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四十四章 親密接觸
?橘黃的燈光對著他的眼睛接連閃爍,顧沉舟反射性眯了一下眼,本來前沖的腳步一下停住,左手一撐,人已經從後車蓋上滾過去。
由車燈的正面轉向側面,耀眼的燈光一下暗了許多,顧沉舟輕微晃一下腦袋,試圖揮去因強光照射而出現在視線里的陰影——這並不太有效,不過顧沉舟還是很快就看清楚了開過來的車子:白色的車身熟悉的款式,還有一模一樣的牌照,賀海樓真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他的座駕。
但是賀海樓這麼巧合的出現在這裡……
顧沉舟心裡的疑問很快有了答案,白色的保時捷開到眼前,根本沒有減速,直直就朝那群人的方向碾過去!
「我操!」這不是顧沉舟的聲音,那群拿著棍子砍刀就像啞巴一樣的人到現在,終於忍不住紛紛出聲,快速四下散開。
白色的保時捷開到跟顧沉舟車子一樣的位置,突然發生嚴重打滑,隔著一輛車子,顧沉舟也能看見對方車子的輪胎下出現了一縷火花。
是鐵釘。顧沉舟的目光順勢朝地上掃了一眼。這些長長的鐵釘在這一小片道路上灑了足有數百枚,密密麻麻的都是尖頭朝上,別說再來一輛,就是再來幾輛車子,也要被它們扎破。
這樣突如其來的震動肯定影響到駕駛座內的賀海樓。但坐在駕駛座里的賀海樓根本不在意,完全沒有踩剎車的意思,甚至還順著車子傾斜地方向打了打方向盤,就為了去追一個在他車子前面幾步路的人撞。
顧沉舟從車子后快速朝賀海樓的方向跑去,在他做出這個行動的時候,剛剛四散開來的人群也從周圍再次朝中間聚攏。
開車的賀海樓朝車窗外瞥了一眼,終於沒有再加油門,任由車子按著慣性向前,自己則從車子駕駛座上飛快爬到副駕駛座,從副駕座底下掏出個東西,就一腳踹開車門!
這時顧沉舟剛剛好衝上來,賀海樓雙手抱頭,直接向外一躍,在地上滾了沒幾滾就被顧沉舟彎腰用力拉起來:「走。」
顧沉舟言簡意賅,同時看了一眼賀海樓手上拿著的東西——是一根棒球棍,比他手中的刀子還不如,顯然哪怕是賀海樓,也不會隨身帶著一把槍。
「朝哪裡?」賀海樓還有閑心問上一句,只是話的尾音還沒出來,就被突然響起的巨大碰撞聲掩蓋:那輛白色的保時捷重重撞在路邊的土牆上,剛才賀海樓追著的那個人似乎也被掛到,倒在車子旁不遠,一時沒有站起來。
剩下的幾個人中有一個人朝那位倒在地上的人跑去,其他則有默契地一起追顧沉舟和賀海樓。顧沉舟拉著賀海樓朝路邊沒有土牆的地方跑去——這裡已經差不多到了天香山,上山的路雖然修好了,但山腳還有大片草木沒有清理,加上夜晚的關係,朝裡頭走總比沿著這條沒什麼人的大路跑更安全。
真正的山腳比公路低大概兩米的高度,兩人幾步跑到路邊,顧沉舟鬆開手單手撐著路面往下一跳,跳下去的極短暫過程中,他不止聽見了耳邊的風聲,還聽見了頭頂的風聲,似乎有人照著他剛剛所在的位置用力揮了一下什麼東西。
就差一點點。顧沉舟微微鬆了一口氣,落地的時候順勢往前一滾,撲倒草叢中掩起身子,同時去看站在他旁邊,跟他一起跳下來的賀海樓。
賀海樓的動作跟顧沉舟差不多,不過落地的時候他微微踉蹌了一下,導致前滾的動作看起來更像是站不穩而前撲了一下。
顧沉舟眼明手快地拉住人,來不及說話,就用力握了一下。
昏暗的草叢中響起輕噝聲,但沒有人說話,兩人矮著身子,快速在草叢中穿行著,但沒走幾步,就聽見身後有人叫道:「這裡!」
黑暗裡,顧沉舟朝身旁看了一眼,正好和賀海樓的目光對上。
黑白分明的眼睛在滿是雜草的陰暗地方里,比模糊的輪廓清楚多了。兩人的目光一觸即收,同時轉身,朝後方撲去!
「唔——」剛剛發生的人被撲倒在地,似乎揮動了什麼,顧沉舟沒有注意到,他的心臟咚咚地跳得飛快,胸口甚至升起了一種氣悶地感覺,精神卻越發專註集中,比任何時刻都更明白自己要做什麼——
他沒有做任何多餘的動作。將手中的刀子對準對方的胸口紮下去!
「啊!」短促的慘叫在在草叢中響起,現在已經沒有隱藏的必要,顧沉舟拉一把還蹲在地上的賀海樓,飛快往幾十步外的樹林跑去。
一百米的距離。
八十米。
六十米。
四十米三十米二十米十米——
顧沉舟聽見身後的人的追趕聲,聽見風從耳旁掠過的呼嘯聲,聽見自己胸腔發出的劇烈緊張的像拉風箱一樣的抽氣聲——
一百米的距離,他什麼都沒有想,只記得牢牢抓住雙手裡的東西,用盡所有能用出來的力氣,撲向籠罩在黑暗中,樹木錯落密布的小樹林!
