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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朕才沒有

  心底一驚,燕鯉後退幾步,以防他使出什麼手段,而燕雪至聞言明顯面色一變,接著眸色如同化不開的墨,暗而沉。他抿唇,倏忽覺得唇瓣有些乾燥。


  「玉璽不是我放在車底的。」


  短暫的沉默之後,燕雪至出人意料的說出這句話,燕鯉覺得腦海里有什麼滑過,卻抓不住,她看到長公主的白衣軍已經把此地包圍,密不透風,鳳鈺等人也即將來到。


  燕鯉比之前更加警惕起來,因為她現在所處的位置,極有可能被當做人質用來要挾他人,而一旦淪為人質,生還機率很小。


  一個是燕國名聲顯赫的天師,另一個是轟動一時的謀士,這兩個人的命,可比她這個不明身份之人要重的多。


  風聲大了,近了,急了,冷了。


  「鐺——」


  無論如何,燕鯉也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會以這種方式被擒。


  她活了三世,存了百餘年,也沒有嘗試過與他人唇齒相依是什麼感覺。


  只覺得自己發不出聲,站不穩腳,力不從心,思不過腦。


  天地形成一副寧靜的水墨畫,不動不聞。


  空氣凝固在那裡,吞噬著所有的感知。


  馥郁芬芳,四溢清泉,石上流淌,而下席捲,唇瓣相接,氣息微依。


  大概,瓊漿玉露也不過如此。


  但,脖下洶湧而出的血液卻提醒著她,這不過是一場以美色為誘,溫情為輔的陰謀。


  「鳳世子前來救人,可不要帶回去一具屍首,想必長公主也不願看到那樣的情況吧?」沈折枝雋美的面上笑意內斂,手中的匕首再進一步,恐怕燕鯉就會命喪當場。


  「將軍隊撤去,讓我平安無事的離開,最好不要擅自動手,七殺刃不長眼,更不會看人。」


  燕鯉有些恍惚,死亡如此之近,她卻彷彿置身事外。


  她輕闔著眉眼,一動不動,睫羽垂下,一片陰影透在白皙的面容上。


  鳳鈺果然停住。


  白衣軍陣容不動,緊緊的盯著這個從容自若的少年,不知何時,手心都溢出了汗。


  見這幾方人馬不退,沈折枝也不著急,而是極有耐心的等待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四周極其安靜,似是一點風吹草動都在耳邊放大,尤其清晰。


  燕鯉渾身浴血,動彈不得,覺得頭越來越暈,身體僵著,竟是有種瀕死之感。


  「燕姑娘,沈某已說過最好不要習武,你一意孤行,至毒發,除去我,無人能救你。」


  耳邊的聲音也像是越來越遠去,燕鯉手腳無力,全靠沈折枝身體支撐,又一次感受到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不適。


  「動手,活捉兩人。」


  一聲令下,白衣軍出動!

  厲聲疾速,人馬涌動,熙熙攘攘之間,血色橫飛,人仰馬翻,沾衣、脫骨,撕袖。


  燕鯉被人帶走,一瞬間想過很多念頭,本著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念頭去強行抽用異能,卻不料脖頸上的冰涼觸感反倒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腰上的長指,細細握著,指指清俊,不松分毫。


  她努力睜開眼,白衣軍有一半去追殺燕雪至,而燕雪至本可趁方才僵持不下的時間段抽身離開,卻遲遲不動身,目光頻頻望向這方。


  燕鯉突然一笑,燕雪至這是在懷疑她究竟是不是燕小姐吧?

  只可惜,她是燕鯉。


  「咳咳咳……」這一笑,帶動傷口,傷及心肺,燕鯉在想,她可能生還的機率不大。通過多年的生死存亡較量,燕鯉對死亡的印象極深,無非是等待的過程痛苦幾分。


  「鐺鐺!」


  兵刃相接,刀劍亂舞,混亂中,有一股溫和的內力進入丹田,滋潤著她的身體。


  燕鯉抬眼看他。


  「有人言,輕薄了人,就應負責,我無法負責,救其一命倒也算償還。」


  沈折枝清淺的話語落在耳邊,不起漣漪,卻微漾。


  燕鯉正想說些什麼,突然,一枚箭矢極速駛來,穿過燕鯉的後背,頓時血肉模糊,一大片雪白肩膀露了出來,那白可與天媲美與雲共舞,不過瞬息,這片風光便被沈折枝寬大衣袍遮住。


