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再見」
我大概是一條鹹魚，就是那種運氣稍微好一點的鹹魚……
手機里第一張照片就是我想去的地方，已經存了兩年了。
這就是我嚮往的、想要生活的地方啊，每次看到我都會為自己找到了方向而開心。
心情不好時看一看就會突然滿身動力……
女孩子的想法很簡單，我只是想去一個乾淨的城市。
有人問我，什麼是乾淨的城市？
我總是會很認真得回答：就是那種出門沒有狗狗隨地的排泄物，走在小路上不會突然從草坪里鑽出一隻大老鼠的地方。
那是我最怕的東西。
媽媽告訴我說，沒有哪個城市是沒有老鼠的，比起找個沒有的城市不如提高一下膽量。
但我不信，一定有一個地方是可以讓自己隨便轉的，即使走在犄角旮旯里，也不用擔心會不會有什麼東西突然躥出來。 ——
「還有兩天就截止了，你報考的學校填好沒有」，來自好朋友的關心。 ——
「填好了，昨天就填好了」。
學校的資訊是我早就刷到的，當初就是文章里配的圖片吸引我看完了整篇，那幅圖片也就是我存了兩年的圖片。
那一刻我就決定要去這所大學，對比自己的平時成績，儘管希望不是很大，但我願意試一試。
成績出來之後我又比對往年成績，這回很穩妥，我好像已經站在了大學校園裡。 ——
「你報了哪裡？」 ——
「廈門，百度說那裡是最乾淨的城市」。
沒錯，是度娘。從小到大還沒有出過省的她並不知道自己口中所說的「乾淨的城市」到底是哪裡，萬能的度娘告訴她：「目前，國內最乾淨的5個城市是：威海、廈門、大連、杭州以及珠海。」
最乾淨的城市和最喜歡的大學竟然在一起？
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未來可期啊，我好像是已經站在了人生的最高峰。
簡直是太完美了，事情正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
「那，那倆離得夠遠的」。
她不想離家太遠，就選了本地的學校，這是之前就說過的。
我鼻子突然酸酸的，眼睛也有點模糊的看不清屏幕。
過了好一會兒才回復消息。 ——
「嗐，能不能去上那裡還不一定呢，誰知道今年的錄取分數線是多少呢」，我開著玩笑說「和你去一個城市也說不定」。 ——
「別，我還是希望你可以去你喜歡的地方」，「到時候等老娘畢了業，一定飛到你身邊，咱倆就結伴到老，誰都別想要離開」還配著一張兇狠的表情包。
這姑娘真的可愛。
原本比較傷感的氣氛，看到後面，又忍不住笑了出來。
真想現在就把她抱住，抱得緊緊的，再狠狠親上一口。
天吶，怎麼會有這麼好的朋友。
在認識她之前，我以為我最討厭的就是她這種性格的人，認識她之後我才知道，我並不是討厭這種性格，只是單純的不喜歡那個人。
報考批次，學校名，查找報考參考書，輸入院校編號。
提交，再次確定。
一步步小心翼翼不敢出一點差錯，再次確認無誤。
我就這樣填報好了學校志願。
就這樣吧，等結果就好了。
分數出來的第二天就有同學發來升學宴邀請，定在明天，明天是第一批填報高考志願的最後一天。
坐車去同學家的路上，從熟悉的地方慢慢走向鄉下。
縣城是個不大的地方，中心位置是商城，僅有的兩所高中一個在東，一個在西，不過都在一條街上。
在這裡生活了這麼久，我還沒有去周邊逛過……
今天天氣不錯。
如果去大學報道的那一天，天氣也像今天這樣好就好了。
拍了一張手指比耶的自拍照，完美。
今天的主角是個男生，性格好，在班級里人緣也很好，他是班級里辦升學宴的第一家，來了大半個班級的人。
沒有了在學校的枯燥，褪去了校服，一個比一個時尚，沒想到平時不打扮的女孩子這一打扮起來這麼好看，站在他們中間，我想起一個詞，最適合此刻的自己：土狗。
二十幾個人自找玩伴分成了幾伙，我和其中一夥玩起了撲克。
這都是我在班級里比較好的朋友，剛上高中不久被分到一個學習小組裡，都是相處起來舒服的人。 ——
「報考志願填完了沒」，我先提問。 ——
「填完了」，「還沒有」，「一會回家去填」。 ——
「你怎麼樣」，我用胳膊肘撞了一下旁邊的人，他叫黎九卿。
氣壓低得很。
黎九卿是班級里學習最好的人之一，不是第一就是第二，最後一次模擬測試還考出來歷史最高分，每個人都相信他會是班裡高考成績的最高分。
忘了說，這個班級是實驗班，年級一共兩個理科實驗班，年組總排名的前十最少有五個在這個班，最多時進了八個。
可這一次，他打了歷史新低，高中三年都沒有打這麼低的分，怎麼偏偏在這個時候。
我替他感到惋惜。 ——
「你高考怎麼回事啊，這成績不是你的……」，
知道他的成績我本想發條消息去安慰一下，可是發現語言怎麼組織都組織不會，還不如不說，免得火上澆油。 ——
「我？我能有什麼事」。
他還很樂觀的假笑，沒錯，是假笑，看神情完全不是不在乎的樣，相反，是在乎的要死。 ——
