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二十分鐘后,閉著眼假寐的陸封，毫不意外得感覺到某人往他懷裡鑽。
陸封伸出胳膊給了他一個更好的位置。
晚上和L&P的訓練賽打得那麼凶，之後又熬到五點,衛驍不夢遊才有鬼了。
他沾床即睡，沒一會兒就爬到陸封床上。
兩個大男人擠在一張單人床上，哪怕酒店給的床夠寬敞，也很擠。
想不掉下床,只能緊密得貼在一起。
陸封鼻尖全是衛驍身上的沐浴露味，淡淡的馬鞭草香氣,像泡在蜜糖里的檸檬片，清新酸甜。
他微睜開眼,看到衛驍恬靜的睡顏。
醒著時是小魔鬼，睡著了比誰都像天使。
這形容孩子的一句話，莫名適合衛驍。
想到他那聲貓兒抓似的『爸爸』,陸封嘴角勾起。
他靠近衛驍,輕輕的,輕到像最柔軟的羽毛一般,落在他額間。
滿是克制,壓抑著發酵的心思,像是怕驚醒夢中人般——
輕輕吻了他。
陸封平時的起床時間在七點半到八點左右。
他擁著衛驍本想再睡一到兩個小時，誰知夢太美，睡得太香,醒來時已經快十點。
衛驍還在他懷裡,一直沒換姿勢,緊緊貼著他。
陸封上次就發現了,這小子一個人睡覺時翻來覆去,多大張床都裝不下他,可一旦挨著他，就睡得很安穩，像在假裝睡覺一般，維持著一個姿勢，緊緊貼著他。
不是假裝，而是真的睡得很深。
為什麼會這樣？
因為不安嗎。
陸封心中輕嘆，輕輕抽出酥麻的胳膊。
衛驍蹙眉：「嗯……」
陸封沒敢繼續動，任他睡在他掌心。
早就覺得他臉小，原來這麼小——
陸封想起他的小名，忍不住低聲喚他：「小小。」
衛驍似是在夢裡聽到了，臉頰在他掌心蹭了蹭，夢囈道：「爸……」
安靜的房間里，這聲音清晰地傳到陸封耳中。
陸封微怔，一陣陣的苦澀在他胸腔里蔓延。
再怎麼不負責的父親，再怎麼被丟下被忽視。
哪個孩子不渴望愛。
父親、母親……
這獨一無二的親情，誰不想要？
越是堅強越是脆弱。
越是強撐越是不安。
沒心沒肺的外表下往往藏著一顆異常敏感的心。
陸封維持著這個僵硬的姿勢，直到衛驍徹底睡沉。
他抽出來時，從手到胳膊全沒知覺了。
陸封強忍著不適甩動手臂，承受著針扎般的刺麻感。
十點半已經有不少人起床。
陸封還是雷打不動地去跑步。
酒店有健身房，雖然不如基地自在，但設備也還齊全，夠用。
陸封剛到，碰上了運動完滿頭薄汗的金成炫。
金成炫微愣：「這麼晚？」
陸封哪能說自己抱著衛小小睡過頭了，只道：「早上有點事。」
金成炫知道他作為一個俱樂部負責人，有很多事務需要處理：「悠著點，別仗著年輕就瞎折騰身體。」
陸封：「嗯。」
金成炫滿身汗，急著回去沖涼：「你加油，我走了。」
陸封話少，從不管閑事，但這會兒他還是多問了句：「然神呢。」
金成炫嘴角瞬間繃緊，道：「他老毛病又犯了。」
陸封猜到了。
金成炫是懶得鍛煉的人，平日里會來健身房全是李赫然催著，這會兒自己主動過來，肯定是……
金成炫有些煩躁：「隊里跟了理療師，養幾天就好了。」
陸封應道：「嗯。」
金成炫心裡悶，擺擺手回去了。
陸封進了健身房，出了滿身汗。
Pro訓練室，金成炫瞧瞧面色慘白的李赫然，心裡難受，嘴上還冷冰冰的：「讓你減少訓練你不聽。」
李赫然：「沒事。」
金成炫又心疼又氣：「你一個輔助，你這麼拼幹嗎，不用你補兵，我一個都不會漏。」
李赫然：「嗯。」
金成炫知道理療的滋味，本就受傷的手腕，這樣拉扯按壓，能把人疼到頭皮發麻。
他聲音低了，半蹲在李赫然面前看他：「哥，說好一起退役的。」
李赫然蒼白的臉上溢出一點笑：「我記得。」
金成炫心裡五味雜陳：「還有三年。」
李赫然安慰他：「沒事，醫生也說了不礙事。」
