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黎州〇四二 狂草
匠艴:
宗政翊伊假想了一會兒,裝作氣餒的樣子,拍了拍自己的腦袋,道:「好像是聽過的,可是我想不起來了,我——眞的沒有印象了。」
宗政翊伊的神色變了又變,只是幾句話的工夫而已,就好似換了幾張面孔一樣,看得出來,她一定是在刻意迴避著什麼,只是我沒有本事看穿她的心。
鳶蘿復又失落,淚聚雙眸……
「我是匠艴,如果宗政少爺回來了,請他一定要來綺黛樓走上一趟,我回到綺黛樓後,便會吩咐下去,你大哥如果願意前來,一定會暢通無阻的。」
「我是宗政翊伊,因為三哥的事,我錯過了花魁爭艷,不過我也聽說過姑娘的名號,聽聞你的舞技並不在凌落辰之下,只是今年的盛會佼佼者眾,但是能夠舞出新意的卻只有花暖閣。花園裡百花爭艷,沒有哪朵可以鶴立雞群,關鍵還是要看自身有沒有魄力,能夠打破陳規,一舞傾城……」宗政翊伊藉著我的自我介紹,順勢便換了個話題,神色也一下子自若了許多。
「小姐,原來你在這呢,可是讓我一頓好找!要是把你也給弄丟了,大少爺非扒了我的皮不可。」一個年輕的侍從,從我身後躥了出來,徑直走到了宗政翊伊的跟前,語氣中帶著三分無奈道。
這個侍從生的眉淸目秀,帶著些許書生氣;他頭髮綰髻於頂,用一根雲式紅漆木簪橫插作飾;他身著杏黃色交領緞袍,披青紗道服,袍子的琵琶袖口還綉著竹葉,看樣子,他在宗政府裡一定不是普通的下人。
「這裏的人太多了,把我們生生給沖散了,也是沒辦法的事,大哥不會那麼不講理的。再說了,我有手有腳的,若是找不到你,我會自己回去的,你根本無需擔心。」
侍從道:「嗬!不管怎麼樣,反正皮肉受苦的,總不會是你,你當然不擔心了,你若是眞走丟了,到時候我可就慘了!不行,下次還是別帶你出門了,這樣比較保險。」
「你不帶我出來試試看!整天關在閨閣裡,比死還難受,你若不肯帶我出來,我就把你和我三哥做的壞事告訴我娘和大哥,保管讓你吃不了兜著走。」宗政翊伊這一招恐嚇很是管用,一下子就鎮住了他,弄得那侍從一臉欲語難開口的樣子。
宗政翊伊見我和鳶蘿對於這位侍從的出現,一臉的狀況外,她簡單的介紹了兩句,道:「他是我三哥的伴讀,叫朱淸斈。」
朱淸斈向我和鳶蘿行了個禮,我隨即還了禮,鳶蘿對於禮數總是嗤之以鼻的,不過,她也不想第一次見面就冒犯了巫翊諾的伴讀,便跟著我別別扭扭的還了一個禮。
和宗政翊伊分手後,鳶蘿整個人又耷拉了下來,一副心事重重、無精打採的樣子,既然興緻全無,我和鳶蘿商量了一下,便回了綺黛樓。回到花香滿園時,李懋趕了個巧,在門口和我們遇到,他正巧送字畫過來,我們三個人便一同進了花香滿園。
來到會客廳後,李懋便把字畫放在了桌子上,道:「這些字畫是筱雅書齋送來的,姚三姐說讓姑娘先挑選。」
我一幅一幅的打開捲軸,卻始終也找不到自己瞧的上眼的,挑選了大半過後,一幅狂草吸引了我的眼睛,我甚至可以感覺到我的眼睛在發光。這些龍飛鳳舞的字,於我而言潦草的很,好多字我都認不出,但是這些字的筆鋒卻讓我想起了水袖,這根本不是狂草,而是「舞」功秘籍,我心中不禁暗自竊喜。
「這是誰的字?」
李懋愣了愣,目光中透著心虛,「應該有落款吧!」是啊,他連隸書和楷書都弄不清楚,又怎麼會了解狂草呢,我眞不該問的這麼魯莽。
「我並不認識篆文,和這狂草一樣,我看見它們只能望天長嘆了。」我掃過紅色印泥後,輕吐了一口氣,歪歪嘴道。
「見姑娘剛才如獲珍寶般的表情,我還以為姑娘看的懂呢,原來竟也不識,不過姑娘可以放心,出自筱雅書齋的字畫必是好字、好畫。」李懋道。
「好不好的,我也不懂得如何品鑒,我只是覺得這些字的筆鋒宛如起舞的長袖,若是能將狂草之美融入到我的舞蹈之中,我相信這一定會讓很多才子、學士驚服的。」我回首看了一眼魂游天外的鳶蘿,只得請求李懋幫忙,「你有空嗎?我想去一趟筱雅書齋。」
「那就把字畫先留在姑娘這吧,我明天再送到其它住所也是一樣。」
……
我捲起了那幅狂草,用雙手緊緊的將其抱在懷裡,像是得了一件什麼了不得的寶貝一樣,一刻也不敢放鬆。
……
一路上,李懋都沒有問我,關於鳶蘿的事,我實在禁不住好奇,問道:「你和鳶蘿的關係那麼要好,怎麼也不關心她一下,她的心事都寫在臉上了,你應該也看出來了吧。」
「她的心事只會和你說,她不想我知道的,我也只好假裝不知道,畢竟有些話是不能和男人講的。」這個李懋,他到底在想什麼,他一定是想歪了。
月事!呵呵……
「原來她還沒有和你說過!」
「甚麼?」
「沒什麼,你說得對,有些事確實不好對男人開口。」如果鳶蘿不說,我怎麼好多嘴呢,只好用李懋自己的理由,把鳶蘿哥哥姐姐的事搪塞了過去。
……
筱雅書齋坐落在園林——秦園深處,淸淨而優雅,與外面喧鬧的黎州城完全是兩種天地。書齋裡擺放和懸挂著各個朝代的傳世名作和當代才子的獨樹佳品。書齋裡佳作雲集,看的我目不暇接,即使我對這些字畫並不甚了觧,也明白它們的貴重。可不知為何,眼下書齋裡竟一個人也沒有,難道這裏的主人就不怕失竊嗎?心可夠寬的呢!
「筱雅書齋可以坐落在秦園之中已是一奇,為何書齋裡一個人也沒有,難道這裡的主人就不怕被人順手牽羊了嗎?」我知道問李懋也是白問,想必他是不知緣由的,但是我又實在好奇的厲害,不問,嘴皮也是難受的緊,索興便問了一句,至於李懋答不答的出,那就是另一囬事了。
「書齋的老闆方伯伯與園林的主人,是和鍾子期、俞伯牙一樣的知音人,為其騰出一間書屋作書齋又算的了什麼,何況園林的主人早已心死,已經很久沒有打理過園林了,因為有方伯伯幫忙照管著,園林裡的大小事也算井然有序。」沒想到李懋竟也知道一二,看來,是我心存偏見,先入為主,小覷他了,「至於為何無人看管書齋,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筱雅書齋一直都是這個樣子的,十次來有八次是見不到方伯伯的,說來也怪,這書齋竟也從未失竊過。」
「可是,書齋的主人能去哪呢?我找他還有事情要問啊。」
「坐下來等一等吧,園林很大,不亞於綺黛樓,來時路是我常走的,我還算熟悉,若是出去找人就一定會迷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