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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〇一章 第二個桂木森

  剛吃過晚飯,夏龍那邊便傳來了談判的消息:如果我軍能夠放棄江上四島的爭奪,並讓101團和103團撤出江鎮交還給政府軍,日方便可以保證不會再往東南進軍,江北方面得到江鎮后,至少在今年內,不會對丹陽和金州加一兵一卒,甚至可以協調東線余超敏的部隊後退至錫城,只要戚州不主動攻襲,他們便不再來犯。


  「這算是最好的結果了。」劉文放下電話,勉強的擠了一絲笑容,「我看就這麼辦吧,石楊,你擬定一個同意的電報,我簽字,儘快發給夏龍。丹陽方面的布局就讓夏龍看著安排吧,如果日本人守信用,這次危機應該算是有驚無險的過去了。」


  「軍座,我們這麼相信日本人?」我總是有些懷疑,小黃山的一幕,讓我深刻體會到了他們的狡猾和殘忍,所以有些不放心,希望劉文能夠好好的考慮。


  「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劉文搖了搖頭,「在沒有金陵方面支持的情況下,我們做不到雙線作戰,這個時候只有委曲求全,保住自己的有生力量,等待金陵方面能夠在這次東北淪陷,滬上嘩變以及美利堅撒手不管的重創中恢復過來,才有機會。我們現在只有選擇相信敵軍,如果硬拼,我想不出一個月,第六軍便會全軍覆沒,不要說一個江鎮,就是戚州也是難保萬全。」


  「但是江鎮是我們聯通金陵的重要通道,一旦失去,便又回到了從前那種閉塞的狀態,如今安文他們都已經浮出水面,暗線的糧道都沒有了,難道以後真的只依靠金陵的空投嗎?」


  劉文笑了,慢慢的站了起來,手掌壓住了我的左肩:「你想的偏頗,通金陵確實江鎮很重要,但是這次談判中,夏龍成功的保住了金州,難道忘了,金州雖然遠一些,但是確是可以直通江寧,從戰略上看我們只是失去了一個江鎮,但是和金州的血脈卻沒有斷,金陵雖然正在經歷集團軍建立以來最困難的時刻,但是如果必要,依然可以通過金州對我們輸血。」


  「好吧。」說到這個份上,我也只能點頭敬禮,回辦公室擬電報了。


  帝國紀年1013年3月15日上午9點整,已經佔領了世業洲、江心洲以及諫壁的敵軍停止了對江鎮的炮擊,橫亘在丹陽與江鎮中間的特務旅放開一條通道,容許夏龍進城對還剩下的4個營不到的士兵進行整肅。下午3點,江鎮守城部隊撤出麗生灘,鐘山的19師開始從瓜洲渡過江,經過焦山開進城區,開始全面接管江鎮防務。晚上9點,在19師的要求下,卞普帶領部隊從江鎮東門出城沿著敵軍指定的路線往東南行軍,夏龍已經提前回到了丹陽,安排陳基業領憲兵團和22旅104團突前到正北的辛豐村接應,而那裡也是和談約定的我軍以後能夠到達的最北端了。


  「軍座,東城守軍來報,余超敏的7個步兵團大半已經往太湖方向退卻,預計準備從錫城西們穿城回姑蘇,只有羅藝l師的一個團駐守洛社。」林鋒走進辦公室,把電話記錄放在了劉文的桌子上。


  「看來日本人還是守信用的,余超敏再厲害還是給凌波鬼長一點面子,戚州此次的危機,算是過去了。」劉文從椅子上直起了身子,拿起桌子上的軍帽戴上,「命令元紫衣的暫一團從陽山回戚州休整吧,牛戴的混成機械化營補充進107團,駐戚州城南湖塘御城,申銀帶著106團依然負責城東的防務,,城北的兩個騎兵團原地待命,畢竟小黃山已經不是我們的了。」


