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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七十七章 郁汪之爭②

  ?7月15,近一個月的時間,京城的上空依舊一片晴朗。

  這是京城一年中最炎熱又最寥廓的天空:湛藍的穹廬高高挑起,絲縷白雲如棉絮般點綴其上,一輪驕陽懸在正空,揮灑熱力。

  雖然這一段時間裡,只要在京城裡,不論大小官員的三代都老老實實呆在家裡不惹事也不多事,但總有一些是不論你願不願意,都沒法推開的:比如小道消息傳了有好一年的、終於確定下來的邱悅和沈德林訂婚典禮。

  這樣盛大的儀式,只要能收到請帖,沒有哪一家敢於無視。

  顧沉舟來到會場的時候在門口稍微站了一下,往周圍打眼一掃,除了熟人還是熟人,還是很多身份跟他不相上下、或者他碰見了也要老老實實叫一聲哥或者姐的熟人——沈德林今年三十有一,邱悅比對方小上一歲,也有三十了,他們跟顧沉舟相比整整差了七歲,沈德林在京城中最風生水起的時候,顧沉舟和衛祥錦剛剛從自己的小圈子出來,踏進大圈子裡頭。

  「小顧來了。」站在門口迎接來賓的沈德林嫻熟地拍了拍顧沉舟的肩膀,兩人年紀錯開,他跟顧沉舟其實沒有太多接觸,但泛泛幾面,印象也還算不錯。

  顧沉舟一聽對方叫自己『小顧』,就沒有叫對方的官職,而是笑道:「沈哥,恭喜!」

  「承你吉言。」沈德林輕輕拍了顧沉舟的胳膊,本來還想再說兩句話,但顧沉舟身後馬上要走過來的人時,他笑容不變地把拉變推,說,「快進去坐下,待會我跟你好好喝兩杯。」

  顧沉舟還沒邁出腳步呢,他身後就響起一道懶洋洋的聲音:「沈市長,恭喜。顧少,許久不見啊。」

  一句話兩個人都招呼到了,顧沉舟本來想走的,這時候也略停了停腳步,對身後的人點頭說:「賀少,確實好久不見。」

  賀海樓彎唇笑了笑,他是天生的衣架子,穿什麼衣服能穿出模特身上的感覺。現在他也是隨便挑了一身西裝,就把精心打扮的沈德林給比下去了。

  不過沈德林自己倒是不怎麼在意——一張臉而已,長得好看就好看點,還能怎麼樣?剛剛伸手一推顧沉舟也只是因為知道現在的局勢兩家的對立,不想在這種焦頭爛額的日子節外生枝而已。

  「歡迎歡迎。」沈德林一邊微笑一邊讓兩人進去,目光剛從看上去安安分分的顧賀二人身上挪開,就又看見汪榮澤從外頭走進來。

  這下沈德林也微微頭疼了一下。

  郁系和汪系之間的事情,有眼睛的人都能看見,這次訂婚宴可以說兩系的人都不少——但沒有幾個會傻到在這個時候鬧什麼事情來。特別關注顧賀是因為賀海樓名聲在外,顧家和賀家之間的矛盾又比較不單純,而汪榮澤呢,他自己本人倒是沒什麼,但他背後的汪博源,最近就真的很有些什麼了!

  之前六月份的時候,那場從揚淮省燒上來的案子牽扯出的另一件人命官司,雖然沒有直接指名道姓說是汪博源,但看著那件案子和最近汪系的動向,這點事情還真的不難猜,尤其是幾個高層,完全是在揣著明白裝糊塗。

  堂堂一個下任當政人選——別管事情是不是真的——居然連這樣一件案子都按不下來……

  沈德林看了一眼獨自走上來的汪榮澤,臉上掛著笑容,心裡卻暗道也怪不得最近沒人跟這位一起,實在是汪博源看上去就不靠譜啊!

