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8 章
地球另一邊,陸封沉默地看著直播。
第一局四十分鐘。
第二局三十分鐘。
加上BP環節，大約一個半小時，陸封一動未動,始終維持這個姿勢，凝視著屏幕。
榮光重要賽事的直播可以鎖定某個選手視角，一般情況大家是看全視角的，這樣比較方便通觀全局,看得更刺激。
陸封卻只鎖定了一個視角，第一局只盯著暗賊,第二局只看著狂賊。
比賽結果，選手操作,團隊配合……他全都沒注意。
只是在看著衛驍。
鎖定一個視角，看到的就是這個視角所能看到的，和自己玩遊戲差不多。
比如現在,陸封鎖定了衛驍的視角,就好像自己坐在電腦前,唯一區別是他不能操作峽谷的英雄,他只能看著衛驍操作。
第一局暗賊剛剛六級時,所有人都在驚訝著他能不能刷出九弧光,唯有陸封很平靜。
這個起手，這個傷害把控，這個連招,是絕對能夠刷出來的。
陸封對暗賊太熟悉了,熟悉到看個痕迹都能估算出詳細數據。
然而,此時此刻,他看到了不一樣的熟悉。
是衛驍對暗賊的熟悉。
或者該說,衛驍對他的熟悉。
這哪裡是衛驍的暗賊,分明是衛驍在峽谷里用陸封的暗賊。
陸封眼睛不眨地看著，彷彿看到了年少的衛小小。
倔強得撐起沒了支柱的家，倔強得在風雨飄搖中長大，倔強得向所有人證明——
我可以。
我很強。
我不需要依賴任何人，也可以做到最好！
陸封心疼。
他想給他依靠，想讓他依賴，想看他恣意暢快，想他活得簡單痛快。
可是……
他給了他新的壓力和痛苦。
陸封向後靠在椅背上，肩膀處只能感受到極輕微的疼痛。
峽谷里絢麗九道弧光耀在他眼底，帶出了藏在靈魂極深處的黑暗。
陸封以為自己早就不怨恨陸明澤了。
小時候母親哭泣，陸封恨過他。
看到他荒唐的生活，陸封怨過他。
被鎖在漆黑陰暗的宅子里餓了三天三夜，陸封想過要和他拚命。
後來，陸封放下了。
陸明澤不值得他恨，不值得他想起他，更不值得因為他而毀掉自己的人生。
如今，陸封發現自己仍舊恨他。
他毀了他那麼多，為什麼連僅有的凈土也不肯留給他。
如果他沒有受傷，如果他的肩膀好好的，他是不是就可以陪著衛驍一直走下去？
單人賽、雙人賽、五人賽。
這個在他最黑暗的時候給予他曙光的賽場，是不是可以定格在最燦爛的時刻。
假如沒有遇到衛驍。
陸封不會這樣的不甘心。
人總得往前走，經歷過太多災難，早就習慣了遺憾。
陸封能做的，只有把眼下做到最好。
選擇、堅持。
不後悔。
可現在……
他不甘心。
他不想讓衛驍遺憾。
自己可以習慣，卻不能容忍衛驍妥協。
燦爛的驕陽，奪目的少年。
只該沐浴著沒有陰霾的耀眼光芒。
兩局比賽，誰都感覺不到衛驍的情緒。
只有陸封——
隔著萬里重洋，隔著破曉和落日，感受到了衛驍的所有心情。
冷酷的暗賊，囂張的狂賊，峽谷里的無數殺戮，映照的只是一顆不安的心。
這樣得不安，這樣得無助，這樣得害怕，他卻還在強撐著。
衛驍還在倔強地告訴陸封：「……我可以。」
陸封閉了閉眼，從心臟湧出的血液又苦又澀，麻木了四肢百骸。
說著要守護他，說著要給他快樂。
最後他竟然是被守護，被給予的那個。
衛驍。
衛小小……
衛驍這一精彩發言爆了全網。
Quiet憑藉著這張小臉蛋和秀翻全場的實力以及各種騷操作圈到的百萬女友粉炸了：「是誰！！！」
「是哪個小妖精拐走了我的Q神！」
「我不依我不依，我老公才19歲，不能早戀！」
「19歲不早了，可是我才16歲，Q神等我！」
更有萬千媽媽粉：「Q寶你不要被壞女人騙了啊啊啊。」
「Q寶聽話，咱們專心打比賽，別被騙身又騙心！」
CP粉直接房子塌了：「雖然早就知道榮光圈裡全是直男，但……」
「我的澆菜CP，我的雙野CP，對不起……我這回真成自閉姐妹了。」
當然也有酸不拉幾的真直男：「是應援榜的那個LU吧，嘖嘖嘖，成績沒打出點什麼，富婆先傍上了。」
「電子競技，談什麼戀愛？常規賽第一了嗎，季後賽大滿貫了嗎，冠軍杯拿到收入了嗎！」
「贏了幾局比賽就膨脹了？坐等FTW翻車。」
「隊長離隊，新秀戀愛，剩下的老弱病殘，FTW這個賽季廢了！」
這話太引戰，FTW的戰鬥粉蜂擁而來，哪還記得戀愛這種小事？先把黑子噴個頭破血流再說！
衛驍回到後台，休息室里一片靜默。
知情人辰風不知道說什麼好，半知情人菜哥慌得一批很怕他當場出櫃。