幾乎只是一個晃眼的功夫,草叢遠離,樹木漸密,黑暗裡,不知道是誰的腳拐了一下,牢牢握住彼此手掌的兩個人像葫蘆一樣摔倒在地,又因為面前的斜坡而骨碌碌一直往下滾到坡底。
緊追在身後的腳步一下子變得遙遠了。
這是坡底下的一處灌木叢,兩人躺在灌木叢底,保持著上下交疊的姿勢,身上被石頭和樹木砸中的地方跟被砸斷一樣疼痛,一時間都覺得全身跟散了架一樣,根本爬不起來。
顧沉舟在滾下來的時候腦袋似乎磕到了一個小石頭,一直到現在都躺下來,腦海里還有嗡嗡的聲響。他閉一閉眼睛,試圖動一下手——沒有問題;他又在腦海里問了自己一個簡單的問題然後回答——還是沒有問題。
並不嚴重。他微微鬆了一口氣,正要嘗試著起來,卻發現左手背上突然有些麻癢,似乎有什麼東西在上面移動……
是什麼?蛇,蜘蛛,蚯蚓,或者其他一些小動物?
顧沉舟一邊想著,一邊朝自己的手背飛速抹了一下——什麼都不是。他的動作停下來,面無表情地躺回去,緊繃起來的肩背在不知不覺中,又放鬆下去。
是賀海樓的一隻手。
「你在幹什麼?」灌木叢里,顧沉舟用耳語的聲音問。
「找你。」對方同樣的耳語聲音回答。
他們靠在一起,肩抵著肩,腿並著腿,身體壓著身體,賀海樓的嘴唇就湊在顧沉舟耳旁,他細細地說著,溫熱的氣息輕輕噴在顧沉舟耳朵上。
「我就在你下面。」顧沉舟淡淡說。
賀海樓的笑聲很小,但胸膛的震動很明顯。兩個人緊挨著,賀海樓胸膛的震動傳遞到顧沉舟身上,彷彿就是他的胸膛在輕震。
「我這不是沒看見你么。」賀海樓回答了這一句。
然後兩人都倏地收聲——並不太遠的距離,鞋子踩在樹葉上的聲音,還有地面輕輕的顫動,都一一傳來。
不太清楚的交談聲從外頭傳到灌木叢里。
「這裡……找過……?」
「灌木太多……打燈……」
幾句話后,微弱的光線倏地掃過來。
顧沉舟輕輕眯了眼,慢慢屏住呼吸,對著外邊的左手悄悄握住冰涼的刀柄。壓在他身上的賀海樓也沒有再說話,同樣放輕了呼吸,只是一隻手依舊安分不下來,不時碰碰手掌,胳膊,或者腰肢。
顧沉舟沒有太過注意這點,他借著外頭不時晃過的光線,打量著自己暫時棲身的地方:這是一個葉片非常豐茂,但叫不出名字的植物,枝葉向四周生長,幾乎成球狀覆蓋根莖,其下快到泥土的部位,又堆滿了枯枝和根系,哪怕在白天,只要不注意,恐怕都會錯過藏在這裡的人。
外頭的腳步近了,光線越來越明顯,賀海樓的手已經摸上他的臉頰。
顧沉舟快速抬手揮開對方摸上來的那隻手。他頓了頓,又伸出手去握住對方的手掌。
躺在他身上的賀海樓似乎動了一動,但很細微。接著他的腦袋垂下來,就抵在顧沉舟的脖頸旁,安安靜靜地不再鬧騰了。
一陣窸窣聲忽的從不遠處傳來,朝顧沉舟這裡照射的燈光一下子遠去,大概幾息過後,兩三道輕微的腳步聲跟著快速離開。
顧沉舟又在心底默數了三分鐘,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打開一個軟體,看見上面的數個綠點。
「我的人來了。」顧沉舟對賀海樓低聲說。
「嗯。」賀海樓模糊地應了一聲,沒有動彈。
顧沉舟準備掙開自己空閑的右手,但對方立刻用力反握住,他只好放掉左手的軍刀,抱著身上的人的脖頸,換了個方向,一邊用肩背擋著身後的灌木,一邊抬手護住賀海樓的腦袋,拖著人從灌木叢中掙脫出來。
喧鬧和燈光都在遠處,周圍幾十米內已經沒有了人跡。顧沉舟從灌木中找出軍刀,也不管不知什麼時候爬到自己外套上的蜘蛛,直接抖落在地上就去問賀海樓:
「站不站得起來?」
賀海樓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後慢吞吞撐起身子:「我試試……」他突地一歪腦袋,嘴唇就印到顧沉舟的嘴唇上,同時露出牙齒輕輕一咬——
顧沉舟突地抽出手,放在賀海樓腋下將人拖起來,讓賀海樓伸出的牙齒直接咬到自己的嘴唇。這一下咬出了血,賀海樓又疼又遺憾,非常清晰地長嘆一口氣。
顧沉舟根本沒有管對方,他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找輛救護車來,十五分鐘不到你就不用幹了。」
說完他直接掛了,這才瞟一眼還靠在自己身上的賀海樓:「如果不是你腦袋上已經開了一個洞,我現在就給你再開一個。」
說完這句話,顧沉舟將賀海樓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扶著人向外走去。
這回賀海樓乖乖地不生事了。
兩人向外走了一段距離,還沒完全上了那條滾下來的陡坡,遠處已經出現影影綽綽的人影了。
賀海樓眯了好一會眼睛,才說:「人來了?」
「嗯,」顧沉舟應了一聲,「你的視力怎麼樣?一點都看不見?」
「有黑塊。」賀海樓不太在意,轉頭抓緊時間問顧沉舟,「你真的不考慮我的提議?」
「什麼?」顧沉舟絕對是說順口了——順口之後他就後悔了!
而賀海樓總有本事讓人更後悔:「和.奸.強..M,我真的覺得哪一個都挺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