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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七十四章 鯊魚在水下

  ?晚飯已經做好,導遊掀開帳篷的氈門,準備出來叫顧沉舟和賀海樓兩個的時候,正和往裡走的顧賀二人兩個人照面。

  第一眼就看見賀海樓揉著臉頰,顧沉舟頭上衣領摻雜草屑的狼狽模樣,導遊楞了一下:「兩位這是?」

  「這裡有豹子?」顧沉舟言簡意賅地反問。像盤羊金雕什麼的保護動物,看得到是運氣,看不到也無所謂,但出來旅遊一下,又不是自己亂走,都能碰見大型食肉動物,這個實在有點忍不下去啊。

  導遊也是愣了一下,連忙讓兩人稍安勿躁,自己轉回頭跟哈薩克老人交流一會,也不知道他們交流出什麼了,哈薩克老人笑眯眯地站起來,帶著顧沉舟和賀海樓兩個往帳篷後邊的羊圈走去。

  兩個人連同導遊一起跟著老人,來到羊圈外——這回不用誰說什麼或者指什麼了,顧沉舟和賀海樓直接就看見了一隻豹子悠閑的趴在養圈裡,本來該養著羊的圈子似乎成了它一個人的領地,長長的尾巴不時揚起來甩一下,有時候還會在半空打個小花圈。在它肚子底下,一隻小腦袋支楞著向外張望,看到一群人出現在羊圈外時似乎還想跑過來,結果沒走兩步就被大豹子一巴掌打到地上再抓回去。

  「阿塔說這隻豹子是他養的,不會咬人。」阿塔是對哈薩克長者的敬稱,導遊跟顧沉舟和賀海樓兩人解釋說,但明顯他自己也不相信對方的話,站得比顧賀兩人都要遠。

  碰到這種情況,顧沉舟也不好說什麼,畢竟對方是邀請他們過來做客,加上他們除了被嚇了一下外,還真沒有什麼事,索性轉了話題問:「這是雪豹?」

  導遊又跟哈薩克老人交談了一下,回頭對顧沉舟點頭說:「沒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是老人撿到的,一開始還以為是草原斑貓呢。」

  「我也以為是草原斑貓。」賀海樓很淡定地接話說,正常人哪怕到了草原,也不會以為自己隨便就看見了一隻豹子,「另外每隻貓高興了都會咕嚕咕嚕地叫的。」

  以為貓只會喵喵叫的被科普的顧沉舟:「……」

  難得啊!賀海樓趕緊開啟嘲笑模式:「一看就知道沒有接觸過動物!」

  同一時間,桑贊市市政府大禮堂。

  大禮堂內,遂林省的領導班子包括從京城裡來的顧新軍和賀南山一起,就遂林最近嚴重的社.會.治.安問題開了這一周以來的第二次全體會議。會議上,遂林省的領導班子對近期發生在遂林的暴.亂做了嚴肅的檢討及認真的分析,在亡羊補牢、努力平息暴.亂,安定社.會.治.安的基礎上,又拿出了一系列今後的治.安.管理措施,表明態度將社.會.治.安問題放在重中之重,並拿出經過詳細研討的預防方案,有信心並務必要將未來的暴.亂扼殺在搖籃之中……

  以上一切都是官面文章。

  不說京城裡那些大佬,哪怕是遂林里的這些人,甚至不用有多少門路的,只要混得久一些官場老油子,都清楚自己參加的這兩回的會議,真正的重點不是在如何徹底平息暴.亂上,而是在平息這場暴.亂的牽頭羊,到底先到達這裡的賀總理,還是比賀總理遲兩天過來的顧部長。

  這個問題其實很好理解,甚至不獨在官場中有這個現象:一件事情如果有兩個專門負責的一把手,那這兩個一把手之間必然要分清主次定個勝敗,不然兩個人的思路總不會一模一樣吧?出現分歧的時候,底下的人是聽A的呢,還是聽B的呢?當解決事情的力量不能往一處使的時候,這件事情辦起來,就難免事倍功半不如人意了。

  這個道理誰都懂,但做起來就不那麼容易了,不過還好,這兩個先後從京城到地方的大佬在暗地裡似乎已經有了勝負手了,第一次會議的時候,兩個人還旗鼓相當,甚至賀總理更有發言權;結果第二次會議一來,場面上的發言權就明顯朝顧部長那邊便宜了。

  看來這次的事情,還是顧部長的指示更重要啊!