  「軍座,既然大局稍穩,您也應該休息一下,據說幾天不合眼了?」我從後面的柜子里拿出被子和枕頭放在沙發上,「不願意回去,便在這裡對付一下,再這樣下去,人會垮掉的。」


  「不睡了。」劉文站了起來,整了整自己的衣領,「金副司令還等著消息,我去彙報一下。」說著便拿起桌子上的筆記本準備出門。


  我剛走到門前準備打開門把手,劉文桌上的電話鈴聲便響了起來,不知道為什麼我被驚了一下,身子小小的一哆嗦,手上的筆了掉到了地上。


  「怎麼了?」劉文慢慢的彎下腰幫我把筆撿了起來,「怕什麼,天塌不下來,林鋒,去接電話。」


  「是!」林鋒答應了一聲,便走過去拿起了聽筒。


  看到林鋒由紅轉白的臉色,我知道情況可能比想象的嚴重,接聽電話前後不過一分鐘時間,當林鋒放下話筒的時候,整個人似乎被抽掉了所有的力氣,需要用手撐在桌子上,才能站穩。


  「怎麼了?」我跑了過去,一把扶住了他,「是不是江鎮那邊出現什麼問題?」


  「軍座,日本人在卞普回撤的時候,打了伏擊,卞普和曲小亥在王三炮的拚死救援下,僥倖突圍,四個營和執法隊的人馬,回到丹陽只剩下兩百多人,第三炮營的輜重彈藥全部丟失,目前一個聯隊的日軍已經從諫壁登陸,會同丹陽西面諸英的特務旅正在向丹陽西北面104團和憲兵團構築的外圍防線發動強攻。趙有利指揮偽20師,從丹徒出江鎮南門,會同偽19師的72旅三個旅六個團的兵力直撲金州。」林鋒的木然的說著,沒有一點表情,這個時候他也做不出什麼表情了,無論是笑,還是哭。


  「哦……」劉文點了點頭,默默的走回了到了辦公桌前,就這麼站著,「你們都出去吧。」


  「軍座,軍座——」辦公室的門一下子被推開來,通訊兵沖了進來,手裡拿著電報紙,看樣子軍情十分的緊急。


  「大多都知道了,剛才夏副軍長已經打電話過來了。」林鋒苦笑著說道。


  「夏軍長?夏軍長也知道東線的戰事了?」通訊兵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自己手上的電報。


  「東線?東線有什麼問題?余超敏的部隊不都撤了么?」我狐疑的走了過去拿過了電報。


  「軍座!」我感覺到我的心裡冰涼冰涼的,這個凌波鬼長果然是個厲害角色,「余超敏六個步兵團分兩支,一支取洛陽,一支正在強攻陽山。」


  嘩啦啦——,劉文再也站不住了,雙腿一軟便要倒下去,幸虧旁邊的林鋒一把扶住,他的手胡亂的划拉著,把桌子上的筆架打翻在了地上,幾支鋼筆和子彈殼,在地板上四處亂滾。


  噗——,一口血從劉文嘴裡噴了出來,灑在了林鋒的身上和手上,我剛忙沖了上去,和林鋒一起把他扶到沙發上躺下,安排通訊兵馬上去叫軍醫,林鋒拿著手絹在劉文的嘴角邊上細細的擦著。


  「不要叫軍醫了。」劉文苦笑著,「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死不了。」


  「軍座,我們還有數萬精兵,戚州糧草還足夠半年以上,還沒有到絕境啊。」這個時候我只能安慰他,本以為夏龍的談判不說是解除危機,在不濟總可以爭取一些時間,等待金陵方面恢復一些元氣,而現在看來,我們的想法完全被日本人計算在內了,與我們談判其實是給了他們部署的機會,現在江鎮不費一兵一卒便唾手而得,他們所要做的,就是輕輕的把剛剛簽好的和談紀要撕掉,團成團扔進垃圾箱里,至於身前身後的罵名,也許趙有利和鐘山他們會顧及,但作為侵略者的日本人來說,本來道義就不站在他們一邊,何況這只是華夏人的道義。


  「兵不厭詐,詭道。」劉文仰面看著天花板重重的喘著氣,「我愚笨至極,居然把生死放在了別人的手上,被動至如此,都是我的罪過。石楊,你立刻電聯牛戴,阻止他救援陽山,敵軍這種陣勢明顯就是圍點打援,他如果不冷靜107團及第二炮營便萬劫不復。」


