直停在了宅邸的大門口。南澤姣早已換上了一套輕便的休閑裝,收到謝狂心的信息后便機警地溜出了大門。


  一坐上副駕,南澤姣就迫不及待地問道:「狂心哥哥,我們要去很遠的地方嗎?」


  「噓。」謝狂心低聲說,「很快你就知道了。」周遭並沒有其他人,但他那刻意警惕的神色還是讓南澤姣感到了緊張。她咽了口唾沫,繫上了安全帶。


  謝狂心像是打定了主意,在到達目的地之前絕不開口。他將車開得飛快,南澤姣只得忍住滿肚子的疑問,無聊地東張西望著。


  道路兩側的樹木上都堆積著厚厚的白雪,在昏暗路燈的照射下,顯得幽深莫測。高大的樹冠和旁逸斜出的枝條組合在一起,就像是張牙舞爪的怪物。南澤姣收回了視線,盡量不去想那些恐怖的都市傳說。


  「想聽歌嗎?」謝狂心注意到了她的不安,「還是電台?」


  「不想聽。」南澤姣乾脆地說,「我就想快點見到人,看看你是不是在逗我玩。」


  「當然不是。」謝狂心正色道,「你覺得我是那麼無聊的人么?再說了,今天可是情人節,這麼重要的日子,我幹嘛要逗你?」


  「情人節啊……」南澤姣喃喃地說,「我還是第一次過呢。」


  謝狂心張開嘴,又立刻緊緊地閉上了,同時眼中流露出了一絲憐憫。


  大約半個小時后,車子開到了一條喧嘩的路上。南澤姣好奇地打量著路兩旁的建築,「這裡怎麼有點像是廠房?」


  「你猜對了,這裡以前的確是個工廠,不過,現在這裡是夜店一條街。」


  南澤姣嚇了一跳,「夜店?你要帶我去夜店?」


  謝狂心這時已經停好了車。他解開安全帶,面朝南澤姣說道:「姣姣,我騙過你嗎?」


  南澤姣搖了搖頭,「狂心哥哥對我一直很好,我都知道。」


  「那你就放心地跟我走吧。」謝狂心笑了一下,眼角的淚痣跟著眼睛上揚,就像是雲朵在追著太陽奔跑。


  兩人走到了一間橙色房子的前面。房子的外牆被彩燈修飾成了圓形,乍一看像一個巨大的南瓜。


  南瓜房門口站著幾個正在聊天的彪形大漢,天氣很冷,但他們好像並不在意,其中領頭的甚至光著膀子,只穿了一件毛茸茸的牛仔馬甲。他露出的手臂粗壯得如同象腿一般,上面密密麻麻地布滿了紋身。他染了一頭半紅半綠的頭髮,這讓南澤姣在心裡暗暗發笑,「紅配綠,賽狗屁!醜死了都。」


  「這裡不賣尿布。」「紅配綠」大漢不懷好意地說,「去找你媽要。」


  一群人哄堂大笑。


  「我們走吧,狂心哥哥。」南澤姣害怕地拽著謝狂心,「換一家。」


  謝狂心不慌不忙地說:「我是南瓜姨的朋友,是她叫我來南瓜馬車的。」他的英文發音並不算標準,但他自認為對方能夠聽懂。


  「紅配綠」警覺地瞪著謝狂心,「南瓜姨是你隨便叫的?」


  「真的是南瓜姨叫我來的。」謝狂心一面鎮定自若地說,一面靠近了大漢,大漢立刻後退了一步。「呶,你看。」他從懷裡掏出一張用100美元鈔票摺疊的紙南瓜,遞到了大漢面前。


  大漢遲疑了兩秒,伸手接過了摺紙南瓜。「在這裡等著。」他惡狠狠地說,然後轉身一搖一擺地走進了南瓜房。


  房子的牆壁似乎很厚,阻隔了吵鬧的音樂聲。南澤姣在門外冷得直跺腳,她很想回到車上,但又實在想見識一下謝狂心所謂的「最後一面」。她將兩隻手捂在臉頰上,直感覺自己的臉蛋都快要凍麻木了。