  散會的過程中,遂林省大大小小的官員在心裡琢磨著,省長及省委書記簇擁著顧新軍和賀南山走出會議室,這兩次的陪太子讀書他們倒是讀的心甘情願樂在其中——儘管是作陪,可這座上賓,也不是什麼時候都能夠請到的啊!

  走出大禮堂,顧新軍滿含風度地和賀南山一握手,說:「賀總理,這次的事情真是麻煩你了!」

  一般官場里,會這樣說的只有勝利者。圍在兩個人身旁的省長和省委書記暗自想道。

  賀南山果然只淡淡「嗯」了一聲,態度和幾天前的第一次會議也沒多大區別,只是說:「和顧部長同勉。」就帶著人轉頭走了。

  這個氣度還真是不一般!兩人又再次感慨道,幾年來賀總理一直掌握著邊境事宜,現在因為一場暴.亂,手中權力當著遂林省整個領導班子的面被移交,結果人家硬是八風不動容,七情不上面,平常什麼樣的態度,現在也什麼樣的態度。

  賀南山一走,顧新軍跟站在他旁邊的幾個省部級官員點點頭,也沒多說什麼,很快上了停在大禮堂門口的一輛車子離開禮堂。

  前後腳開出去的兩輛車子內,顧新軍和賀南山的秘書同時像兩位領導報告了一件事情——這件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就是顧沉舟和賀海樓昨天在桑贊遇見的搶劫被追事件。

  顧新軍聽見了這件事情,眉頭就是一皺:「有沒有發生什麼?」

  「沒有什麼事情,」俞文俊連忙簡略地將事情說了一遍,「昨天晚上事情發生后,他們就從機場出發到伊什維什草原了。那些暴.亂分子拿著顧少的金卡去銀行查資料,一進系統就被人發現,將事情報上來了。」

  「那幾個人呢?」顧新軍問。

  「已經找由頭抓住了,都被扣在局子裡頭。」俞文俊回答。

  顧新軍點點頭,算是認可了俞文俊對這件事情的處理。不過他旋即又皺起眉,因為顧沉舟和賀海樓碰見的事情:就算兩家關係不好,但自家兒子和賀家小子在一起,零零種種發生的事情,也有點太多了……

  同樣的念頭也出現在賀南山的腦海里。

  賀南山的座車裡,他身旁的方姓秘書也將事情告訴的經過結尾告訴賀南山了。

  賀南山拄著拐杖沉默半晌,然後說:「既然出了這件事,交接的事情就不要再拖了,這塊地方也該好好整治一下了。」

  方大秘在心裡鬆了一口氣,心道賀總理這回總算鬆口了!三天前郁主席已經親自發話,除了再次表示出力保賀南山的態度之外,也做主讓出邊境這一塊給汪系的人,現在拖著不交接全是賀南山一個人的態度——這樣用處不太大的拖延,平常是很少在賀總理身上看見的,可見這一回,賀總理心頭到底有多惱火。

  不過賀大少的事情倒是出的正巧……這個念頭在方大秘心頭轉了一圈,就被他拋開了:就賀海樓那個樣子,有什麼地方不敢去,有什麼地方不敢玩?賀海樓特意跑到那邊去,雖然奇怪一點,但也不是什麼特別不可能的事情,估計是聽見什麼人說起了什麼事勾了他的興趣,就是沒想到連顧家的公子哥都被牽扯進來的,恰好接手邊境事情的顧組織部長,恐怕會藉此機會,好好發作一番啊。

  政府辦事,永遠不缺效率,只看在什麼時間。

  前後接手事情的兩個「一把手」一旦達成默契,徹底平息遂林暴.亂的事情立刻被擺上行程表,一天的功夫,聯防武警走上街頭,依照好幾天前就收集好的資料,迅速扣押了一批隱藏在各個地點的□分子,還在這批□分子嘴裡得出了另一個驚人的消息:他們中的一部分,和境外的某些勢力有著長期的聯繫,並多次得到境.外.勢.力的物資支援。

