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6章 人生八苦

  聽到兒子低喃的聲音，脆弱且小心翼翼的請求……

  溫錦心底猛地一揪。

  養育兒子多年以來，她從未聽過，兒子如此脆弱的聲音。

  鈺兒一向是勇敢、積極、獨立堅強，無所畏懼的男孩子。

  除了兒時，他在羨慕旁人有父親，而他沒有時，流露過軟弱……溫錦從未見過他如此的疲憊、無力。

  原來己經長大的鈺兒，也會有疲累的時候，也會有需要一個人，來讓他靠一靠，讓他依賴片刻，讓他休息片刻。

  溫錦垂眸看著兒子。

  她蹲下身來，輕撫兒子的發。

  溫錦為他扶正了髮髻，重新簪上發簪。

  她很想答應兒子……告訴他，母后不會離開，會一首陪著你，首到你完全長大，完全可以獨立面對生活的一切挑戰。

  但她，不能這麼說，此話是安慰，但也是哄騙。

  「鈺兒，母后很想答應你……但母后不想騙你。」

  「一來，你也知道，母后這副軀殼乃為青帝木雕所作，后又經火，被天啟鍍了金。」

  溫錦無奈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在這世間留多久啊？我如何敢輕易的答應你呢？」

  「你是蕭鈺，是大梁最年輕的皇帝，是英明睿智的少年，我不敢哄騙你，在你面前信口開河！我也從沒把你當孩子，而是把你看作摯友，以對待摯友的誠懇來對待你。」

  蕭鈺緩緩抬起頭，淚眼迷濛地看著她，「母后……」

  他緩緩地搖搖頭，他心裡有軟弱，卻說不出口。

  他的身份，他肩上的擔子，不允許他軟弱。

  他只有在自己至親至愛的母親面前，才會露出他鮮有的孩子氣的一面。

  「二來，我還有一個願望沒有達成，我想完成一個挑戰，換回你的父皇。這個挑戰，能不能讓我一首留在這兒……我也不知道。」

  「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不能做到的事情，我不會承諾。」溫錦摸摸他的頭，「所以，我不能答應你。」

  鈺兒眼裡的淚，終於衝出眼眶的束縛，猶如決堤的洪水，奔涌而下。

  視線迷濛之中，他心酸委屈極了。

  「為什麼我在母親心裡，總是排在後面？你為國、為家、為父皇……卻總是把我丟下，讓我自己去面對一切挑戰！」

  「我還不到十歲時，就要獨自監國！你厲害，有過人的本事，總是說走就走！你可曾想我，那時的朕還是個孩子？」

  「朕也會害怕，也會希望有個可以為朕遮風擋雨的臂膀？有個可以倚靠的強大的親人？」

  「現在……父皇沒有了，他再也……」

  鈺兒痛斥溫錦在他身上，母愛的缺失。

  話說到一半，他忽然頓住，用袖子抹了把臉，「母后剛剛說什麼？換回父皇？用什麼換？怎麼換？」

  他關注的重點，立刻從「母愛缺失」上，轉移到了「換回父皇」上。

  溫錦抬眼看著青帝，「我也不甚清楚，正在請教青帝，青帝說的『八苦十樂』分別指的什麼？」

  青帝似笑非笑，深深看了鈺兒一眼。

  鈺兒訕訕地咳了一聲，年輕乾淨肖似蕭昱辰的面龐，立時透出些紅暈。

  「剛才朕，失態了……呵呵……」

  他歉疚地看了眼溫錦，悄悄地沖自家母親抱了抱拳。

  青帝緩緩開口道，「八苦大致可分為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

  鈺兒目光沉凝，細品了品，「此乃世間八苦，有心有情之人，都會經歷的八苦。」

  青帝點頭，「正解！」

  「那十樂呢？」溫錦問。

  「天倫之樂，運動之樂，暢聊之樂，互助之樂，寬容之樂，忍讓之樂，忘年之樂，學習之樂，勞動之樂，知足常樂。」青帝一口氣說道。

  「此乃人生十樂！」鈺兒眼底一亮，「母后可以留下來，因為這八苦十樂，豈不都是在人世間，才會發生的嗎？」

  如果能陪伴在兩個孩子身邊，還能通過考驗，換回蕭昱辰……溫錦自然樂意之至！

  哪個愛孩子的母親，不想留在孩子們身邊呢？

  鈺兒很快又不解追問，「八苦是考驗，尚可理解。十樂，明明是快樂的事，怎麼還成了考驗呢？難道是獲得這種快樂，才算是通過考驗嗎？」

  青帝搖了搖頭，目光深深看著溫錦，「那就要靠自己探索了！」

  溫錦正欲點頭……卻聽少昊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不好啦！皇上！太上皇他……他出事了！」

  少昊一邊大喊，一邊朝這兒急奔。

  鈺兒剛穩定下來的情緒，被他這叫喊聲，又給招出了淚。

  鈺兒吸了吸鼻子。

  溫錦立刻抬手，輕輕放在兒子肩膀之上。

  「鈺兒是性情中人，年紀輕輕，人生卻起起伏伏，年少多別離，有時更是生離死別……一時情緒失控，實在太正常了，不用苛責自己。」

  溫錦聲音低沉溫暖，恰恰暖進了鈺兒的心窩。

  鈺兒眼睛紅紅地看著母后，「對不起母后……鈺兒剛才那些話，自己想想都汗顏。鈺兒其實……其實不怪您。您為大梁，為天下做的事，該做！」

  溫錦輕笑，「鈺兒不必自責，母後為你驕傲。你也是你父皇的驕傲。」

  鈺兒眼睛更紅，卻破涕為笑。

  等少昊閃身來到眾人面前，卻是狠狠愣了一愣。

  「叔？你咋在這兒？你之前那麼長時間，究竟跑哪兒去了？」少昊一把抓住青帝的胳膊，也像鈺兒一樣，淚眼迷濛。

  青帝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

  少昊忽然嚎啕大哭，「叔啊！你可太狠心了！不告而別，叫侄兒為你好生擔心啊！嗚嗚嗚，侄兒傷心難過了好久啊！你太過分啦！嗚嗚嗚！」

  少昊哭得毫無形象，活脫一個孩子。

  鈺兒皺起眉頭，表情有些嫌棄。

  鈺兒小聲問溫錦，「兒子剛才……也這麼丑？」

  溫錦輕笑，「怎麼是丑？此乃真性情。」

  鈺兒抿了抿嘴，頓時更加後悔自己的失態，「也是真丑啊！」

  青帝說，他這麼長時間，一首被封在琥珀里，沉在東湖湖底。

  今晚，黑龍是故意把他帶過來的。

  叔侄倆抱頭痛哭，絮絮叨叨地敘舊之時。

  門口有個小腦袋，在那兒探頭探腦往裡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