金成炫不想把自己的情緒帶給他，點頭道：「你別下樓吃飯了，我一會帶上來。」
李赫然：「好。」
金成炫臨出門又道：「下午的自由匹配我給你請假了，你做完理療好好休息。」
李赫然皺眉道：「晚上的訓練賽不是要約FTW嗎。」
他不參加自由匹配就沒資格參加晚上的訓練賽。
昨天FTW和L&P的比賽看得金成炫眼熱，當時就說了今天一定要約FTW，況且還有了新制度……
金成炫起身，慢聲道：「不用你上場，一樣可以贏他們。」
李赫然頓了下：「錯過今天，再想和他們交手就得十天後了，我不礙事……」
雖說私底下也能約訓練賽，但賽場上的感覺和私底下不一樣，大家都明白。
金成炫看他：「這只是一場訓練賽。」
李赫然：「可是你……」
金成炫輕吁口氣道：「以後有的是機會，你好好做理療，我們以後有很多機會。」
李赫然：「……」
「嗯。」
金成炫下樓去餐廳，看著豐盛的自助餐，毫無食慾。
李赫然的手腕不嚴重，打職業的誰沒個職業病。
頸椎、腰椎、肩周乃至腱消炎，高強度訓練和高難度的操作註定了透支身體。
多少選手都在承受著這樣那樣的病痛。
金成炫心不在焉，Pro的打野朴貴志也不好多說。
金成炫和李赫然的情分不一般，他們是配合默契的雙人賽冠軍，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鄰居，更是一起選擇榮光走上職業電競的夥伴。
李赫然的手傷，韓國賽區沒人不心疼。
要知道曾經全球最強的ADC不是金成炫，而是李赫然。
如今Pro的輔助位，李赫然。
一覺醒來，衛驍精神抖擻。
正所謂一回生二回熟，第三回在隊長床上醒來的衛驍驍十分淡定。
不就是同床共枕嘛。
都一家人了，計較那麼多做什麼。
想到家人這倆字，衛驍心裡又樂開花了。
他是Close的家人。
FTW是他們的家。
他有Close，還有FTW……
衛驍卷著被子，在床上滾了一圈又一圈。
吧唧。
衛驍牌蠶蛹把自己給滾到地上了。
「哎喲……」
衛驍雖然裹著被子，可冷不丁從床上摔下來，還是摔疼了。
他揉著腰站起來，懊惱道：「樂極生悲，奶奶誠不欺我。」
衛驍『糟蹋』的是陸封的被子，自然不能再搬回床上，於是團吧團吧放椅子上。
他正想打個電話，囑咐下清潔給換床棉被……
「叮鈴」——
門鈴響起了，衛驍去開門。
老白驚了：「你剛醒？」還吃不吃飯了！
衛驍揉揉腰：「昨晚睡太晚。」
白才：「咱們不是三點就散了？」
衛驍哪好意思說自己的矯□□，道：「回屋后還有點事……」
白才：「凌晨三點……隊長早睡了吧。」你還有個什麼事！
衛驍瞪他：「你管那麼多幹嘛，老子睡得很好，下午不會拖後腿！」
白才看他一直在揉腰，好奇問：「你腰怎麼了？」
衛驍死也不能說自己滾到創下啊，含糊道：「累到了。」
白才：「！」
他謹慎開口：「昨晚累的？」
衛驍：「嗯。」
菜哥驚呆了：「三點以後？」
衛驍胡亂應道：「對。」他要趕緊打電話給清潔，然後下樓吃飯。
菜哥：「那個……你給前台打電話？」
衛驍已經撥通了，他用細長的手指比在唇邊，做出噓聲的樣子。
白才閉緊嘴。
衛驍一口流利的英文：「你好，麻煩幫我換床棉被……嗯……好的……謝謝……」
菜哥英語稀爛，勉強聽懂了一點：「換被子？」
衛驍指了下椅子上：「髒了。」
白才眼都瞪大了：「怎、怎麼就髒了？」
衛驍急著去洗臉刷牙：「髒了就髒了啊，你管怎麼髒的！」
白才一臉迷幻，他看看亂糟糟的床單，看看團成團的被子……
一輛嬰兒車呼嘯而過。
睡得很晚、累、揉腰、棉被髒了……
去他媽的嬰兒車啊，這分明是亮污污污的大火車啊！！！
菜哥死了，死在自己的腦補中。
吃飯的時候，衛驍東張西望的：「隊長呢？」
