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莫天
三天後正式開學了。
莫天來到教室的時候裡面已經有不少新學生了,靠角落的後排座位早就沒有了,這可是好座位!莫天不懂得這些,也就隨便找一個沒人的座位坐下。
上課的搖鈴響了一通,就進來一位壯實的小老頭。他剛站穩,就跑進來一個鼻子上有幾粒雀斑的小姑娘。她支吾地說:「老師好!對不起,我、我遲到了。」老師圓下巴一揚,示意讓她進去。小姑娘迅速掃視了一眼一排排座位,急匆匆走到莫天旁邊的課桌坐下。莫天用眼角的餘光看見她鼻尖滲出的細密汗珠,趕緊坐直身子,目不斜視盯著老師。
講台上的老師說起話來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嗓音深沉而洪亮。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笑聲短促而古怪。他們聽他講話很費力,且不得要領。他一會兒講這,一會兒講那,不斷變換話題,他們往往抓不住他前言后語的聯繫。如果能耐著性子從頭聽到尾,歸納起來就是下面幾點:一、活著要學門手藝;二、學會辨別各種植物和礦物是門好手藝;三、高級戰鬥職業有三種分別為鍊氣士、煉體士和魔法士,非戰鬥職業有兩種就是精鍊師和煉器師,這些知道名稱就行了;四、為高級職業者服務就是中級職業者了,這是我們努力奮鬥的方向;五、跟他好好學可以為精鍊師服務。大體如此,其餘的就可以左耳進右耳出了。
一節課就這麼過去了。莫天自言自語問了一句:「都不知道老師姓什麼,上的是什麼課?」
小雀斑嘻嘻一笑說道:「這老師姓石,和他可以學到有用的東西。」
莫天有些納悶,問道:「這些你怎麼知道?」
「我哥就是這個學校畢業的,現在就給一位精鍊師做助手,一個月能賺六塊銀圓!」雀斑女有些興奮地答道:「再說這個學館算上館長就五位老師,三個班級,上上下下一天就沒有秘密了!」
第二節課進來一位瘦高的老師,小雀斑對低聲告訴莫天,這個老師姓宋,教大陸歷史和地理,他最會整治學生了。
宋老師用拳頭擋住嘴輕輕咳嗽了兩聲,然後挺直腰板,說道:「我姓宋。從現在開始,都給我記住了,別在我面前耍花樣!你們那些小把戲在我面前不好使!」說罷拿教鞭在講台上狠狠地敲了幾下,然後依次指向幾個他看著就不是乖乖聽話的學生。意思很明確,你們幾個最好老實點,我已經注意你們了。
宋老師是認為老師和學生天生就不可能和平,總結三十年教齡,他得出兩點結論:一、在他看來,學生天生是些小痞子,只有在確信自己的謊言會露出馬腳來的時候,他們才會稍許放老實些;二、等他們知道調皮搗蛋撈不到半點好處了,才能有所收斂。
上午的兩節課就這麼結束了,下午就是自由時間。莫天想拉著小雀斑去找石老師,他對植物啦,礦石啊之類的比較感興趣,想進一步了解到底要做些什麼。小雀斑沒有拒絕,帶著莫天就去石老師的精鍊室。
敲了半天的門,沒有回應,兩個人就推開了精鍊室厚重的大門。房間比較昏暗,吸進鼻子里的氣味怪怪的,引得人想直打噴嚏。門口左一堆,右一堆的都是各種礦石,有剖開的碎石,還有完完整整的原石。過了石頭山,就是一片一片的各種植物,盆栽的、瓶養的、掐枝的,修剪過冠幅的,嫁接過枝幹的,再有就是一捆捆的枝幹,一沓沓的樹葉。
莫天看得眼花繚亂,這裡的礦物和植物不下四五百種,自己認識的不過十之一二。在課堂上的幾分失落一掃而空,進而有些興奮,也就不小心碰到了腳邊的花盆。這時兩個人弄出的聲響驚動了石老師。石老師問道:「你們兩個小孩誰家的,怎麼跑進我的精鍊室來了?」