  「好,我立刻就去電訊室。」


  「不,林鋒去發報。」劉文擺了擺手,「你親自帶著教導隊即刻往城南趕,如果牛戴沒有出發,便阻止他,如果他去了,便立刻接應。」


  「是!」我和林鋒點了點頭后,已經顧不得敬禮,便匆匆的跑出了劉文的辦公室。


  劉文支撐著身體,半坐了起來,獃獃的看著對面的作戰地圖,兩行清淚從眼角淌下,一直落到嘴邊:「大勢去矣……」


  當我帶著教導隊趕到城南御城的時候,陽山方向的槍炮聲已經停止了,三個步兵團和一個炮營的軍力果然是強悍的,雖然陽山守備只有一百人左右,但是其易守難攻性卻是高於小黃山,這次余超敏的意圖非常明顯,便是不惜一切代價啃下陽山這根戚州南面最硬的骨頭,這樣江南大營便抓住了整個太湖,戚州南面的屏障便所剩無幾了。畢竟把大量的軍隊集中在東線還是不合算的,如果南面也可以鋪開,那麼,對於牽扯城內的守軍便是非常有利了。


  然而,107團的大營紋絲未動,絲毫沒有想要救援的跡象。牛戴穩穩的趴在團部的桌子上打盹,完全沒有把陽山丟失放在心裡。


  「陽山丟了,你一點感覺都沒有?」我走過去坐在他的旁邊。


  牛戴一下子被我驚醒了,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張嘴連打了幾個哈欠,「你來啦,就知道老劉不放心我,我沒那麼笨,余超敏的另外三個團就在洛陽,我要是過去救陽山,早被包餃子了,我不是柳映梅,洛溪庄也不是百圩寨,我從來不拘泥於一地的得失。」


  「那你的老婆孩子?」我倒是小看了牛戴,這個人平時大大咧咧毫無遮攔,但是軍事指揮和決斷確實高於我的,連劉文也沒有完全看透這個人,在大軍壓境的當口,他的篤定,確實讓我刮目相看。


  「余超敏的部隊往東南撤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妙。」牛戴伸了個懶腰,「這麼多部隊全部往太湖邊上聚,准沒什麼好事情,所以老子留了個心眼,把陽山上的家小全接了下來,這會兒估計都到了滆湖那邊我的一個親戚家安頓了吧。」


  「那陽山?」我突然覺得有點意思,「就是空城?」


  「是啊,空城。」牛戴點了點頭,「就是一家空城,一座荒山,她余超敏小心翼翼的用了幾千人的部隊,攻了有一個多小時吧,損失不知道,但我估計留下一個營是必須的。」


  「為什麼?」


  「不為什麼,你上下陽山都是我的人帶著。我的陽山,遍布陷阱和地雷,有人帶和滿山衝鋒可是完全不同的,哈哈。」牛戴顯得有些得意。


  「那為什麼不守一下?」


  「屁話,你以為真守得住啊,三個團,還有炮營。」牛戴狠狠的錘了我一拳,「你以為都和你一樣,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好,算劉文和我都是小人之心了。」我站了起來,「城南這裡就暫時交給你了,現在軍情緊急,我要立刻回城,你這邊還需呀什麼支持?」


  「沒有了,可惜啊,如果在敵軍攻襲陽山的時候,邢仇的兩個騎兵團在城南,我們完全可以配合城東的106團乘著余超敏分兵的機會,在洛陽咬他一口,現在看來,沒戲了,守著吧,御城這個地方能守便守,不能守,我便退回戚州,固守南門,一時半刻還是有把握的。」牛戴此時的思路還是很清晰的,劉文確實過於畏懼小黃山方向日軍特戰部隊的攻堅能力,把兩個主力騎兵團放在了城北,雖然不失為穩妥,但也失去了主動出擊,消滅敵軍有生力量的一次絕好的機會。


  「東南一隅就這麼輕易放棄了,確實可惜。」我搖了搖頭,「上峰把重點放在了戚州北部,總覺得南面地帶,並無可爭之處,現在看來,確實是欠考慮了,東南在,根基在,東南失,如頑癬在足,今後要復奪,談何容易。」


  「別想那麼多了,走一步看一步吧。」牛戴把我送到門口,胡亂的拍了怕身上的灰塵,顯得相當的隨意,「盡人事,聽天命,你就是想的過多,多想想自己,別自己在自己的肩膀上放太多無用的東西,早晚會垮的。」