湯臣和小寧子完全歪了：「是那個LU嗎。」
衛驍：「……」
菜哥內心：是陸，但不是LU！！
衛驍點了下頭：「嗯。」
湯臣和小寧子：「！！！」
菜哥猛地轉頭看他：卧槽？
辰風聽不下去了，這剛起步就搞事，還拿不拿小組第一了！
「走了，」辰風冷下來呢，氣場十足，「回基地，復盤。」
小寧子和湯哥都噤聲了，唯獨白才心裡小劇場寫了十萬字——
什麼情況？
衛驍嗯什麼？
LU是隊長？
那個傳說中衛驍的第一粉絲是隊長？
菜哥魔幻了，作為卦帝，他知道很多。
比如LU每次送衛驍都是愛心和玫瑰，數字都是別出心裁。
什麼520啊，什麼1314啊的。
次次都是表白，簡直不要太粗暴。
就這……
就這是隊長？
說起來，上次衛驍和阿睡直播，隊長也給了個1314的禮物。
當時白才以為是衛驍哄騙隊長，自己摳糖吃，現在一看……
白才傻逼了，被自己的腦補給嚇到了。
難道莫非也就是說……
他倆……
早就搞在一起了？！
出了會場，一陣冷風吹來，菜哥冷靜了。
想什麼呢！
且不說隊長崩不崩人設，單單是衛驍的模樣也不像啊。
如果那個假LU是隊長，那麼衛驍幹嘛要一副失戀的慘樣？幹嘛要發瘋一晚上？
兩情相悅的話，衛驍不得浪上天？
還會是這副冷冰冰的制冷機模樣？
不可棱！
以菜哥對衛驍長達數年的了解，這傢伙一旦心花怒放，那必須又貧又皮，騷話能把整個會場給淹了。
瞧瞧眼下這個德行，百分百心情差，而且是超級無敵特別差。
誰能讓他心情盪到谷底？
除了隊長，沒有別人。
一顆紅心向Close的衛驍為什麼會這麼難過？
只有一個原因——
失戀！
白才前推后推，邏輯分明地得出了最終答案：
衛驍失戀了。
他之所以向小寧子他們承認LU是喜歡的人，僅僅是為了打掩護。
總不能說自己喜歡的是隊長吧？
一開口小寧子嗝屁，FTW明天的比賽都不用打了！
哦，常規賽都不用打了，他們去哪兒找個新中單！
如此一想，白才貫通了。
總之LU不可能是隊長。
就那畫風，就那5201314，他就是改叫毛豆，也不會相信那是FTW的冷酷大魔王！
回到基地，剛下車衛驍的手機響了。
白才偷瞄了一眼。
衛驍按住屏幕不給他看。
白才：「……」
衛驍：「我先接個電話。」
辰風點頭：「嗯。」
衛驍直接上樓回屋，把門反鎖后才指尖輕顫的劃開鎖定屏幕。
映入眼帘的是他心尖上的名字——Close。
衛驍輕吸口氣，壓著湧上來的酸澀，接通了：「隊長。」努力維持著平常的聲音。
陸封：「……」
衛驍只是聽著他的呼吸聲，眼眶就紅了：「剛醒？」
陸封：「沒睡。」
低沉的嗓音響在安靜的屋子裡，更靜了。
衛驍頓了下，說道：「今天還要去做理療吧，一宿沒睡……」
陸封打斷他：「比賽我看了。」
衛驍：「……」
陸封低聲道：「打得很好。」
每次比賽結束，衛驍都能聽到他說這四個字。
可這次不一樣。
聽到他這麼說，衛驍胸口裡像被撒了把鹽，燒得五臟六腑全在痛。
「一會要去復盤，我先……」衛驍想掛電話了，他不想哭得眼睛通紅去訓練室，太難解釋了，也不想解釋。
陸封卻輕聲喚他：「小小。」
衛驍靠在門邊，身體僵得像在寒冬臘月里站了一小時：「嗯。」
陸封繼續道：「以後我什麼都告訴你。」
衛驍驀地睜大眼，垂在背後的手像是在找一個依靠般握住了門把手。
陸封說得有些難，卻說得很認真：「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不適應。」
不適應和人交流，不適應與人分擔，更加不適應自己的身後有了個小小的倚靠。
衛驍嘴唇輕顫著，什麼都說不出來。
「小小，」陸封聲音溫柔到了極點：「不生氣了好嗎。」
衛驍忍了許久，還是哭得一塌糊塗。
他沒發出聲音，但是眼淚流得很兇，那模樣會讓看到的人驚訝，原來一個人可以流這麼多眼淚。
「隊長……」
「嗯。」
「下周……的檢查報告直接發給我好嗎。」
陸封應道：「好。」
陸封每周的周五會做一次檢查，而下周五晚上八點是FTW對TPT的一場比賽。
國內時間晚上八點，剛好是陸封那邊早上八點。
衛驍打完比賽，陸封新一周的檢查結果也就出來了。
衛驍沒有把話說出來，但他心裡想的是——
我會贏下比賽。
請你也一定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