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賭(2)
?孫沛明使個眼色,之前去拿桌子的中年男人就站起來將手珠拿到手裡。
「鑒定一下,顧少不介意吧?」孫沛明吐出一口煙,眯著眼笑道。
大家都是體制里的,不可能說出『弄壞一點要你賠命』這種土匪話,顧沉舟只說了一句隨意,就靠在椅子上等孫沛明的人去鑒定。
牌局又暫停了。這次來的荷官專業素質可比陳浩高多了,見兩邊達成協議,立刻就放下手中的牌退後幾步離開桌子,即表示尊敬,又避免事後有人懷疑自己手腳不幹凈。
中年男人大概也就出去了十來分鐘。再回來時,他湊到孫沛明耳邊小聲說了點什麼。
孫沛明沉默半晌,揮揮手讓他坐回去,自己則拿了那串手珠放到牌局中間的籌碼堆里:「隨身帶著數百萬,顧少豪氣啊。」
「比不上孫少捧明星的豪氣。」顧沉舟說。
這句話也不知是讓孫沛明想到了什麼,倒是重新沉下來,露出和煦的笑容說:「顧少說得對,千金難買心頭好嘛。繼續,我跟三百萬。」最後一句是對荷官說的,三百萬則是那串手珠估出來的價值。
荷官再次一鞠躬,回到牌桌前繼續發牌。
第三張翻牌,孫沛明紅心K,顧沉舟方塊3。
「跟。」孫沛明。
「跟。」顧沉舟。
第四張轉牌,孫沛明紅桃K,顧沉舟方塊5。
繼續。
第五張河牌,孫沛明草花K,顧沉舟方塊A。
孫沛明看著桌面的牌一會:「加。」
600萬!
顧沉舟的神情一直淡淡的,示意荷官自己跟。
賭局進行到現在,之前還打牌喝酒的人都圍到賭桌旁邊了。
衛祥錦將手旁的酒換了杯茶。一局千萬,他們三個不差這個錢,但今晚的賭局進行到現在,誰輸了,誰的人就丟大了。他看一眼孫沛明,又把目光停留在顧沉舟身上。
顧沉舟正把玩著手中的玉牌,察覺到衛祥錦的目光,他轉頭沖對方微微一笑。
正好這時,孫沛明的聲音響起來:「翻。」
方塊2!
孫沛明有些遺憾,又似有若無的鬆了一口氣。連輸二十五局,剛才一番檢查也沒發現什麼不對勁,此刻他表面還端得住,心裡卻著實有點發毛,看對方有三張相同的公共牌,就開始提心對方翻出一組同花順來。
顧沉舟同樣翻出了牌,還是2,草花2。
現在剩下最後一張牌。
手機的鈴聲忽然打破二樓的沉寂,就在牌桌周圍人群微微騷動的時候,顧沉舟掏出手機,接起來剛嗯了兩聲,那頭的人就掐斷電話了。
他也不在意,掛了手機對衛祥錦說:「顧部長發來指示,我得回去了。」他說著掃了一眼牌桌,「這局是跟是棄……或者乾脆就這麼算了?」
顧沉舟的話里別有深意!
孫沛明微微眯了眼。這場牌局玩到現在,要說還有多少贏面,他自己都不太相信。但是發牌的人、桌子、房間、道具,一切都檢查過了,沒有任何問題。
真是運氣牌技的差別?
他不信,沒人信。
「大夥出來玩可沒誰玩到一半說算了,顧少這是看不起我啊。」孫沛明笑著說道,輕輕彈了彈煙灰,「顧部長的指示不能不遵守,但也不差這一兩分鐘嘛……」他眼角的餘光瞟見坐在身旁的中年男人一直朝他悄悄打手勢,這是他從國外賭場帶回來的人,正的邪的都玩得精通,專業素質沒話說,就是有些地方一直不開竅。
一千萬而已,他賭得起就輸得起!只要還在這個圈子裡,只要他還想是這個圈子頂尖的一員,別說一個一千萬,就是第二個,第三個,他敢下桌就能全丟出去。
就算全丟出去,這張臉也得撐住!
「跟。」
最後一張牌翻開。
方塊7。三張K,兩張散牌,這時候孫沛明倒是無所謂輸贏了,只看著顧沉舟翻牌,他甚至在心裡默念著4,紅桃4,黑桃4,草花4,方塊4……
方塊4!
最後的牌被掀開,周圍高高低低的呼氣匯聚成一股不小的聲浪。
相較之下,牌桌上的兩人都顯得冷靜多了。
孫沛明甚至覺得從開局顧沉舟就知道結果了,但覺得歸覺得,他還是第一時間展現自己的風度:「顧少今晚好運道。錢明天上午就打到顧少賬上。」
「好說,孫少今晚的運道其實也不差。」顧沉舟說,接著就轉向衛祥錦,「你待會有事嗎?要不我打個車走?」
顧少,其實我有空能送……這一刻,心想這句話的絕不是一個人!