  這事情一出,就跟捅了個馬蜂窩一樣,基層的人報到高層,高層的人高度重視,立刻向顧新軍彙報事情,顧新軍一拿著資料,直接傳回給京城方面。

  再接著,還沒有兩三個小時,一通電話就從京城打到了賀南山這裡。

  是郁水峰親自打來的。

  賀南山的電話一直在方大秘那裡,任何人——不管是賀海樓還是其他高官——打電話過來都要先通過方大秘這一關,這次方大秘接起電話一聽是郁水峰,手都抖了一下,一句話不敢多問,連忙快步走進室內,將電話交給賀南山。

  「主席,您有事?」賀南山接起電話說。

  「遂林那邊的事情我都知道了。」電話里,郁水峰的聲音很平和,語速也十分緩慢,這也是賀南山顧新軍這一個等級高官的特質:因為上了年紀又身居高位,所以聲音永遠有著老年人特有的緩慢和平和,光光聽一把聲音,就能感覺到說話人的從容自信,「差不多了,你先回來吧,我這裡還有許多事等著你!邊境那邊本來就不平穩,發生一些事情,也在意料之中。」

  賀南山恭敬地回答:「我知道了,主席,已經準備回去了。」

  郁水峰呵呵笑了一聲:「我身邊的人,你最讓我放心,就是脾氣沖了一點,這點我也不知道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你老是改不了,這牛脾氣簡直跟軍隊里的那些人有的一拼了。」

  賀南山說:「主席,別的事情都能改,唯獨這個,天生的改不了。」

  郁水峰剛說賀南山,賀南山就直來直去地回話,倒立刻印證了對方說的「牛脾氣」。

  郁水峰無奈說:「行了,每次說你你都一個答案。」說著在電話里又說了幾句,就扣了電話。

  賀南山等到電話里傳來掛斷的聲音后,才將手機交給方大秘,同時從辦公桌上後站起來,稍稍活動身體,就往辦公桌側面放魚缸的桌子走去。

  站在賀南山旁邊的方大秘收起手機,跟著賀南山踱步到放著金魚的桌子前,很熟練先一步拿起放在浴缸旁的魚食罐子,打開蓋子遞到賀南山面前。

  憑心而論,賀南山是不見得多喜歡養魚,但他批公文批累的時候喜歡喂餵魚這個習慣卻有不少人知道,這回遂林省的領導也是下了一番功夫,投其所好地安排了一缸魚放在賀南山的住所內,還特別注意了沒有去弄太名貴的魚——賀南山辦公室的那個魚缸就從不放名貴的魚,只放生命力強的那些——做到這一步,也是用了心了。

  賀南山就著方大秘手中的罐子,隨手抓了一點均勻地撒在書面,玻璃缸內的幾條金魚立刻搖擺身體游到水面,嘴巴一張一合地吞著水面上的食物。

  顧新軍把案子捅上去了,主席接到消息特意打電話過來,一方面當然是安撫他安他的心,但另一方面,也在表示對他掌握邊境力度不夠的不滿。

  「發生一些事情,也在意料之中」這句話,說的就是「發生了事情」!

  但這件事情,說小不小,說大又不至於大到連郁水峰都惦記的程度,加上現在時間特殊,過去了也就過去了……最關鍵的,是他能不能借著這件事,徹底輸上一回,退上一次。

  目前的一切,都按著計劃來。

  現在主席特意打電話過來,表示了不滿,又提了他的脾氣,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他的態度沒有變,你必須繼續咬著汪系不放。

  該是來一些汪系的人,堵對方的口的時候了。

  這一點上,顧新軍推出的那幾個人選……

  賀南山沉思片刻,問身邊的方大秘:「最近怎麼樣?」

  領會領導話里的真正意思,是秘書的最基本技能。方大秘之所以能跟在賀南山身邊,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他能夠跟得上賀南山的思路。現在聽到了這句話,他立刻分析出對方在說的是什麼事,並且馬上給出了答案:「雖然主席和汪書記達成了共識,但汪系那邊的人並沒有停下來。」這幾個人一時半刻說不清楚,他立刻回身拿了一份資料過來遞給賀南山,「總理,名單都在這裡面了。」

  賀南山翻開文件,第一頁是方大秘圈出來的重中之重:即意味著這幾個人蹦躂得最愉快,又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毛病,能以雷霆速度直接拿下。

  賀南山拿著文件坐回書桌前,開始一個一個名單看起來,如果這些只是方大秘收集的,他可能不會這麼仔細,不過在這件事情上,他給了顧新軍一點甜頭,顧新軍也在那邊給了他一點回禮——就怕糖衣中裹著炮彈!

