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隔牆有眼
車離凝神聽完鐔頔的講述后,不覺陷入了沉思,半響後方自語道:「符禺……雍國……丞相……這些人所說之事難道與你們這次到符禺購買鐵材有關?」
「確是有可能,如果丞相是指韓淵,那先前推測的此次姞國漲價是因韓淵鄭季之故就更確定了。」鐔頔點點頭應道。
「如此說來,那些人倒確是可能在跟蹤你二人,這番話也可能就是說給你二人聽的。」車離邊想邊說道。
「既如此,為何不幹脆讓我們全聽清楚?再有,這些人又如何知曉我和公子與雍國的關係?」樊武插話問道,「我和公子來漁福鎮也是臨時起意,且說走就走,這些人又怎會知道?然後還跟蹤我們?」
「這倒簡單,」車離想想后說道,「一是早就有人在跟蹤你二人,只是你們一直未曾察覺,直到幽南山上這些人故意顯身;二是這些人在幽南山上偶遇你二人,然後臨時起意,將這番話說與你二人聽;至於你二人與雍國關係,天下從無絕對密事,他們知曉也不奇怪。」
「那他們如此做到底有何深意?」鐔頔的眉頭不覺皺成一團。
車離一直在設想各種可能,聞言問道:「可有聽出說話之人是哪國口音?」
「聲音實在太小,聽不清口音。這聽清的幾句說的是純正官話,都出自一人之口。」鐔頔答道,「不過可以聽得出說話的是兩名中年男子。」
屋子裡再次靜了下來,車離思忖片刻后說道:「此事頭緒和疑點都太多,眼下我們所知又太少,實在不好下定論。不過他們既提到了雍國,我們也不可大意,你等多加留意,多些線索后再說。」
鐔頔聞言心中一動,道:「離叔,往呂國方向來的三人今晚會不會宿在漁福鎮?」
樊武喜道:「對呀!漁福鎮是幽南山出來后最近的一處鎮子,今晚他們若是不想宿在野外,就只有到漁福鎮,如此一來正好可查查他們的底細——只是昨晚天色太暗,未看清長相,這如何是好?」
「此事倒不難,可讓坻滄派人去查。只要他們是在漁福鎮,就可查出來。」車離邊想邊答道。
鐔頔想了想,問道:「離叔,還有一人可否讓車大哥一併查查?」
「噢,還有何人要查?」
「此人說來也與昨夜林中之事有關——昨晚在上樹那人驚起周遭一片夜鳥時,邊上卻有一棵樹靜的出奇,一隻驚鳥也無。當時我就疑心是有人在那棵樹上做了手腳。此後經仔細留意,雖並未看清樹上是否有人,卻可隱約感覺到樹葉深處確是有一雙眼睛在看著我們。此人今晚可能也會宿在漁福鎮。」
「林中還有一人?那些人是否察覺到?」車離有些吃驚,旋即自語道,「如此分明之事,你既可察覺,那些人又怎會覺察不到——這幽南山道時有盜匪猛獸出沒,普通商旅斷不會獨自從此通過……」
樊武聽著兩人對話,不由佩服地看了鐔頔一眼。
此事說來好似簡單,但他就沒能察覺到林中還有一人。
樊武忍不住在心中嘆服,難怪君上和離叔都看重公子,也突然明白白天官道上鐔頔的奇怪舉動了,遂問道:「公子,我們白日里在官道上歇了半天,原來就是為了守候此人?」
車離聞言疑惑地看著兩人。
鐔頔又將官道上發生之事以及自己的懷疑詳述了一番。
「竟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車離也大感訝然,「好,讓坻滄一併查清——你二人先在漁福鎮留幾日,待查清這兩批人再說。」
——
天色已黑透,在這無星無月的夜晚,望著遠處點點燈火,灰敗的喜鳴有了一絲生氣。
她伸出手輕輕拍了拍馬兒,然後低聲道:「這幾日辛苦你了,前方像是有個鎮子,我們今晚終於可宿在客棧了。到時定讓客棧的夥計好好給你刷洗一番,再備上最好的馬料。」
疲憊不堪的馬兒像是聽懂了她的話,抖擻起最後的精神,一路往燈火方向跑去。
一人一馬走到近處方發現此片燈火之廣,起碼當得鄭國一個中等大小的城池。
起初,喜鳴以為這是呂國一座邊境城池,走了半天卻不見城牆城門,向路人打聽后,方知這只是一個叫漁福鎮的海邊漁村。
喜鳴心底訝異不已:呂國一處海邊漁村竟有如此規模,看來自己確是見識有限。難怪詹英大哥要安排這條路線,想來也是煞費苦心。
喜鳴拉拉轡繩往鎮子中間燈火最亮之處趕去。
一人一馬走近后,看到一條可供六輛馬車并行的寬闊街道,兩邊林立的酒肆茶樓燈火通明,此時雖已夜深,卻依然人流如織,好一派熱鬧繁華景象。
喜鳴此時心境,實在不想到如此熱鬧之所,於是牽著馬轉身往周邊幾條小街去逛了一圈,最後拐進一條只有幾盞小風燈的幽暗小街。
這條小街與剛才的繁華街道只隔著一條擺賣夜食的巷子,不時可聞那邊街上的熱鬧喧囂,卻又不失幽靜。
深夜的小街上空無一人,兩邊幾家賣吃食的小店鋪早已關門打烊,只小街盡頭一家客棧還開著門,門口兩盞高懸的風燈正在微風中飄來盪去。
喜鳴牽著馬走到客棧門口,只見這客棧門臉不大,不過後面黑沉沉一片,在晚上也看不出大小。
略顯陳舊的門廊上掛著一塊『海風客棧』的招牌,擦得一塵不染,不過還是看得出已有些年月,顯然這是家老店。
店裡值夜的夥計看到有客上門趕緊迎了出來,一疊聲殷勤地將喜鳴招呼進店。
喜鳴對海風客棧的位置很是滿意,四周都是鱗次櫛比的屋舍、四通八達的道路、密集的人群,中間還穿插著好些參天古樹。
若是遇到追殺,只要出了屋子,這種地形極易逃脫。
每到一處首要就是詳細查看周遭環境是喜鳴做斥候時養成的習慣,如今正在逃亡路上,她更不敢掉以輕心。
這一路上雖未遇見追殺自己之人,但今早發生的馬頭草標之事還是足以讓人心驚。
喜鳴很是疑心插在馬頭的草標是昨晚兩幫人中的一方所為,只是不知會是哪方?好在來者看去並無惡意,更像是一個善意的警醒。若真是如此,此人會是誰?
喜鳴想了一路,依然未想出頭緒。
她實在想不出,眼下除了詹姑和詹英,還有誰會幫自己……
店裡的夥計哪知喜鳴這些心思,見她進了店,已開始熱情介紹店裡的客房有多周到舒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