  儘管大漢只進去了幾分鐘,但南澤姣卻感覺像過了一夜那麼漫長——「行了,小娘們,進來吧。」大漢晃動著那一頭鮮艷的短髮,沖謝狂心說,「NO.47。」


  謝狂心沒有理會那充滿惡意的調侃,只是冷淡地點了一下頭,接著,他拉起南澤姣的手,徑直走進了橙色的「南瓜馬車」。


  「嘣嚓嚓」的音樂聲吵得南澤姣的腦袋都快爆炸了,艷紅色和炫紫色的燈光交替閃動,頻率之高,幾乎要晃瞎她的眼睛。許多化著濃艷煙熏妝的美女在她身邊扭來扭去,她們身上的香水味混合著一些說不出來的味道,強烈地刺激著她的鼻腔。不知是誰的長發拂到她的臉上,柔軟的髮絲上沾染著細碎的金箔一樣的裝飾品。


  南澤姣趕緊往前走了幾步,她從來沒有來過這樣的場所,只覺得又新鮮又厭惡。


  「姣姣!」謝狂心大喊了一聲,南澤姣才如夢初醒一般地追了上去。原來她在不經意間停下了腳步,看起了台上的表演。


  她貼著扭動的人群往謝狂心的方向擠去,眼睛卻又忍不住到處亂瞄起來。這個夜店不算特別大,但看得出是用心裝潢了的。大廳正中間是幾何形狀的吧台,外面的環形長廊便是舞池。天花板和地面上的燈圈、燈泡都隱藏起來了,只能看到華麗多變的燈光。在最靠外的牆壁兩側,有一些半開放式的卡座,外側豎立著精美的玻璃幕牆,這既保護了卡座客人的隱私,又保證了卡座客人的視野。


  「跟緊點。」謝狂心等南澤姣走近之後,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這裡人很多,你要是走丟了,我怎麼跟你爸媽交代?」


  這句訓斥不知為何讓南澤姣感到一陣甜蜜,她暫時忘記了失去親人的痛苦,變得開心起來。「狂心哥哥,我不是故意的,你走慢點。」


  謝狂心嘆了一口氣,「再堅持一下。」


  這時,南澤姣發現身邊的一些年輕人有個共同點——他們的眼皮上貼著一排極小的燈泡,會自動循環地閃爍,乍一看就像是光彩奪目的「跑馬燈」。這些年輕男女本來就化著誇張的妝容,有些還帶著水晶和鑲鑽的鼻環、唇釘,再配上這種多彩的眼皮燈,簡直就是群魔亂舞。


  她畢竟是小孩子,立刻就被吸引住了。「狂心哥哥,他們眼皮上貼的是什麼啊?好好玩啊!」


  「我幫你問問。」謝狂心拉著南澤姣走到了一個打扮得像是搖滾歌手的男孩身邊,在其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男孩會心一笑,從包里掏出一個很小的盒子,塞到了謝狂心的褲兜里。


  謝狂心道了聲謝,拉著南澤姣走到了牆邊。「給你弄到一盒雙眼皮貼,你需要鏡子嗎?」


  「這裡有鏡子?」南澤姣張望了一下,「是不是得去洗手間?」


  「笨呢,我幫你貼不就好啦?」謝狂心打開了小盒子,「拿著,我來貼。」


  世界彷彿在一瞬間安靜了下來,南澤姣緊張地閉上了眼睛。聽著自己咚咚咚的心跳聲,她能感覺到謝狂心的呼吸輕柔地掃在她的臉上。


  「他喜歡我嗎?會不會在這個時候親我一下?」南澤姣的腦子裡湧出了無數個亂七八糟的怪念頭。


  但謝狂心只是輕快地貼上了雙眼皮貼,「好了,試試看。」


  南澤姣心情複雜地睜開了眼睛,「哇,我能感覺到眼皮上面好閃!」她笑嘻嘻地說,「是不是很像吸血鬼?」


  「這跟吸血鬼有什麼關係?」謝狂心哭笑不得,「倒是像個小妖怪。」


  「狂心哥哥,你也貼一對吧,好不好?我們等下可以合影!」南澤姣興奮地說,「等回國以後我要跟造型師說,弄一個這樣的造型!」


  謝狂心裝作沒聽清她的話,「跟我來,走這邊,快到了。」他牽著南澤姣,一直走出了舞池,來到一個卡座前。


  南澤姣這才想起來今晚出來的目的,她小臉一垮,心情又變成灰濛濛的了。


  卡座的腳下有兩個由彩色玻璃拼成的數字裝飾,「4」和「7」。南澤姣想起了那個「紅配綠」的大漢說的話,「難道這裡就是能見到去世親人的地方?」她不解地看著謝狂心。


  而謝狂心已經大踏步地走了進去,「南瓜姨,讓你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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