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囹圄
「去囹圄。」
「哪個囹圄?」
鳳鈺手一頓,「大理寺。」
也就是掌刑獄案件審理之地。不同於一般的地牢。
到了大理寺之後,燕鯉看見了那柱上的狴犴,如虎,威力無窮,雙目刺紅。
燕鯉並未多問,而是跟著下了車,看見另一馬車裡的長公主也隨即下來,在鳳鈺未行禮之前便開口說道:「此後見了我不必多禮。如今身在宮外,就當我是君子交,鳳世子覺得如何?」
「公主喜歡就好。」
長公主突然不知該說些什麼。
旁邊的佩依規規矩矩的站在一旁,未曾逾越。
長公主率先抬腳走了過去。
燕鯉樂見被當成透明人,她看見大理寺衙役班頭從裡面走進來,一看來者錦衣綢緞,貴氣異常,面色便斂了斂,而旁邊的一位衙役上前一步,恭謹行禮道:「參見長公主,不知長公主來大理寺……」
鳳鈺站在原地目光深邃。
長公主視線不變,平靜道:「免禮。本宮今日與鳳世子前來大理寺查探近幾日的塵廚客棧一案,無須驚動他人,你可明白?」
「這……」
衙役有些猶豫,畢竟長公主勘察此案件這動靜可不小,影響可謂之深,一般情況下,都是需要上報給朝廷的,畢竟公主是皇家之人,身份尊貴,況且此事是大理寺的義務,怎能讓長公主紆尊降貴來干預此事。
後方的鳳鈺突然開口:「今日長公主是私奉皇命而來,大理寺不從,可是對聖上不敬?」
衙役瞳孔一縮,連忙站立兩旁,低眉垂首道:「屬下不敢。」
長公主看了衙役一眼,不再言語,邁步走了進去。
佩依眼睛隱有光,似是第一次看到大理寺,既好奇又膽怯,跟在長公主後面,如同一個會移動的木樁。
燕鯉見鳳鈺終於動身,不由得低低一笑,「鳳世子這可是犯了欺君之罪啊,擅自以蘇皇名義辦事,真是好大的膽子。」
鳳鈺淡淡道:「此後將工抵過便可。」
原來一切都計劃好了么。
燕鯉掩於袖中的手微微一動,冷意劃過,她眯起眼,看向了大理寺門前的狴犴,抿了抿唇。
百年時光,滄桑了歲月。
長公主一路前往地牢,燕鯉本是不能進去,但奈何後台硬,衙役獄卒也不好攔著,便讓她通暢無阻的進入了地牢。
燕鯉並不是第一次來過大理寺,這裡陰暗潮濕,通風不好,血腥滿布,屍體腐爛,蟲鼠成災。
鳳鈺像是沒感覺到周圍的氛圍以及慘叫,只是直視前方。
燕鯉在後冥思。
長公主是如何知道鳳鈺此番前來是為了塵廚客棧一案,鳳鈺又是如何參與到這件事的?
這其中,還有什麼聯繫……
「公主是否是來找人的?」
「問人之前不應該先告知對方你的來意嗎?」長公主語氣輕緩,目光淡淡,「鳳世子心思玲瓏,應該心底十分清楚何為禮節,何為禮數。」
「奉聖命特來為此查案。」
鳳鈺話音一落,長公主便抬眼看他,見他不願多說,也不去多問。既然鳳鈺不說,她問了也是徒勞無益,多半得到的都不是想要的答案。
長公主對周圍慘象熟視無睹,那些黑壓壓的人頭挨在一塊,衣衫襤褸,面露土色,污頭垢面,腳銬上的血跡未乾,似乎並不是來自同一人的身體。
燕鯉目睹著,轉移視線,將此停留在一旁的獄卒上。
「別喊了,再喊就將你的舌頭拔下,看你還能折騰幾日!」
一位獄卒罵罵咧咧著,目光凶辣,煩不勝煩的推搡著前方步履艱難蹣跚的人群,手執一鞭,重重地落在獄囚身上,而獄囚似是已麻木,一聲不吭,任憑鮮血流,在地面上流成河。
「嘿嘿,辰時處斬,如今也過了幾個時辰,就算你是白的,也已被染成黑的。我說,你又何苦呢,早早承認了不就行了,這件事情,明擺著是有人想讓你當替死鬼,且成定局,你再不屈不招,受苦的還是自己,流血的也是自己。早死早超生,我說得可還對?」
獄卒搖了搖頭,對其中一個以微弱之聲喊冤、且瘦骨嶙峋的人嘆道。他油光滿面,油頭粉面,連衣角的布料都比常人百姓精緻不少,想必是平時沒少貪污,從獄囚身上牟取利益。
由於油麵獄卒背著身子,所以一直未看到不遠處向這邊走來的長公主等人,反倒是那些獄囚先看到。不過,一群將死之人,自然是沒興趣再行禮,同時,也沒力氣行禮。
油麵獄卒正嘖嘖兩聲,轉身準備將獄囚壓到另一個審問之地時,驀地看到了一面冰霜的長公主正邁步走來。
「這女人怎麼這麼熟悉……」
正當獄卒還在疑惑之時,長公主停下,道:「獄卒長何在?」
另一名獄卒聞聲回頭,驀地看到長公主,嚇得六神無主,慌亂了沒個主,連忙「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參見長公主殿下!」
那油麵獄卒這才反應過來,慌忙地跟著跪下,因轉的過於匆忙,一下子被自己的腳絆倒在地,雙膝落地發出響遍周圍的悶聲,油麵獄卒忍著痛爬起,迅速跪好,渾身瑟瑟發抖,心裡只回蕩著一聲完了。
而長公主並未看向他,而是瞥了一眼獄卒長,清冷道:「此事需上報,勿徇私枉法。另外,告訴姜大人,大理寺,該清理了。」
「屬下遵命。」
長公主抬腳走去,那位對犯人施威施刑的獄卒已經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燕鯉看了看前面腳步落地無聲的長公主,心裡思忖著,最終,思緒化為長吁,很輕,輕不可聞。
走動中的長公主突然停下。
「你還要再跟過來嗎?」
清脆的聲音里充滿著不容拒絕的冷意與皇家威嚴,像極雪山,如冰中夾雪無限,令人精神一震。
燕鯉抬眸,鳳鈺也跟著停下,略拎眉一瞬,便恢復原樣。
燕鯉將眉眼一闔,思索幾分,也知道長公主說的是她,卻是不語,假裝不知。
「若本宮沒猜錯,你應是大皇子幕僚,如今又怎會出現在鳳世子身旁?」長公主轉身,衣袂飄起,頭上的金步搖隨之一晃,五彩斑斕,目光甚是犀利,似釘子般落在燕鯉身上讓她無路可退,無處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