  能來參加邱悅和沈德林婚禮的,基本上誰的後台都足夠拎出來顯擺一下,加之一眼望去全是熟人,倒沒有非上前寒暄兩聲的必要了。

  走進大廳的顧沉舟隨意跟自己一路碰見的人說了兩句話,剛要從經過的侍者手中端起一杯低度飲料,一隻指甲剪得短短的,無名指戴上一枚大顆鑽石戒指的修長白嫩的手就伸了過來。這隻手先按下顧沉舟要端的那杯飲料,接著取了另一杯高度酒遞到顧沉舟手中,又收回去拿了一杯同樣的高度酒,舉起杯子遞到唇邊,微抿了一口說:「跟我喝一杯吧,顧小弟。」

  這個稱呼顧沉舟從小到大,只從一個人嘴巴里聽過。他看了看手中的酒杯,笑道:「悅姐,恭喜。」

  平心來說,邱悅並不是一個非常美麗的女人。

  她嘴唇太薄,鼻樑太高,眼睛不大,但眉梢太挑目光太冽——一個看上去就非常有范兒的女將軍,一個看上去就不太合適的家庭主婦。

  顧沉舟其實也有點看不懂邱沈聯姻的意義:要說加強兩家的關係,這個實在沒有必要,現在的沈總理就是老人家一手提拔上去的;要說兩個小孩子自己有感覺,就他所知,這個真沒有;要說為了找一個能當好沈家女主人的人……邱悅真的不太合適,不是說她有什麼地方不夠,只是很顯然,邱悅也有自己的事業企圖心,她正在做並且做得一點都不比沈德林差。

  作為這場宴會的主要當事人之一,邱悅穿著一身深紫色禮服,裙子沒有多餘的裝飾,就在腰間圈了一圈鏤空花紋腰飾,上面鑲滿細碎鑽石,被燈光一照,就熠熠生輝。

  邱悅淡淡一笑,說:「跟我走走。」之前的喝一杯那句還是詢問,這一句就是直接的命令了。

  「好。」顧沉舟答應得爽快,順手就將自己手裡端著的根本沒碰的酒杯擱在旁邊侍者的托盤上了。

  邱悅也不知道有沒有看到,反正沒有理會這一點,只自顧自地在前面走著,步伐並沒有女性的嬌柔輕快,但堅定大氣,稱著她身上的禮服,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也顯得特別有味道。

  兩人一前一後穿過宴會廳,邱悅一氣把顧沉舟帶到後邊的花園裡,才緩下腳步:「從我去軍隊開始,我們就沒有怎麼見面了吧。」

  相較於沈德林,雖然和邱悅一樣年齡差得挺大的,但因為小時候顧沉舟有一段時間是跟著自己爺爺在正德園住著,倒是時常能看見邱悅,一來二去,感情不說多,總還是比面兒情深上許多。現在邱悅想要敘舊,顧沉舟也能自然地接話,還提到了衛祥錦:「是啊,悅姐大學時候就出去讀了,後來又進了軍隊,好幾年都沒怎麼見面了;現在祥錦也是,一樣進了軍隊……」

  邱悅端著酒杯聽顧沉舟說了一會,突然丟出一個炸彈:「顧小弟,如果不是你跟我年齡實在差得太多了,今天晚上宴會的主角可就未必是沈德林了。」

  顧沉舟:「……」

  邱悅仔細地看了顧沉舟一眼:「怎麼,你不信?」

  這事信不信,真的一點意義也沒有啊!顧沉舟不想八自己的卦,只好把話題往沈德林身上引:「怎麼,悅姐對這件事有點想法?」

  邱悅嘴唇挑了一下,慢悠悠說:「沒想法才奇怪,不是嗎?沈德林包的那個小蜜叫什麼來著?姓林還是姓於?」

  人盡皆知的事情,顧沉舟也不用替沈德林隱瞞:「一個影視學院的學生吧,沒什麼大不了的,他們一個月前應該就分了。」

  邱悅搖了搖手中的酒杯:「既然你也覺得這件事沒什麼,怎麼不像他們一樣,包一個兩個學校學生?憑你的條件,多的是人想扒上來吧?」她說著就提起了賀海樓,可見在這個方面,賀海樓實在太有存在感了,「像賀海樓那樣,就算愛性虐的嗜好都傳到我那裡去了,照樣有一堆人前撲後續跑上去粘著他。」

