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萬國侯傳> 第二百七十二章 噩夢重現

第二百七十二章 噩夢重現

  南澤雨猛地一下坐了起來。他的額頭上全是亮晶晶的汗珠,前胸和後背也都濕透了。他驚慌失措地看向身旁睡得正香的陶白荷,接著才意識到自己是做了一個噩夢。他狼狽地抹了一把汗,然後慢慢地躺了下去。


  窗外一片靜謐,顯然仍是深夜,而南澤雨卻沒有了倦意。


  「太逼真了。」他后怕地想,「這個夢太逼真了。」逼真得像是他親眼所見。


  夢的主角是個學生模樣的小男孩,看不清是幾歲。他手裡舉著氣球,奔跑在公園裡,身後不遠處跟著他的父母。


  男孩的父親還很年輕,他穿著輕便合身的休閑裝,挽著妻子不緊不慢地走在男孩的後面。


  小男孩很快就停下了腳步,因為他看到了一隻靜靜地蹲在長椅上的橘色的貓。橘貓正在曬太陽,身上還算乾淨,並且不像一般的流浪貓那樣怕人。他好奇地往前走了幾步,橘貓立刻睜大了眼睛,彷彿是在觀察他。


  小男孩被吸引住了,他將氣球的飄帶系在長椅的扶手上,然後小心翼翼地在橘貓身邊坐了下來。「喵。」他模仿了一聲貓叫。


  橘貓伸出舌頭,舔了舔自己的爪子。顯然,小男孩的叫聲對它毫無吸引力。


  男孩的父親似乎心情極好,他在妻子耳邊說了句話,逗得後者笑得露出了一口小虎牙。看到妻子的笑容,他也跟著大笑了起來,而後他才發現兒子在逗貓。


  「邦彥,你在做什麼?」


  「父親,我在看它是不是流浪貓。」小男孩遲疑地將手放到了橘貓的頭頂上,橘貓縮了一下後頸,但並沒有躲開。小男孩開心極了,輕輕地撫摸起了這毛茸茸的小生命。


  「脖子上沒有項圈嗎?」說話間,男人已經走到了小男孩的面前。他蹲下來,檢查了一下橘貓的身體。「咦,還挺乾淨。」


  「是吧?父親。」小男孩揚起小臉,「我可不可以把它帶回家?」


  「那要看你母親同不同意了。」男人忍住笑,看向妻子。


  「這麼快就把皮球踢給我了?」女人假裝生氣地說,但眼角和眉梢都帶著笑意。


  小男孩從母親的臉上讀到了默許,便趕緊把橘貓抱了起來,「那一言為定啊,不許反悔!」


  「先說好,我只管給它做點吃的,洗澡、除蟲、大小便,可都是你的事。」


  「沒問題!」小男孩響亮地答道,「我肯定把它照顧得好好的!」


  「邦彥,你幫小貓起個名字吧。」女人愛憐地蹲下去幫小男孩重新系了一遍鞋帶。


  「我想想。」小男孩撓了撓頭,「叫什麼好呢?」他低下頭看了看懷裡的橘貓,然後抬起頭到處張望著。紅白相間的氣球引起了他的注意,接著他眼睛一亮,「吉斯!就叫吉斯!」


  男人一怔,「這是什麼名字?急死?」


  話音剛落,他身邊的女人就笑得不能自已了,「你忘記邦彥最喜歡的動畫片了嗎?吉斯是裡面的一個角色呀,穿紅色戰鬥服的那個,對吧?」她溫柔地看著小男孩,目光里滿是絲綢一般的慈母柔情。不知為何,她解開了小男孩系在扶手上的細繩,將氣球牽在了手裡。


  小男孩得意地說:「對啊,那個就是吉斯。」


  這時,天空似乎變暗了,俄頃,小男孩注意到父親手裡握著一個奇怪的東西像是由兩根長筷子組成,中間連著兩根細細的皮筋。


  小男孩好奇地問道:「這是什麼,父親?」


  「這是吹泡泡的,你不是最喜歡吹泡泡了嗎?」男人說著,將這個「泡泡機」浸入了一個深桶。一秒后,他取出了「泡泡機」,上面生出了一個巨大的肥皂泡。


  小男孩來不及想為什麼父親會帶桶來公園,他只是放下懷裡的貓,興沖沖地接過了「泡泡機」,「好大的泡泡!真厲害呀,父親!」他激動地小跑了幾步,但肥皂泡並沒有破掉,而是帶著五彩斑斕的夢幻柔光,輕輕飄蕩了起來。