辰風：「起晚了，還有點事要忙，之後直接去訓練室了。」
衛驍急了：「飯呢？」
辰風頓了下：「給他送上去了。」
衛驍惦記著：「這盤西芹你們都別動，我給他送上去。」
辰風嘴角抽抽：「不用，他已經吃過了。」
其實還沒吃，但辰教練實在不忍心看某人加班加點忙工作還要為愛吃『苦』。
衛驍嘆口氣道：「都怪我，讓他起晚了。」
菜哥：「……」刀叉都要插進地板了！
吃過飯回訓練室時，他們遇上了L&P的中單VIVI。
這個滿頭金髮的大男孩對他們揚起燦爛的笑容，問了好。
衛驍也對他打招呼，甚至補了句：「有空約啊。」
VIVI笑而不語：「你們加油。」
衛驍慫恿他：「你多跟你們教練組吹吹我們FTW，他們肯定會安排訓練賽。」
VIVI還挺活潑的：「你們趕緊殺進全球賽，我們教練組天天給你們打電話。」
衛驍矜持道：「到時候我們忙得很，你們L&P得排隊。」
VIVI也會幾句中文：「所以我們應該……先下手為強？」
衛驍驚了：「Marshal還會正經教人說中文？」
VIVI遺憾道：「我是自學成才。」
衛驍：「…………」
行吧，看看炫神和G神，就知道元老狗是不會做人的！
下午自由匹配時，衛驍和寧哲涵雙排，老白和越文樂雙排。
昨晚玩了幾小時，衛驍和寧哲涵已經有些默契。
衛驍道：「咱們小寧子比較適合法刺。」
寧哲涵含蓄道：「看陣容看陣容，我都行。」
衛驍：「自信點，你法刺很兇的，再凶點我都想搞你了！」
寧哲涵：「…………」
陸封剛好推門進來。
衛驍瞬間被轉移注意力：「隊長，吃飯了嗎？」
陸封看了寧哲涵一眼，小寧子瞬間坐直，手還有點抖：「菜哥，要不我倆雙排吧！」
白才：「我和老越已經進去了。」
寧哲涵的求生欲爆棚：「我單排！」
衛驍看他：「想什麼呢，我倆要繼續培養默契。」
小寧子快哭了……
陸封收回視線，回衛驍：「吃了。」
衛驍滿心滿眼都是隊長，又關心道：「西芹吃了嗎？」
陸封：「……」
辰風清清嗓子道：「吃了。」
衛驍：「教練你怎麼知道？」
辰風知道個屁，他這不是努力救場嘛：「我知道得比你想象中多很多，比如你隊長不止愛吃西芹……」
陸封忍得了，他都忍不了了。
衛驍來興緻了：「那隊長還愛吃什麼？」
一家人不了解口味也太說不過去了，他要好好記住。
辰風趕緊說：「牛肉。」
衛驍：「誰不愛吃牛肉？」
辰風：「海魚。」
衛驍：「誰不愛吃海魚？」
白才舉手：「我不愛吃。」
馳名雙標衛驍驍上線：「誰管你愛吃什麼。」
菜哥：「……」
衛驍繼續追問：「還有呢，隊長還愛吃什麼？」
辰風努力想了想：「土豆？」
其實除了西芹、香菜、茴香這些有怪味的蔬菜，Close不挑食。
衛驍樂了：「這些我都愛吃。」
陸封留意過，衛驍吃飯時的確是偏愛這些。
衛驍又遺憾道：「可惜我不愛吃西芹，除了這點我和隊長就全一樣了。」
一家人一個口味，不愧是天作之合。
辰風嘴角一抽：其實你家隊長也不喜歡。
菜哥忍不住插話：「不愛吃你還給隊長夾！」
衛驍：「當時盤裡就剩西芹了，我也是沒得選，幸好隊長愛吃。」
陸封：「……」
衛驍寬慰陸封：「沒事的，以後咱們家……咳，FTW可以常做西芹炒牛肉，我吃牛肉隊長吃西芹。」
他沖陸封眨眼睛，就差沒當面來句：「對不對鴨爸爸~」
西芹這個坎怕是走不過去了。
陸封按他腦袋：「沖分。」
衛驍：「好嘞！」
晚上六點時，新一天的積分排行公布了。
第一名：Pro。
第二名：L&P。
第三名：Tomorrow。
自從昨天該規定，自由匹配瞬間凶起來，之前不少墊底的戰隊為了最後一天的獎池爭奪戰資格，開始瘋狂沖分。
FTW在第四，成績很不錯。
衛驍打得挺嗨，果然全都認真起來，連自由匹配都更加有趣了。