  顧沉舟笑了笑,簡單地打了個太極將事情推出去:「悅姐,別開我玩笑了。」

  邱悅一口就喝乾了杯子里的酒,神情恢復了一開始的平靜:「說這些確實沒有意思,這次找你來也沒什麼事,敘敘舊而已。我這裡有一個關於汪系的消息,你要不要聽?」

  顧沉舟微一挑眉:「悅姐有什麼消息?」

  「消息就是我老爸可非常看好對方……」她的眉梢倏地一挑,目光朝顧沉舟背後看去,眼睛隨之眯了眯。

  顧沉舟心有所感,同時側身向後一看,但身後樹影幢幢,除了遠遠的宴會廳中傳來的聲音外,什麼異狀都沒有。

  「剛剛那個是賀海樓,賀海樓來找你?」邱悅聲音也沒有特意壓下來,但幾十步外肯定是聽不見的。

  「賀海樓?」顧沉舟怔了一下。

  邱悅卻會錯了意,伸出拿著酒杯的那隻手,朝一個樹木比較茂密的方向稍稍比了比:「就站在那裡,我干過偵察兵,不至於看錯人。」

  尾隨而已,真是一點都不奇怪。

  顧沉舟心裡這麼一想,也有點詫異自己的平靜無波,這時候如果換一個人,他大概立刻就要著手準備了;但刷了無數次下限的賀海樓么……

  顧沉舟對著邱悅點點頭:「我知道了。」

  邱悅也只是這麼一提,這點事情,一來對方不可能處理不好,二來實在跟她沒關係。話題跟著又轉向之前的事情了:「河清上來的那件直指汪博源的案子,有些內幕,這恐怕是汪博源一手引導的。」

  顧沉舟先是一怔,但結合前後一想,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關鍵:

  現在的情況是,郁水峰有實力有人脈,但不算當政中意的對象;而汪博源有當政的親睞,但實力和人脈上,卻又弱於郁水峰。

  這樣一來,郁水峰可以求穩低調,汪博源卻要主動出擊,揚淮省是汪博源工作最久經營最久的地方,走了一個省長沒錯,但要說除了這個省長之外,揚淮就再沒有汪博源的人了——用膝蓋想也知道不可能。

  那麼揚淮省下轄清河市燒出來的那場火,能一路暢通無阻地燒到汪博源身上,恐怕汪博源也在暗中推了一推……其目的,除了借這個機會,在內部做最後一次的篩選外,也是要名正言順地挑起一把火,甭管之前對誰燒,最終目的都是要燒到郁水峰身上啊。

  邱悅這麼一點,顧沉舟也就完全想明白了。但他現在想的倒不是郁汪之間的事情,反而是邱悅——邱悅為什麼要找他出來,特地告訴他這件事呢?

  這時候邱悅似乎窺探到顧沉舟的想法,笑了笑說:「也不是什麼大事情,我這麼一說,你就這麼一聽,反正你們家是站在汪系那邊的。你總算叫了我這麼多年姐,互通有無一下,並不過分。」

  說完也沒多留下,轉身朝宴會廳走去,就算對沈德林實在沒有感覺,她能出現在這裡,也是默認了這場聯姻,當然不可能再臨時鬧出什麼事情來。

  顧沉舟自個站在原地垂眸一會,邱悅沒有必要對他說假話,情報來源也絕對準確。

  但一直身處這件事最中心位置,又早早就計劃起來的顧沉舟,怎麼可能連這種小事,都需要對方來點醒指導?

  在他們所處的位置而言,每個人必然都有自己的想法跟立場。

  但在他而言,重要的僅有一個:怎麼讓其他人的想法和行動,成為顧家計劃順利進行的磚石瓦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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