  玩了一會兒泡泡后,小男孩想起了自己剛收養的小貓。「糟了,吉斯呢?」他扔下泡泡機,慌慌張張地尋找著。


  「喵嗚。」他忽然聽到一聲凄厲的貓叫。「吉斯!」小男孩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沖了過去,同時,他的腦海中轟然閃出一幅畫面:一張小小的年曆卡,上面印著五個身穿不同顏色戰鬥服的飛行員,他們身後站著巨大的機器人。


  「戰神金剛?」小男孩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為什麼我會想到一張年曆卡?」


  沒等他回過神來,突然一聲巨響傳來,嚇得他一個激靈。他戰戰兢兢地看著巨響傳來的地方:那裡已經是一片焦黑的廢墟。他的父親跪在廢墟邊上,臉被熏得黢黑。


  「父親……為什麼要跪在那裡?」小男孩獃獃地站了一會兒,忽然拔足狂奔,因為廢墟之上升起了一個紅白相間的氣球。「母親?!」小男孩的心都要碎了,他跌跌撞撞地衝到廢墟前面,卻被男人給攔住了。


  「放開我!」小男孩急得大喊了起來,「快!」


  「是你害死了她。」男人面無表情地說,「記住,是你害死了她。」


  小男孩嚇得雙腿一軟,癱坐在了地上,「為什麼?我不懂,父親,你在說什麼?」他嘴一癟,立刻就哭出來了,「我不懂!」


  男人站了起來,雙眼通紅,「你害死了她,你害死了她!」他神經質地咆哮了起來,「我要殺了你!」


  小男孩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而男人就像沒聽見一樣,握緊了拳頭,渾身顫抖。


  等小男孩哭累了,男人似乎也平靜了一些。他清了清嗓子,開始低聲吟唱一首哀婉的歌。小男孩聽不太清楚,但他依稀辨別出,這似乎是母親最喜歡的歌星石川小百合的歌。


  「津輕海峽冬景色?大概是這個歌名。」小男孩想著,又哭了起來。


  「好啦,不要哭啦。」男人停止了歌唱,「跟我回家吧,我們父子倆也能好好過。」


  男人的聲音似乎發生了變化,但小男孩一時說不出是哪裡不一樣。「我不想回家,我要留在這裡。」小男孩哽咽著說,「這裡疼。」他指了指自己的頭部。


  「給你個好玩的,馬上就不疼了。」男人笑著從懷裡掏出了一個精美的珠寶盒,打開一看,裡面端端正正地放著一條光彩奪目的帕拉伊巴碧璽項鏈。


  「這是……」小男孩眼淚汪汪地說,「這是母親的東西嗎?」


  「這是我送給雪繪的訂婚禮物。」男人的表情有些複雜,「你不喜歡嗎?」


  小男孩正要說話,忽然感覺頭部一陣劇痛,如同有人狠狠地敲擊了他的後腦勺。他捂著腦袋,吃力地轉過頭去,駭然看見他的母親渾身是血地站在他身後。


  「疼嗎?」那溫柔的聲音令小男孩不寒而慄,因為他清楚地看見母親手裡握著一根狼牙棒一樣的棒子,尖端上還帶著一些血肉和頭髮。他本能地想,「那是我的頭髮嗎?」


  「不疼的話,再來一下吧。」女人咧嘴一笑,露出的牙齒不斷往外滲著鮮血。


  南澤雨睜開了眼睛。回憶噩夢並沒有讓他感覺到輕鬆,相反,他只覺得喘不過氣來。後腦勺的隱痛讓他感覺煩悶不堪,「有多久沒犯病了?想不起來了。」


  南澤雨有些懊惱自己平時不怎麼注意身體了。幾個月前他去東京見高木公望那次,九條晴臣還提醒過他要記得吃治療頭痛的葯。而他從南澤姣在千楓學院校慶晚會上被襲擊之後,就一直忙於追查潘寧頓,漸漸將吃藥的事情給忘了。後來再想起來吃藥的時候,他已經好久沒頭痛過了。糾纏了他十幾年的頭痛在最近幾年發作得越來越少,他也就將服藥這事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是葯三分毒。」抱著這樣的念頭,南澤雨最終放棄了服藥。


  南澤雨將手按在後腦勺上,他記不清自己有多久沒做過這種夢了。印象中,當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類似的噩夢和頭痛就如影隨形。九條晴臣擔心他的身體,多次請來名醫到家中為他診治。


