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四月中旬，尹諶把填好的競賽報名表交給老孫。
老孫喜出望外，拿過來一看只有一張，還是物理競賽的，疑惑道：「怎麼只報一門？你英語成績不是也很好嗎，戴老師在我跟前誇好幾次了。」
尹諶：「不想報。」
老孫勸他多報兩門：「現在政策不錯，獎拿的越多越利於自招錄取，就算不是一等獎也不要緊。」
尹諶還是那句話：「就報一門。」
老孫繼續勸：「不用擔心，那些alpha高中的尖子生也是這麼做的，你不報名等於把機會白白拱手讓人。不然這樣，數理化一家親，既然不願意報英語，不如把數學……」
回到教室，唐柊跑到尹諶座位上，問：「報名表交上去了？」
尹諶：「嗯。」
拖了張椅子過來坐，唐柊拿起桌上幾張疊好的小紙片把玩，咕噥道：「早知道就在裡面全寫英語了。」
尹諶抬手要把報名表拿回來，老孫忙後仰身體避開：「好好好，就報這一門，報一門算一門。」
走到門口，聽見老孫在背後嘀咕：「只報物理，這孩子怎麼想的。」
尹諶扯了下嘴角，心道還真不是我想的，要不是被威逼利誘，我連物理都懶得報。
「我的破手太不爭氣了。」唐柊用左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右手，「怎麼就抽不到英語呢？英語還有演講比賽，更適合你發揮。」
「沒差。」尹諶道，「一樣要請米其林八星。」
唐柊哀嘆一聲，下巴支在堆高的書上，突然明白了什麼叫「戀愛成本」。
尹諶把剩下幾張表從書里抽出來遞給唐柊：「你可以自己報。」
「不了不了，」唐柊連連搖頭，「過兩個月還有會考，我可沒多餘精力準備競賽。」
大課間時間長，尹諶在翻筆記本查漏，見唐柊還在糾結英語競賽的事，用筆點了點他手裡攤開的那堆寫了科目名的抓鬮用的紙片，提醒道：「是你抽的。」
賀嘉勛滿臉受傷：「三個人的電影，我卻沒有姓名。」
「四個人的可以有啊。」幫班長發完本子的蘇文韞過來加入聊天，「這周末大家有空嗎？」
唐柊蔫巴巴：「要掙錢養家，沒空。」
不過想到是為了尹諶，唐柊就覺得很值，給自己加油打氣：「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現在就開始攢錢，米其林給我等著！」
前座賀嘉勛轉過來：「米其林？木冬冬你真要請客？」
唐柊正欲解釋，尹諶在他前面道：「請我一個人，不關你事。」
誰想蘇文韞拍了下賀嘉勛的肩膀，話鋒一轉：「周末我們小賀生日，大家一起來捧個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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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賀嘉勛的生日宴安排在學校附近的飯店。
「家又不是你一個人的家，其他成員也該出點力。」蘇文韞沖尹諶擠眼睛，「你說對吧尹同學？」
尹諶：「嗯。」
唐柊被這聲回應嚇得差點跳起來，以為他倆的關係就要這樣公之於眾了。
「你也說了是洗腦包。」尹諶答，「他能吃下一個就能再吃第二個」
唐柊還是似懂非懂，到地方看見蘇文韞抱著一大捧火紅玫瑰，驚得下巴掉地上：「這是……生日禮物？」
蘇文韞把腦袋從花後面艱難地探出來：「是啊，不知道送什麼，網上說送花准不會錯。」
唐柊本來沒打算去，蘇文韞那天讓捧場他就沒吱聲，結果周五放學前賀嘉勛突然跑來叩了叩他的桌板，表情稍有不自然：「星期天中午，別忘了啊。」
唐柊一頭霧水，蘇文韞但笑不語。
周末前往飯店的路上，唐柊還沒想通：「賀嘉勛不是一向討厭我嗎？誰給他灌洗腦包他都吃，我在他眼裡就是個卑鄙小人。」
唐柊勸他：「那是百年難遇的奇聞異事了，你還是別抱太大希望。」
