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莫凡
莫凡一個人坐在床頭,用手指輕輕來回撫弄著鋒利的刃口,眼神變得堅毅,仇恨的火花在眼中燃燒。
他清醒地認識到他自己的那兩下子還停留在雜耍的範疇,仇恨解決不了修鍊過程中的尷尬。他找到一個樹樁作為固定的靶子,用自己琢磨出來的套路驅動飛刀匕首刺向樹樁。即使是這樣,也只是在樹上留下淺淺的划痕。莫凡知道,即使是這個划痕也是因為飛刀的鋒利所致。
鋒利的刃口讓莫凡的指尖有些刺痛,但此時他渾若不覺,他一直在思考著。
「如何讓神識線從靜止狀態達到一個令對手無法躲避的速度。」
「神識線看起來無比的柔弱,這怎麼可能帶動那麼快的速度?」
「直線雖然距離最短,但由於沒有起始速度,也最沒有殺傷力。只有將神識線掄開,讓它經過更長的距離和更大的弧度和角度,才能完成蓄力,在擊中目標的時候速度最快,力度也最大。但隨之而來的問題就是,自己的神識線太短了。」
難題一個接著一個,這很讓人氣餒。這也就是一個人修鍊的弊端,沒有可借鑒的方法和步驟,更沒有可請教的對象,一切只能一步一步靠自己摸索前進。
「神識線不夠長,就讓它變長;神識線的韌度不夠,就讓它變得更加堅韌!神識線不能只作為雜耍的消遣工具,一定要成為報仇的利刃。不能在關鍵時刻指望任何人,只有自己足夠強大,才能守護自己珍重的一切。「
莫凡畢竟看到了希望,但願希望能支撐他走得很遠……
與森林接壤的這一大片丘陵茂盛生長著綠油油的苜蓿,莫凡看著眼前這一副豐收的圖畫,但與生俱來的內心深處卻是想著遠方,渴望去接觸外面的世界,因為那裡有更廣闊的天地。順著城堡外的那條大道就能直通帝都,那裡有莫凡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的李繼。現在他只能把仇恨隱藏在心裡,雖然這時常煎熬著他,讓他噩夢不斷。
三個月後,他來到了子爵莫剛的面前只說了一句話,「我想出去見見世面」。年逾六旬的莫剛連遭打擊越發的蒼老了。他不會再教訓莫凡對自己的不敬,對於這個唯一還在自己身邊的兒子,他只能自責愧疚。用昏花的老眼看著這個沒叫過自己父親的兒子,只能點了點頭。
莫凡在城堡附近漫無目的地遊盪,看著生自己養自己的地方,他愛不起來,也恨不起來。靈兒給莫凡送來平時想吃而不得的點心,把夫人給莫天新縫製的兩套衣服也偷偷給莫凡送來。莫凡拉著靈兒的手,靈兒這次沒有掙扎,她能感覺到手那邊傳過來的溫暖和感謝,還有濃濃的情誼。
管家老丁找到了莫凡,臨來的時候爵爺交代:爵位和城堡是屬於莫天的,剩下的就全歸莫凡處置。莫凡仰著頭問老丁,「爵位是虛的,我家除了城堡還有啥?」
「我的少爺,爵位怎麼是虛的啊!我跟你說,我們這裡是全國最大的牲畜精飼料產地,所以我們每年要向帝國輸送一定量的干苜蓿,帝國也會給我們一定的賞賜,而這就是子爵履行的職責。還有就是附近的農民,每年都要向子爵繳納一定比例的物產。所以我就不明白了,老爺吩咐的剩下的都是少爺的,這『剩下的』還有什麼?」
莫凡算是明白了,自己還是一無所有,所有的一切都圍繞子爵進行,自己充其量自己就是個日常管理者。想到這裡,莫凡不禁一笑,說道:「老丁,我權力比你大吧?」
「那當然!我一個管家就是跑腿的。再說爵爺已經親口吩咐過了,一切隨你怎麼折騰都行。你看,再怎麼說你也是爵爺的兒子啊。」
莫凡把最後半句話直接省略了,想著前半句話就打著心裡的小算盤。怎麼著也要實行兩件事,試驗一下自己的權威。
第一件,就是把靠近城堡新翻蓋的三間房無償給了靈兒兩夫妻。老丁心裡這個氣啊,本來這是他打算給自己小舅子娶親準備的!