  他數不清自己喝下了多少難聞的湯藥,注射了多少亂七八糟的針劑,雖然做噩夢的次數明顯減少了,但頭痛卻像胎記一樣,無論如何都不肯離開他。


  頭痛越來越劇烈了,南澤雨試著深呼吸,再慢慢吐出氣,以此來轉移注意力。過去這幾年,每當他晚上頭痛的時候,調整呼吸吐納,再趕緊入睡,都是很有效的方法。


  但幾分鐘后,南澤雨不僅沒有感覺到困意,而且還越來越清醒。空氣中不斷傳來陣陣奇異的花香,他循著香味望去,看到他那側的床頭柜上放著一隻造型別緻的lalique水晶花瓶,其中插著一些白色、紫色和淺粉色的花。


  南澤雨對花卉所知甚少,靠著在韓城生活的經歷,才認識了幾種。他藉著室內暗淡的光線勉強辨認了一陣。「白花有兩種,長得很像。乍一看有點像喇叭花,還是叫牽牛花?紫色的好像是夾竹桃?粉色的沒見過,挺花哨的。」他暈暈乎乎地想著,「這是混搭嗎?用三種樸素的小花搭配出華麗的感覺?這算是插花吧。該死,插花方面應該問誰呢?也許,父親知道?」


  一張威嚴的面孔浮現在他的腦海里,那是南澤雨剛在夢裡見過的九條晴臣。


  耳朵里響起了嗡嗡的聲音,南澤雨疼得五官都變形了。他咬緊牙關,艱難地下了床,往衣櫥走去。「從國內帶來的行李都放在衣櫥里,止疼葯應該也在。」


  可南澤雨摸索了半天也沒有找到藥瓶。他疼得徑直坐在了地上,背靠著衣櫥的半扇門,冰冷的木材貼在他濕漉漉的後背上,讓他稍微鎮定了一點。但很快頭痛就再度來襲,那一波波如海嘯一般的疼痛幾乎要擊穿他的中樞神經。


  此時此刻,南澤雨感覺自己的感官變得極度靈敏,他甚至能聽到遠處床上傳來的陶白荷均勻而細碎的呼吸聲,他聽著這個聲音,直感覺是震天響的呼嚕。


  「白荷……」南澤雨用盡全力嚷了一聲,但那聲音一出口就消失了,細如蟲鳴,幾不可聞。他哆嗦著又呼喚了兩次,每一次都像是要榨光他肺里的空氣。但陶白荷仍舊一動不動。


  他幾乎要絕望了,這劇烈的頭痛要是持續下去,他根本就熬不到天亮,更別說現在連他的胃也翻騰了起來。


  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從衣櫥里拿起一個鉑金包往陶白荷砸過去。這是陶白荷最喜歡的一個包,南澤雨不無惡意地想著,「這個包要是砸壞了,她多半會氣成一隻河豚吧。」


  雖然南澤雨已經拼了命,但鉑金包只飛出去一米多就落在了地上,連大床的邊都沒碰著。房間里鋪著厚如雲朵的地毯,包落在地上發出的聲音並不比南澤雨的喊叫聲大多少。


  南澤雨疲憊而痛苦地喘著氣,他使勁咬了咬牙,然後往門口爬去。此時他離門的距離比床要近,而萬國侯的府上又有很多僕人,也許有沒睡的能幫幫他。他一邊挪動著身軀,一邊苦澀地想,「陶白荷睡覺一向很沉,而且還有『起床氣』,就算費了很大的勁兒把她叫起來,多半也得等她氣消了才能清醒。」


  實際上只有兩三米的路程,南澤雨感覺自己彷彿爬了一個世紀。當他終於抵達門口的時候,他簡直想為自己喝彩。但他實在沒有多餘的力氣了,他身上濕得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


  「誰能把我的頭砍掉就好了,或者,給我的腦袋來上一槍。」南澤雨意識模糊地想著,「死了也比這樣乾熬著強啊。」他將手貼在門上,連喘氣都變得非常困難。


  「再忍一下,快了。」他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彷彿每一秒鐘都被無限拉伸了。


  他全身僵硬地往門挪了一步,想要站起來,但緊接著一波更猛烈的疼痛就從他的中樞神經傳到了全身,他像是再也承受不了這種足以將他撕裂的痛苦似的,抬起頭猛地撞向了門。


  「咚」的一聲響,南澤雨終於失去了意識。(未完待續)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