  「知道!」我坐上了汽車,勉強的笑了笑,「一切拜託兄弟。」


  「再見了,石楊!」牛戴滿面微笑的看著教導隊的汽車遠去的影子,輕輕的擺著手,似乎在驅趕著飛揚起來的一些塵土,「苦戰在即,也許今日一別,便成永恆,各自惜命,聽天安置吧。」


  丹陽前線,辛庄林場。


  加上十分鐘前的一次白刃戰,部隊已經退了日軍的第七次進攻了。但是站在作戰模型前的陳基業清楚的認識到,再這樣下去,守在丹陽城外圍的兩個團,早晚是要拼光的。


  現在最嚴重的問題是,自己這邊沒有重炮。敵軍一日之內撕毀合約,偷襲江鎮部隊,讓卞普在倉促抵抗和後撤的時候,徹底把第三炮營給丟了,所以,他的104團一直是在沒有重炮支援的前提下,與正面一個聯隊的日軍死扛,幸好王三炮的憲兵團在側翼拚命頂住了諸英的特務旅的強攻,否則,別說七次衝鋒,這快高地早就是日軍轟擊丹陽的炮兵陣地了。


  「傷亡情況怎麼樣了。」陳基業眉頭緊鎖。


  「副師長,104團現在能打的,不到一個營了,敵軍的進攻太猛烈了。憲兵團那邊好一些,王團長帶頭打了幾次反衝鋒,但是消耗也很大,畢竟面對的是兩倍於我的兵力。」通訊兵的聲音很小,明顯有些底氣不足了。


  「不能這麼下去了,夏副軍長回戚州到現在也沒有什麼好的消息。」陳基業走道通訊兵面前,「急電軍部,請求全面放棄丹陽外圍,退守丹陽城。」


  戚州,軍部會議室。


  在城的大部分高級軍官都到了,鴉雀無聲。劉文並沒有坐在他往常的正中的位置,因為那個地方,現在讓給金東了。


  「我來了也有幾天了,一直沒有找大家談談。」金東的表情很嚴肅,犀利的眼光讓所有與會者都不自覺的低下頭,不願意接觸,「等到現在,是金生元帥終於下定了決心,給我發布了命令。」


  他把桌上放著的一張電文拿在空中晃了晃:「字數很多,內容很簡單,從即日起第六軍一切指揮權,劃歸我所有,劉文職務不變,依然為軍長,但軍權僅僅限於戚州宿衛。」


  依然沒有人說話,劉文只是抬頭尷尬的笑了一下,便又低下了頭。


  「江鎮的情勢緊急至此,與夏將軍的和談方案破滅有直接的關係,對此夏副軍長有什麼可以解釋的?」金東望著夏龍,希望他能說兩句。


  「所託非人,輕信異族,我承擔所有的責任。」夏龍沒有多說什麼,連頭都沒有抬。


  「這個決定我和劉文也是同意的,你說的責任,不能由你一個人承擔。」金東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夏副軍長,兵工廠對自製遠程榴彈炮的研究已經到了攻堅階段,你要多關心一下,早一天研究出來,便能夠早一天扭轉戰局,金元帥的意思是,今後你的主要精力就放在兵工廠,第七師的擔子先卸下來,第六軍乃至整個集團軍的未來就靠你了。」


  「是……」夏龍這個時候抬起了頭,苦笑著站起來朝著金東敬了個軍禮,便又坐了下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有些痛苦的嘆了一口氣,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桂將軍的殉國,是第六軍的一大損失,從戰局來看,他的犧牲直接導致了敵軍把越河街作為登陸的第一突破口,曲小亥畢竟還年輕,沒有扛住關鍵的責任,當然這不能怪她。她已經儘力了,還是要表揚的。」金東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解將軍管控著整個戚州的治安執法,還要但負責憲兵團和執法隊等的指揮,過於勞累了,我看還是給你安排一個助手,類似於桂將軍的位置,可以多向你學習,幫你扛一些瑣碎的事情。」


  「司令說的對。」解良笑著回答道,「只是目前我軍可能沒有一個好的人選,實在不行我看王三炮可以試試。」


  「王三炮需要指揮一線作戰,憲兵團還是離不開他。」金東搖了搖頭,「還是另選他人吧。」


  「這個,不知道司令心中的人員是哪位?」解良有些疑惑的看著他。


  啪——啪——,金東輕輕的拍了拍手:「這個人,我已經帶來了,簡將軍,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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