「我們是你的學生啊,剛剛你還給我們上過課。」
石老師撓了撓毛髮不充裕的頭頂,露出一絲不好意思的深情,指著小雀斑說道:「你還遲到了,對吧?」
「是我,老師你記性太差了吧?」
「找我什麼事?沒看我正忙著嘛。」他忽然又想到了什麼,「課不是早就結束了嗎?」
「我們想跟你學精鍊啊。我哥就是你的學生,還說他被你表揚了好多次,幫你幹了比好多還多的活,現在終於成為了精鍊師助手了!」小雀斑滿臉嚴肅,說得一本正經。
「哦,還有這麼回事。你哥叫什麼?」
「趙哲。」
石老師不想說謊,真是認真想了一下,可真就沒想起來,他也想知道,幫他幹了「比好多還多」的活的學生是誰。
石老師老臉一紅有些不好意思,說道:「我一忙連剛才見的人都記不住。你們記住我就行了。」然後又用看礦石的眼神仔細看了他們兩個幾眼,點頭道:「這下記住了。你們還小,回去先對照課本把礦物的名稱、特性,植物的種類、習性這些基礎知識背下來,過段時間再說吧。」說完就把門哐當一聲給關上了。
小雀斑向緊關著的大門緊了一下鼻子,「糊弄人!」
「走吧。」莫天一拉她,心底卻暗下決心,一定好好學習。
日子如水流過了幾天。
莫天已不像早先那麼害怕館長先生,在走廊里遇見他也不躲避了,並習慣了他那種粗聲粗氣的嗓門;每當館長先生的手掌沉沉地按在他的肩頭上,他依稀辨覺出這實在是一種愛撫的表示。
幾個新同學出現了,一轉眼莫天不知怎麼的倒同他們攀談了起來。他顯得靦腆,局促不安。莫天急於給人留下個愉快的印象,可一時卻找不到話茬來。別的孩子向他問這問那,提了一大堆問題,他很樂意地一一作了回答。當得知莫天是子爵繼承人,大家都露出驚訝的表情,畢竟這樣的蒙學館的招生對象只不過是生活在帝都的小康之家,大多數都是手工業者的後代。
「我們那裡漫山遍野都長著苜蓿,其中絕大多數是三個葉子的,我們家族的紋章就是三個葉子的,極其個別能找到四個葉子的。人們總說找到了四葉草就找到了幸福,那是因為三葉草的一葉草代表希望,二葉草代表付出,三葉草代表愛,而稀有的四葉草就是代表幸福。四葉草的意思是即使你付出希望了、愛了也不一定會找到幸福,只有擁有了四葉草,才擁有了真正的幸福。」
幾個痴痴的女同學竟露出陶醉的神情,急切地問莫天見過四葉草嗎。莫天說城堡的使女送給過他兩片,現在還夾在自己的書里呢,等下拿來給她們看。幾個女同學都歡呼雀躍起來,幾個男同學看著這種場面雄性動物的小妒忌開始反射開來。
「你說的這麼天花亂墜的,什麼三葉草、四葉草的,這東西有什麼用?能吃還是能對修鍊有好處?」
莫天老實地說道:「其實苜蓿挺漂亮的,開花的時候是紫色,農夫在春夏青黃不接的時候也能拿它做蔬菜,不過最大的用處是晒乾了給牲畜做飼料。」莫天當然沒有心機把知道的一切都和盤托出。
「原來是給畜生吃的!爵爺,你吃過嗎?」幾個男同學開始起鬨,哈哈大笑起來。
莫天呆立當場羞得滿臉通紅,看著哈哈大笑的男同學,抿著嘴笑得女同學,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一切。同學們看他這樣傻乎乎的更是開心不已,吹著口哨,大笑著一鬨而散,只有一個梳著馬尾辮的小女孩仍站在莫天面前,怯怯地輕聲說道:
「能讓我看看四葉草嗎?」
「你等著!」
莫天扔下這三個字頭也不回飛奔回寢室,直挺挺躺在自己的小床上,胸口上下劇烈起伏著,兩條腿已經失去了知覺,一直在輕微顫抖著。
他身上已經沒有一點兒力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