「少爺,少爺!你這不是故意和我過不去嘛。」
「算你聰明!就是和你過不去,怎不著,我說話不好使?要不要我們一起到爵爺那裡說道說道?」
老丁氣得只能原地打轉跺腳。
靈兒一聽分得三間新房,歡喜得不得了,任由莫凡拉著手佔便宜,莫凡一臉不以為然,「我媽活著的時候拿你當親妹妹看,我也把你當親姐姐看。記住了,這只是開始!」靈兒看著比自己還矮著半頭的莫凡,悲喜交集地哭了起來,也沒有心思聽清楚亂了套的「親姐姐親妹妹」。
第二件,就是免了所有農民今年的人頭稅。
老丁趕緊勸道:「少爺,這可使不得!你怎麼收拾我都行,這人頭稅可不是小事,一年到頭城堡里吃喝拉撒都要從這裡出。今年免了,明年還怎麼收啊?」
「今年賺到錢了,來年照樣免!如果不行,我就不信誰那麼厚顏無恥賴著不交?」
「少爺,你可不知道這幫農民,看著老實,其實一肚子壞水,一個個精著呢!光想著往裡進,往外出一點都心疼得像挖心掏肺一樣。」
「老丁,你這老傢伙忘記了自己什麼出身了吧?」莫凡白了老丁一眼,老丁頓時語塞,咂咂嘴不言語了。
這下莫凡在所有人眼裡變成真正的「少爺」了,走到哪裡看到的都是笑臉。原因很簡單,這人頭稅說多不多,說少可也不少,這一免,起碼男人能多喝幾頓老酒,女人能多做兩件衣裳。
老丁慌裡慌張向爵爺稟報,莫剛只說了兩個字:「隨他!」
又到了一年苜蓿收穫的季節,農民的臉上洋溢著喜悅。他們忙著收割、晾曬,揀優挑劣,捆綁裝袋。供給軍隊的,軍隊軍需部門會派來大隊的車輛來運,不需要城堡擔心。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優質的是特供給指定人的,這就需要替人運送,所以可以得到不少的酬勞,無論何時這都是邊遠城堡里難得的肥差。
往年自是管家老丁負責,今年莫凡自然當仁不讓。老丁只能到莫剛那裡請示:「路途遙遠,人頭不熟,難免出差錯啊。」
莫剛倒也乾脆,說道:「你也該歇歇了,找幾個往年跟你一起押送的和他一起去就是了。」
「我還是想親自走一遭,少爺畢竟年少,還不夠沉穩,我在一旁可以聽少爺的差遣,幫襯著他防止出現什麼意外。」老丁只能退而求其次,他可不想輕易放棄城堡里一年到頭最大的肥差。
「我看你還是親自走一遭,看看往後免了農民的租,城堡里以後吃什麼更為緊要。」爵爺又慢聲細語把他頂了回來。
不提老丁唉聲嘆氣,回家受老婆和小舅子的抱怨,只說莫凡大張旗鼓,準備耀武揚威一遭。農夫變成了車夫,侍從變成了護衛,跟著莫凡出行,各色人都懷著不同的心思。莫凡懶得理會這些,展開將要遠行的路線圖看著各個目的地:西丁山的時仲,突倉堡的茂宏、布扎倫大公紹歧、穆爾堡的扶輿、黨羌大公枝溪、伏威將軍戚元明。
這時靈兒老公大林子湊過來說:「少爺,這六位都是實權派,領地面積大不說,而且有自己的私兵,所以每年需要大量上好的苜蓿。」
莫凡點頭恍然,一撅嘴皺眉道:「給國王的那份就算了,其餘幾家對他們也太便宜了。」
「按老規矩,我們只要每年繳納足額的干苜蓿,就免了我們的賦稅和徭役。」
「規矩?什麼規矩?我們收割、晾曬、捆包之後還要送上門去?」
「就是這樣。」
「我看要改一改。」
「那怎麼成!我說少爺,你可別由著性子胡來,那些權貴可不是我們這些小雜魚、小蝦米敢招惹的。往年這些家族也沒虧待我們,賞賜招待都很優厚。」