「那、準備報考哪裡啊」。一邊看著他一邊出牌，一不小心錯過了時機，一張八沒有墊出去，恐怕要憋在手裡。 ——
「就能去上的幾個學校都填上了」，「不過，我都選擇的是不服從調劑」。
這句話把在場的同學都嚇到了，不服從調劑？
那不是意味著分數線夠去那個學校，如果報的專業沒有錄取上，就被退檔了啊，失去了上這一批次院校的機會，只能退去下一檔報名了。
看來他被傷得不輕。
有人以為他不知道會掉檔的事，還給他講了一講如果被退檔調檔有多可怕，都是好朋友也沒什麼忌諱的，還是希望他不要選擇這一條險路。
好在，話沒有白說，他答應回家再好好看一看，再想一想。
坐車回家的路上，我們坐在了一起。 ——
「我，有打算復讀的，班主任也找過我」，他突然開口，看不出情緒。 ——
「班主任？為什麼」，我不太明白，又好像是突然明白了。 ——
「他說，這次成績我發揮的太失常了，根本就不應該是我的成績，讓我好好想一想，要不要明年再考一年，我可以去更好的學校」，他苦笑了一下。 ——
「那你怎麼想」，
我也不能給出什麼好的解決辦法，連句安慰的話在此刻都不知道怎麼說。 ——
「班主任和我說之前我還想過復讀，他和我說之後，我就完全沒有復讀的打算了」，他攤了攤手，好看的笑了。 ——
「為，為什麼呀」，我剛剛明白了一點，現在是更不明白了。 ——
「上了那麼久的學，就是累了，不想在這裡再受一年高三的苦」，他把背靠在椅背上「我也想試一試連著幾個通宵打遊戲，連著看100集海賊王」。 ——
「想的還挺美」，我伸出拳頭，黎九卿看出來我想幹什麼，也伸出拳頭，兩人撞了一下。 ——
「和我想得一樣」我補充道。
玩的方式並不相同，但心情是相同的。
回到鄉下家裡，太陽已經落山了，上一次回來還是過年時，這次回來家院子里的李子樹都結了不少的果子，李子有些微軟，這時吃是正好的。 ——
「玩的怎麼樣」，媽媽問起。 ——
「很好玩啊，人很多，玩得也很盡興」。 ——
「明天去把行李都搬回來，你去不去」，吳媽媽在給我收拾床鋪，半年不在家，家裡幾乎沒有了我的東西。 ——
「怎麼了，著什麼急」，李子真不錯，我一顆接一顆吃個不停。 ——
「房租快到期了，早點搬回來就早點收拾，那裡的東西搬回來又是一大堆」， ——
「之後你也要辦升學宴，事情這麼多，能做的現在就做完…… ——
「說得也是，那我和你一起去。」 ——
「……」
媽媽絮絮叨叨，我不想聽了，轉身偷偷溜了出去。
在家裡剛去小學一年級報道的第二天，爸爸告訴我，我可以去城裡上學了。
那時我開心極了，想不起來是為什麼，就是開心。
可是家裡沒有人在縣城住，有親戚卻又不能去那住，最後我寄宿在了老師家，我才知道自己要面臨什麼：陌生的環境和陌生的人。
可我沒有在怕的。
新老師給了我兩張測試卷子，數學滿分，語文95分，這是我的入學測試成績。
明明答案都是對了，我不明白為什麼語文會是95分而不是滿分，但我沒敢問。
新老師給我點評時說，是因為她給我讀了題目。
升學、換班主任、教師退休……
九年義務教育，我換了不下五家住宿的地方，好在自己適應能力強，又不愛計較，和人相處的也算可以。
雖然不如家裡自在，但我知道自己出來是為了什麼。
而我再不喜歡，也還是要在這裡。
考上高中那年，媽媽說會陪我讀書，在學校周圍租房住。
我以為是在開玩笑，因為家裡有多忙我是知道的，有時候一整天到晚上才能吃到一天里的第一頓飯，如果媽媽來陪讀，爸爸自己會更辛苦。
我以為她在開玩笑，一開始就答應了，可我知道她真的要來時，我阻攔過，但是老天爺知道我有多想爸媽陪著我。
可是第二天爸媽真的帶我去看學校旁邊學區里的房子，不得不說，學區房的價格是真的高。
我一度遲疑，是不是真的需要媽媽來陪我。
最終，爸媽定了一個二樓，地理位置是最好的，離學校距離近，又不臨街，屋子也很寬敞。
我很喜歡。
有媽媽陪的三年是我上學十幾年來最幸福的三年。
不喜歡吃肉就變著花樣做素菜，每天會有切好的水果放在盤子里，上學前保溫杯里總是會有滿滿的蜂蜜水……
看著自己住了三年的房子，每一處都很熟悉，戀戀不捨卻又無可奈何。
關上門的那一刻我知道，這裡即將是別人的「家」，而自己再也不會回來這裡了。
取走最後一個快遞，我望了望二樓的窗，那裡是之前的熟悉，今後的陌生。 ——
「這些書怎麼辦」，初中高中的書都在這裡，我試了試，是自己搬不動的重量。 ——
「都賣掉吧，都賣掉吧，放著還佔地方，又沒有什麼用了」。
我提議，趕緊處理掉才好，我再也不想看到了，起碼在此刻是這樣想的。 ——
「不留個紀念什麼的啊，上了這麼多年學，最後還什麼也不拿家去」
媽媽說的也沒錯，我想了一下。 ——
「那就再留兩天，等過兩天再賣掉」
我心想趕緊賣掉，再也不想看到它們了，但是留兩天就留兩天吧。
隨便扔在哪裡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