看到第一名是Pro，白才挺驚訝的：「今天李赫然請假了，替補上位都這麼凶啊。」
衛驍才知道：「然神請假了？」
白才嘆口氣：「聽說是身體不舒服，這幾天都是替補上了。」
衛驍聽說過一些傳聞：「他的手腕還沒好嗎？」
白才身為卦帝，不正經的資料一堆：「之前看過Pro給的報告，不嚴重，但怕勞累，冬訓這十五天還是挺累的。」
別看賽程安排不多，就下午和晚上，但強隊本身就有大量訓練賽要完成。
原本還可以在下午和晚上的時間打，現在全都擠到了晚上，FTW能三點睡覺真心算早的。
衛驍嘆口氣：「然神不在，Pro今天應該不會約我們吧。」
他還是想和全盛狀態的Pro打，昨天那麼過癮，今天也不能差。
辰風接話：「Pro肯定約我們。」
衛驍怔了：「為什麼？今天約了，再交手可就要等最後的獎池爭奪戰了。」
李赫然狀態不好，但幾天後肯定會上場，到時候再打不更快樂？
辰風給他一個文件：「賽委會剛下的完整版規則。」
拚命補BUG的主辦方也真是很不容易了，在加了那麼多條限制后，又補了一條。
衛驍念出來了：「積分爭奪戰一個戰隊只能打四次？」
操！
他們第一天被3U約，第二天約周人渣，第三天和L&P打，今天如果再被約一次，五天內就沒得約了？
辰風道：「我們排第四，L&P約不了，但Pro不約的話，Tomorrow肯定會約我們。」
到時候更加沒有和Pro交手的機會了。
衛驍火了：「主辦方搞什麼啊！」
辰風很淡定：「爭奪戰是全球直播，每天看FTW成什麼樣子。」
衛驍：「………………」
不想說話，氣成河豚了！
白才安慰他：「你看3U也打三次了。」
不提還好，一提衛驍更氣了：「老睡和Pro打了兩次，還是李赫然在的Pro！」
3U也是運氣好，Pro昨天之所以能約他們，是因為當時賽委會還講點道理，規則更改前約過的不算數。
可惜今天的賽委會是徹底不做人了，積分爭奪戰打四次的規矩是包括之前的！
衛驍心口窩疼：「我看明白了，主辦方就是故意搞我們！」
主辦方的負責人打了個打噴嚏：哎，誰在罵我？肯定不是中國賽區的戰隊，為了保護他們，他們可是煞費苦心！
辰風敲他桌面，讓他冷靜：「別掉以輕心。」
衛驍癱了，癱成一條鹹魚。
辰風看他：「你以為李赫然不在，Pro就不行了？」
衛驍驍癟嘴：他想和雙人賽冠軍打。
辰風冷笑：「你可能不知道，李赫然不在，金成炫只會更凶。」
衛驍眼睛亮了些。
湯臣作為神之隊前替補，很有發言權：「嗯，老李不在的話，你能看到當年在FTW時的金成炫。」
衛驍坐直了：「當真？」
辰風翻個白眼：「騙你幹什麼？我跟你講，李赫然不在，金成炫才會原形畢露。」
衛驍有所耳聞：「那個……虐打野的原形？」
辰風強調：「是虐盜賊。」
全球第一射手炫神，有個不大不小的愛好。
最愛在5V5中虐敵方打野。
眾所周知，所有射手怕打野，尤其是5V5中的射手，作為後期的輸出點，他們大多腿短皮脆，看到敵方打野只想喊爸爸！
盜賊所有天賦都是刺客型的，無論是暗賊、狂賊、仙賊……都是所有射手的噩夢。
被他們近身，射手當場給觀眾表演血條消失術。
大寫的慘！
可是金成炫不一樣，他的射手能把敵方打野虐到喊爸爸。
這是在FTW時養成的毛病。
晏江的輔助是整個FTW的，射手想體會輔助爸爸的溫情？
做夢。
在一堆禽獸中野蠻生長的金成炫，想要搶到經濟必須硬上。
什麼後期？
有個鬼的後期。
不衝上去搶資源搶人頭，他的隊友能甩他十條街。
都是要強的性格，金成炫硬生生搞出了屬於自己的打法。
壓住敵方射手算什麼，壓死對方打野才是你炫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