可惜這種事衛祥錦向來是當仁不讓的,顧沉舟說完他就接上了:「正好沒事,今天差不多了吧?」後面一句是對周圍人說的。
「沒事沒事,我們也差不多走了。」周圍人連忙表態,簇擁著衛祥錦和顧沉舟走出千和亭。
一行人魚貫穿過石廊,臨近垂花門時,落後的孫沛明終於趕上來了,他並不廢話,看見顧沉舟就頗有含義地說:「顧部長臨時來了指示,今晚不算盡興,下次找顧少出來,顧少可得賞臉啊。」
顧沉舟停下腳步,以同樣的口吻接了一句:「孫少的邀請一定準時。」
一群人一直走到大廳,正好看見大堂經理在另一群人面前賠著笑說些什麼。
兩方人隔著一個室內噴泉交錯而過,顧沉舟朝那群人的方向漫不經心地掃過一眼,正好和站在那群人中間的男人對視而過。
「你在看什麼?」正跟顧沉舟說話的衛祥錦沒得到回答,一邊問一邊順著對方的目光看了一眼。
旁邊有眼尖的人和顧沉舟看了同一個地方,忙說:「那是賀少。」
衛祥錦這下也看到對方了,他皺了下眉,沒立刻說什麼,而是等和眾人分開又拿了車之後,才對顧沉舟說:「賀海樓。你大概不認識對方,他剛好在你出國之後才來的,是賀家的人。」
「他怎麼了?」顧沉舟抬抬眼,問。
「這個人有點危險。」衛祥錦微鎖著眉,手指在方向盤上輕輕敲動,「雖然沒有人真正抓到什麼證據……但他做的有些事情可能過界了。」
「哦?」
「而且生活非常混亂。」衛祥錦又說,臉上帶出一些嫌惡,「男女不忌,狂歡派對的常客,還愛玩極限運動。我見過他幾次,他這個玩法早晚把自己玩進去。」跟著顧沉舟在一起,衛祥錦說話就隨便多了,不像慣常那樣說一半藏一半,「對了,你怎麼突然注意他了?」
「剛好看見而已。」顧沉舟微微一笑。
「那是衛少和顧少。」
在衛祥錦和顧沉舟談論賀海樓的時候,賀海樓身旁的人也仔細地跟賀海樓說:「顧少之前跟衛少一樣,也是圈子裡的頭一份。但三年前去了國外,一直沒什麼消息,沒想到今天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顧沉舟?」賀海樓玩味自語。這個今年二十二歲的男人光從外表上看,決不遜於熒幕上那些引動萬千粉絲驚呼的男星,更有著那些人拍馬也趕不上的家世——他是京城賀家的人,就算並非賀南山的直系血脈。
說話間,幾人穿過後園,又走進獨棟小樓,正呆在裡頭的男生像碰著彈簧一樣從座位上跳了起來。
賀海樓露出笑容,走上前親昵地捏捏對方的臉蛋。
但那個看起來也就十□歲的男生似乎並不習慣,尷尬地小幅度躲閃了好幾下。
周圍的人也是見怪不怪了,認識賀海樓的都知道他這個毛病:就喜歡搞學生,看起來越乾淨的越好,並且不出三個月一定換人。
不過換人雖說是換得勤,但剛搞上手時,賀少也是不吝於表現一點自己的體貼的,幾輪喝下來,原本該他身旁男生喝的酒全進了賀海樓的肚子,又跟著眾人幹了一杯紅的,捏著身旁男生的下巴就嘴對嘴灌進去。
那個男生正老老實實吃東西。被這麼一弄,他嗆得眼淚都咳出來了,好不容易直起腰來,就看見賀海樓側頭指著他笑:
「味道不錯,就是不知道顧家大少有沒有這個好味道。」
這下,酒桌周圍的時間像被忽地按下暫停鍵,聲音與動作,統統停滯了。
衛祥錦的車,正緩緩駛向天瑞園。
按照要求在山下經過檢查,因為是晚上,顧沉舟和衛祥錦還被守門的警衛用手電筒對臉照了好幾下,才放行通過。
一路順著山道蜿蜒向上,鬱郁林木將城市的喧囂都擋在身後。衛祥錦將車停到自己家門前(他們兩家就住隔壁),想了想對顧沉舟說:「我跟你一起去看看顧叔叔怎麼樣?」
「你去幹什麼?」顧沉舟詫異看了衛祥錦一眼。
「先問個好,然後就說是我跑到國外把你拉回來的。」衛祥錦說。
這話……顧沉舟無語半晌:「我看你是從小幫我背黑鍋背慣了吧,得了,你在這裡呆一會兒。我進去一下,估計待會還會出來。」
「還出來?」就衛祥錦對顧家多年的了解,這句話的意思是顧沉舟待會會被趕出來,他說,「要不待會實在不行你就弄出點動靜?」
「然後?」
「我好掐著時間進去。」
「……好兄弟。」顧沉舟先有些好笑,慢慢又升起一絲感動來,這道突如其來的情緒讓他看上去像是被注入了一股活力,掩去了之前的沉默和漫不經心,整個人都顯得鮮活起來,「我不會忘記你的。」
「不會忘記讓我幫你被黑鍋?」扶住方向盤,衛祥錦開玩笑,然後他探出車窗,叫住已經走了幾步的顧沉舟:「小舟!」
「嗯?」
「顧叔叔年紀不小了,你別太惹他生氣。」
「知道了。」顧沉舟背對衛祥錦,遠遠丟來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