蘇文韞：「網上有傳那人分化之前就猛長個子，還說他為了分化成alpha每逢雷雨天就站在外面問天問大地，等到夏天我也試試。」
「我勸你還是不要，小心被雷劈。」唐柊一臉嚴肅地與他探討，「我覺得這把年紀才分化的alpha應該也不太純吧？少分泌好幾年信息素呢，肯定會影響生長發育。」
唐柊：「……那你也別選紅玫瑰啊。」
包廂在樓上，蘇文韞走在前面，唐柊邊上樓邊比劃，越比劃越覺得不對勁：「蘇蘇你最近又長高了？」
「昂，春天到了，該抽條了。」蘇文韞扭頭道，「昨天看報道說國外出現一例18歲以後分化的，還分化成了個alpha，現在教科書都要跟著改了，說不定我也能再分化一次。」
同學們都是到了才知道有老師在，走是走不掉了，只好硬著頭皮坐下。
尤其是在老孫應賀媽媽邀請上台發表了一通關於「夢想與未來」的演講后，一頓飯本該熱鬧的飯吃得堪比牢飯，全場鴉雀無聲，都沉浸在明年就要上高考這架斷頭台的沉痛中。
壽星公賀嘉勛也愁眉苦臉，被母親押著挨桌敬酒，到尹諶唐柊這桌時面如菜色，除了招呼大家吃吃吃喝喝喝已經說不出別的話了。
「那豈不是等於沒分化？」蘇文韞立馬改變主意，「算了算了，我繼續做我的beta吧。」
18歲后在某個雷雨天分化的尹諶聽得黑臉，快步上前碰了下唐柊垂在身側的手：「時間差不多了，進去吧。」
除了幾個平時玩得好的同學，賀嘉勛那個傳聞中很兇的媽媽還請了包括老孫在內的幾位任課老師。
唐柊正舉著盤子把一條一筷子都沒動過的魚往袋子里倒，聽見尹諶說：「彈給你聽的。」
「啊？」唐柊偏頭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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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柊對此深表同情，散席后留下幫著一起打包剩菜，忽而聽見台上傳來音樂聲，扭頭看去，尹諶不知何時站到電子琴前，彈了一首曲調歡快的生日歌。
因為這不到半分鐘的即興彈奏，賀嘉勛感動得差點哭了：「我就知道尹哥還是愛我的。」
尹諶沒理他，走到唐柊面前拿起塑料袋幫他一塊兒打包。
明面上說是散步遛食，實際上又是約會。
很少作為遊客來這裡的唐柊腳步都是跳躍的，尹諶的沉默話少給了他足夠的施展空間，他像個導遊走一路講一路，「這裡原來是個門現在封上了」「這條巷子里住著一位會彈古琴的老人」「我在這家也打過工老闆娘人可好了」……每到一個地方都能說出一個典故。
拐進一條熟悉的窄巷，唐柊更興奮，指著前面：「還記得那個幫我修鏡子的老爺爺嗎？他的店就在前面！」
尹諶依舊沒什麼表情：「生日禮物之一，當時條件不允許，現在補上。」
因著這個後補的生日禮物，唐柊的臉熱了整整一下午。
吃過飯天色還早，唐柊本打算去擺會兒攤，沒受住蘇文韞的攛掇和尹諶有意無意瞥來的那幾個眼神的誘惑，出了飯店便和尹諶一起搭上地鐵，前往龍藏河景區。
不知不覺天已擦黑。
回家的路上，唐柊刻意放慢腳步，試圖把兩人獨處的時間拉得更長一點。
沒到成衣店門口就聽見糖葫蘆隔著門在叫，唐柊這才想起奶奶今天一早坐車去縣裡找老朋友了，會晚點回來。
時隔半年多，兩人一起回到何老頭的小鋪，店裡空間小轉不開，尹諶照舊在外面等，唐柊進去選了一面便宜又漂亮的小鏡子，說：「這個上午用，奶奶做的下午用。」
何老頭笑眯眯：「那晚上吶？」
唐柊往門口瞥了一眼，見尹諶抱臂靠牆，沒有注意這邊，掩著嘴向何老頭炫耀：「晚上用他送的，生日禮物之一。」
尹諶找不到合適的理由表示自己不想走，說：「她睡得早。」
「那你也該回去啊，站在這兒幹嗎？」唐柊推著他往老樓方向去，「走啦走啦，讓我一個人蹲門口聽會兒廣播行不行？」