  「殿主!」


  這一聲,不僅驚住了正在打鬥中的燕雪至,也同樣讓被少許人護著的鳳鈺。


  凰殿……殿主。


  天下之大,能被稱之為殿主的,只有凰殿殿主。


  一時之間,氣氛有些凝固。


  與眾人驚異不同,月影眼中,只有燕鯉奄奄一息而閉眼的場景。


  他的心中,突然一滯,雙眼通紅,幾乎是怒髮衝冠。


  而這一切,燕鯉都不得而知。


  血泊泊流出,很快染濕了衣裳,沈折枝趁此機會,足尖一點,身影極速穿梭,很快消失在諸人眼中。


  後方的混亂、大喊、破綻,已經與他無關了。


  樹枝綠意盎然,翠意甚濃,河水叮咚作響,鳥語花香,潺潺湖泊,悠然芬芳,四溢葯香。


  宮殿的屋檐上停著兩隻小雀,唧唧喳喳的叫著,很是雀躍不已。


  「天師最近都在宮殿里,好幾天沒出來了,連皇上的請涵也被拒之門外。」


  「我聽說天師大人那邊回來帶回一個人,現在市間都傳言那是天師的心上人,為救他而重傷……」


  「真的嗎?那天我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看見那受傷的人是個難得的美人,讓人見之難忘!」


  幾個粉衣宮女站在一起,一邊忙著手中的事務,一邊交談,檐上的小雀似是贊同幾人之言,歡呼的跳躍幾下。


  彼時,宮殿內,門前。


  「天師多久才肯現身?朕都快無聊死了!」


  一身龍袍的小皇帝垂著腦袋,倚在柱上,目光飄忽,面上全是百無聊賴之意。


  一旁的太監總管笑道:「皇上,市坊都在傳言裡面的人是沈天師的心悅之人呢。」


  小皇帝抬眼看去,又移開,興緻缺缺,「那人比朕還重要?」


  「在沈天師心裡,自然是心上人重要。」


  「他敢!」小皇帝一怒,面色驟沉,「他是臣,朕是君,臣怎能在心裡把別人放在朕之前?」


  太監總管李公公身形弓著,聲音低緩,「那皇上為何還站在這呢?自古都是臣讓君,哪有君讓臣的,天師讓皇上候著,如此不忠,這可不僅是壞了規矩,而且是冒犯龍顏哪!」


  小皇帝一聽這麼嚴重,有些猶豫,他又想起上朝時大臣的奏摺,悶悶不樂道:「可你們都讓朕三思而後行。」


  「回皇上,您已經思過。」


  聞言,小皇帝腦海里滑過前不久沈折枝送來的白狐,頓了頓,開口:「可是沈天師對朕很好,要不朕再等等吧…」


  「皇上,您是天子,是皇家人,沈天師這般目中無人,怎能讓皇上包庇至今,當以除去才是,不然奴才全家上下都無顏面對先皇啊!」李公公驀地跪地,涕淚交加,滿面愁容,淚眼婆娑,痛心疾首。


  小皇帝反射性退後幾步,又看了看緊閉的門口,沒由來的一怒,沈折枝答應過先皇輔助他直至羽翼豐成,而他卻處處受挫於沈折枝,朝中大事都是沈折枝在打理,難不成,沈折枝已有覬覦皇位之意?


  想著,一股怒火湧上腦門,小皇帝冷聲道:「開門!」


  皇家暗衛不論何時、不論何地,都遵循皇帝一人的命令,如今皇帝發話,自然是一刻不停的去完成,遵守。


  然而這一刻,卻是沒動靜。


  李公公瞪大了眼,略不可思議,顫聲道:「奴才不曾想,沈天師居然買通了皇家暗衛……」


  一層層的怒意上翻,小皇帝手心有汗,他的手攥的愈來愈緊,隨後,驀地踹開了門,門口充當透明人的護衛連忙往兩邊退去,各自對視一眼。


  小皇帝怒氣沖沖的走進大殿,「給朕出來,沈折枝!」


  空無一人的大殿中回蕩著這句不長不短的話語,須臾,小皇帝抬腳走進內殿。


  「不知何事讓聖上這麼失態?」輕飄飄的聲音像是沒有重度,若鴻毛,尾音很淡,透徹絕然。


  小皇帝轉身,面上的怒氣還未收斂,「你為什麼讓朕空等在外!」


  沈折枝低低的笑出聲,「聖上是在生氣嗎?」


  「朕才沒有!」


  「那麼……聖上為何生氣?」


  小皇帝突然沉默,在看到沈折枝時怒氣已消了大半,他抿唇,然後道:「朕好久沒看到你了。」


  行語間的委屈無加掩飾,他低著頭不去看沈折枝,「朕這幾日都被太傅逼著學習,感覺甚是無趣,沒有你在身邊好。」說著,又補充道:「你講的肯定比他好。」


  「那臣明日就教你如何治國。」沈折枝輕輕的咳了咳,面色蒼白,「今日聖上請回吧。」


  小皇帝剛想反駁,一見沈折枝那明顯不自然的面色,突然凝噎,沒了下文,待他安靜之後,一時之間,氣氛有些凝固。


  半晌,小皇帝背過身去,「他們為難你了?」


  「聖上覺得,以臣的身份,需要他人為難?」


  小皇帝面色一窒,沈折枝每次出行都是一場生死較量,他人不會為難,只會絞殺。


  沈折枝輕輕闔眼,病態綿綿,清雋如雪山之巔的長指一動,身影不動,須臾笑道:「抱歉,臣忘了行禮……」


  言罷,沈折枝作勢要行禮,小皇帝連忙走過去,連連擺手,「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天師不必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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