  方大秘恭恭敬敬地站在一邊,賀南山認真嚴肅的樣子讓他有一點忐忑,生怕這份精心收集起來的名單有什麼問題存在。有了這一層擔憂,方大秘就不由自主地開始回憶自己收集的資料了:

  孫元秋:背後靠著的勢力是彭榮明,大功績沒有黑資料一大把。

  王一一:背後勢力是曹宏思,手太長太貪,任何一個項目過到他手中至少要被刮下三層來。

  朱芳萱:搞女人搞出花來了。

  姜辰水:蹦躂得最高背後最沒有勢力。

  何昱鵬:……

  王洋:……

  許久,賀南山拿起筆劃掉了幾個人,而且全是在第一頁中的。

  方大秘心頭咯噔一下,看見了孫元秋、王一一等幾個名字被黑線覆蓋,他飛快思考自己待會該怎麼解釋又以什麼樣的表情認錯,就聽見賀南山說:「行了,劃掉的那幾個人不要動,其他的你看著辦。」

  方大秘一怔,忙接過文件,按照賀南山平常的習慣問:「其他的人直接拿掉?」

  賀南山「嗯」了一聲,接著說:「先安排回京的行程,然後立刻去辦這件事。還有,打個電話把海樓叫回來,明天下午我要在正德園見到他。」

  「是,總理。」方大秘答應之後,倒退出賀南山的房間,立刻著手辦這幾件事去了,因為賀海樓的事情最簡單,他一邊和隨行的保衛人員敲定總理的保護工作,一邊打電話給賀海樓。

  而這個時候,賀海樓正挽起袖子蹲□,給奶牛擠牛奶呢。

  電話照例是打了三四通才打通的,賀海樓接電話的時候聲音還懶洋洋的:「方大秘?」

  方大秘也習慣這個公子哥的大派頭了,他敬業地把賀南山的意思告訴賀海樓:「賀少,總理讓您明天回正德園去。」

  「坐飛機也來不及。」賀海樓回答對方。

  「如果沒有航班的話,我會安排專機去接賀少,請賀少給我一個地址。」方大秘對著電話笑道,接著又飛快轉頭跟安保人員小聲交談,「賀總理馬上要走,你們要確保機場和到機場路線的安全,這個工作一定要迅速穩妥……」

  賀海樓直接掛了電話。

  拿著電話的方大秘:「……」他決定等半個小時之後再打對方的電話。

  草原上,賀海樓剛剛關機,出去跑馬的顧沉舟就騎著馬回來了,他看一眼賀海樓,微微笑道:「方大秘打過來的?」

  賀海樓甩個響指:「猜得真准,你安了竊聽器?」

  顧沉舟說:「對你,需要嗎?」

  咦……犀利了啊。賀海樓瞅瞅對方:「剛剛顧部長身旁的秘書也打電話過來了吧。」

  顧沉舟「嗯」了一聲算是回答,事情結束,顧新軍就立刻指派身旁的秘書打電話過來了——所以顧沉舟才回來的這麼及時,也是這個原因,他遠遠看見賀海樓接了電話又關了機,只往最可能的那個方面一猜,就猜出事情了。

  「顧少該回去了吧?」賀海樓自己掛方大秘的電話是毫無壓力,但顧沉舟也接到了電話,他就心知肚明是留不住對方了。

  「事情圓滿結束了。」顧沉舟慢悠悠說,同時一翻身從馬背上下來。

  「我覺得旅遊剛進行到一半。」賀海樓表明自己的態度。

  顧沉舟抬頭看了看藍天和草原,半天笑道:「賀少想旅遊,找誰不是找?找我一起來……為了旅遊?」

  賀海樓走上前和顧沉舟並肩站著:「顧少不覺得這些很美嗎?」

  顧沉舟看了賀海樓一眼,唇邊的笑意似乎稍稍收了收,旋即又再次加深:「再美美不過京城,賀少跟我是一個想法吧?」

  賀海樓看著寥廓的廣袤的湛藍的天空,看了許久。

  然後他說:「顧少,我們相同的想法簡直太多了……」

  多到我看著你,就像在看鏡子里的另一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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