尹諶被他推得走出去幾步，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又掉頭折返回來。
一摸口袋，心裡撲通一沉，唐柊拍著腦門道：「糟糕，沒帶鑰匙。」
尹諶陪他在門口多待了幾分鐘。
唐柊給奶奶打了電話，確定她已經上了車，會在兩個小時內到家，就催尹諶走：「我在門口等著就行，你趕緊回去吧，別讓你媽擔心。」
放下手中的兩杯水，尹諶說：「就沖了個頭。」
密閉狹小的空間會無限放大身處其中的人的緊張感。
尤其是戀愛中的人。
「去我家聽吧。」他對已經蹲下的唐柊說，「如果不介意我房間小的話。」
約莫十分鐘后，唐柊坐在尹諶的床上，把隨身攜帶的小收音機放在與床僅有一臂距離的桌上，調到他常聽的那個頻道。
尹諶回到房間的時候頭髮是濕的，唐柊驚道：「你洗澡這麼快？」
說出口，就必須想辦法兌現。
房間布局也很不合理，但凡書桌旁的椅子坐了人，走道就沒有其他人的容身之處了。唐柊比劃丈量了半天，招手讓尹諶坐在床沿，自己脫掉鞋子爬上去，屈膝跪坐在身後幫他擦頭髮。
唐柊下手很輕，動作柔緩。他直立上半身剛好比坐著的尹諶高上那麼一點，這個角度剛好能看見尹諶濃黑的頭髮，微微發紅的耳廓，還有屬於這個年紀的少年瘦卻充滿韌性的脖頸和肩臂。
唐柊拿起杯子喝了口熱茶，局促地想找點事情做，看見尹諶擼了好幾把頭髮，發梢還在往下滴水，便問：「還有干毛巾嗎？我來幫你擦。」
尹諶的房間擁擠狹窄，這是唐柊上次來探訪時就發現的事。
可是話既然
動是不敢動的，他規規矩矩地給尹諶擦頭髮，胳膊偶爾蹭過尹諶的肩臂也不做停留，只要尹諶不轉過來看，就絕不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
桌上的收音機里有音樂聲緩緩流淌而出，曲目收尾的間隙，男主持人的聲音適時響起，溫聲閱讀點歌信息，介紹接下來要播放的歌曲。
「欸。」唐柊在身後問尹諶，「你有沒有覺得這個主持人的聲音跟你很像？」
與自己的單薄身材不同，尹諶的肩膀很寬，唐柊可以輕鬆地把胳膊支在上面。
當然，環抱也可以。
唐柊咬了下嘴唇，暗罵自己簡直色膽包天。
撫摸著發梢的手一頓，唐柊跟著念道：「男朋友……」
背對著他的尹諶沒動也沒說話，大概是沒聽見。
也有可能睡著了。想起尹諶不知在哪裡練就的站著都能睡的神技，唐柊輕嘆一口氣，手上動作放得更輕，繼續自言自語：「男朋友，藍朋友，男朋友你在哪裡？」
毛巾還蓋在頭頂，尹諶沒轉頭：「哪裡像？」
唐柊似乎從這短短的三個字里捕捉到一絲不滿，忍笑道：「不像不像，你的聲音比他好聽多了。」
又一首歌過去，收音機里的主持人說：「接下來是首情歌，最適合在這樣的夜晚放給你的女朋友或者男朋友聽。」
尹諶只穿了一件t恤，對唐柊來說近乎灼燙的體表溫度透過單薄的衣料傳遞過來，過電般的酥麻讓唐柊大腦空白，顧不上體會夢寐以求的背後環抱姿勢帶來的快感，條件反射地往後縮。
然後被尹諶握著手腕輕拽一把，又趴了回去。這回連下巴都擱到尹諶肩上了，唐柊發軟的手臂圈著他，一個不留神嘴唇堪堪擦過他的耳垂，差點親到臉上。
「在這裡！」唐柊情急之下答道，「男朋友在這裡！」
還挺押韻，唐柊沾沾自喜地又念了一遍，這回只念到一半，剛才還像個木頭娃娃任人擺弄的尹諶突然動了。
他轉過頭來，掀起眼帘，琥珀色的瞳仁里映著的兩點光暈：「你說呢？」
毛巾被嚇得脫手，唐柊忙側身去撿。直起身的瞬間，扶著尹諶肩膀的手被輕輕往前一拉，唐柊腰一軟，整個人都趴在尹諶背上，胸膛緊緊貼著他的後背。
明知唐柊在為不小心佔便宜做遮掩，目的在於儘快脫身，得到這個答案的尹諶依舊滿意。
他再次扭頭，毫無保留地讓身後人看到他眼底漾開的笑意和溫柔。
「嗯。」就著這過分親密的姿勢，尹諶與趴在他肩上雙頰通紅的唐柊對望，「我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