「所以把你吃得這麼肥?」莫凡白了大林子一眼,「他們拿了我們的苜蓿不用付一個鋼鏰,就是給點吃喝,給點賞錢就把我們打發了,瞧你這點出息!」接著他又仔細瞅了瞅大林子,大林子臉上坑坑窪窪就像一個個小水坑,汗水流入坑裡,陽光下滿臉波光粼粼。
「大林子,你的臉上都能養魚了。」
「養魚?養什麼魚?」大林子一臉的懵懂。
臨來的時候老婆靈兒交代一定要聽少爺的,所以大林子也沒敢反駁,只是腆著大臉訕訕地笑道:「自古如此,國王陛下都對他們沒轍,這樣都不知道多少年了。少爺你可別冒失,給爵爺惹麻煩!」
「大林子,你老婆和我好,你是知道的。」
大林子好像沒琢磨這話里的滋味,只是一個勁地點頭,「知道,我知道,穿開襠褲就抱著你,拿你當兒子看。」
莫凡哪裡想到這個五大三粗的傢伙反過來涮了自己一道,仍舊自顧自地說著,「所以以後跟我出去混,別低三下四的。」
「知道,我知道了。」
車隊一路向西,逶迤而行。
一路無話,離第一個目的地西丁山侯爵時仲的望天城越來越近了。莫凡向大林子打聽,「時家說得算的是誰?和另外五家之中哪一個關係不睦?」
大林子回答道:「是時家三少爺,往年也見過兩次,他家和突倉堡伯爵茂宏是世仇。」
「知道就好。一會兒到了,不要著急卸苜蓿,讓車隊在城外等著,我先會會這三少爺,請他吃飯!」
請貴客地點當然是城裡最上檔次的大酒樓。
時家三少爺時憑本不想和小小子爵的兒子吃什麼飯,但聽管家說關乎苜蓿的事情,說是今年的苜蓿要比往年少兩成,所以不得不赴宴,想看看到底對方是何說辭。
時憑帶著管家來到酒樓二層的雅間,進得門來就看到主位上坐著一個十六、七歲的年輕人,偌大的桌面上擺著四碟菜品:炸花生米,蔥拌豆腐,蒜拍黃瓜,鹽水毛豆。
時憑看著就一皺眉,轉身問身後的侍者,一指桌子,「你們這裡也賣這些?」
「回三少爺話。」侍者偷眼掃了一下面不改色的莫凡,「這是客人自帶的。」
時憑心裡不舒服倒也沒發作,就在雅間門口站著,「說吧,怎麼個情況?」
莫凡也沒有禮讓的意思,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說道:「去年三月開始我們那裡就開始十年未遇的大旱,接連兩個月滴雨未下;五月開始又暴雨成災,平地積水三尺,天無三日晴。」莫凡說到這裡一搖頭,「旱澇過去大家剛想喘口氣,沒想到七月又開始山洪暴發,泥石流沖毀了大片的田地。這些天災下來歉收是難免的了,可是到了九月接連來了兩批蝗蟲,真讓人見識了什麼叫飛行時遮天蔽日,嗡嗡聲震耳欲聾。」
「行了!你說這麼多到底是何用意?」
莫凡咽了兩口唾沫,「意思就是今年苜蓿除了保證供給國王陛下所需,其餘的就……」莫凡握拳捂嘴又咳嗽了兩聲,「其餘的數量恐怕就難以保證了。」
鑼鼓聽聲,聽話聽音,時憑雖說年歲不大,但也能獨當一面。莫凡在他面前耍這樣拙劣的小把戲讓他有些哭笑不得,他不由嘿嘿冷笑了兩聲,「歸根到底都是錢的事,你說個數吧?」
莫凡一聽這話又是搓眼睛,又是揉腮幫子。
「你說了這一大堆,你累不累?你也別嫌少,我出一千銀圓,苜蓿可要足額足量。如若不然……哼哼!吃多少給我吐出來多少。」還沒待莫凡答話,時憑轉身就出了雅間。
莫凡沒說話,只是斜著眼看了一眼大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