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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集中營暴動之夜(3)

  姜月絨復又上了城牆,只兩招便搶過邱玉的劍,在對方的震驚中,撅折成兩段。

  皺眉瞧著那張寡相的臉,毫不猶豫倆耳摑子就伺候上去,從乾坤袋掏出一根線,捆個結實扔在一邊。

  你們當本座是吃齋飯長大的么。她雖是沈落衡的弟子,本質上仍是殺人不眨眼的妖女。

  修仙門派弟子當得再久,骨子裡的狠勁殺氣卻是改不了的。

  姜月絨抬腳將王太守踢翻,拔了一把衛兵的刀,往那人下身狠戾一釘。慘叫聲不絕。

  這下就成王太監了。挾持家人算什麼本事。她最討厭這種下三濫的招數。

  她不殺王太守,髒了自己的手。人界有人界的規矩。自有刑法等著他。

  要是從一開始就站出來解決,也不會是如今這樣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城門外混亂一團。凌雲門幾個剛救的弟子都犧牲了。

  無暇去悲傷。

  姜月絨一過來,救下差點被咬到的劉暢。

  「絨兒,你沒事吧。」姜越枝一手執劍,另一手抱著大哭著喊阿娘的孩子。

  姜月絨瞥了一眼,覺得這孩子很是眼熟,慌亂襲上心頭,脫口而出道:「他母親呢?」

  「剛……去世了,把孩子護在身下,被咬了。」姜越枝哽咽道。

  第一個說她人美心善的女子,就這麼消失在世上了。

  姑娘一定會有好報的。

  我家小寶想回家……

  姜月絨心堵得難受,雙目殷紅。善良是這世界上最無用的東西。

  「城門開了,姐姐抱他過去吧。」

  目送孩子進了城。

  她轉身時,暗夜修羅再現,手下的刀越發凜利,鋒利刀刃毫無感情地斬向那些血肉模糊的屍體。

  不知拼殺了多久,銀月泣血,死屍堆垛,腳下鮮血漫過繡鞋。

  倒影出她沾著血跡的臉,邪惡得如地府爬出來的惡鬼,舊憶重合。

  手臂的鳶尾花刺入骨髓,翻騰的記憶遮蔽了她的眼。

  刀一停滯,漏了破綻,一個凶屍猛然將她撲倒。

  後面黑糊糊的死屍接連撲上去瞬間將她淹沒。

  「姜月絨!」嚴望辰嘶啞喊道,從城門縫裡看到這駭人一幕。

  ……

  堡壘已夷為平地,沈落衡斬下首領的頭,就在此時,圍攻的凶屍突然止住了動作,紛紛倒了下去。

  這首領的毒性最強,有兩千凶屍保護著他。費了不少時間解決,身上也掛了彩。

  沈落衡趕回的時候,嚴望辰正哭喊刨著一座小山似的屍堆。

  「我看你不順眼,但真的沒想你死啊!姜月絨,你要堅持下去啊!繼續跟我鬥嘴……」

  衡仙葉泣不成聲,在嚴望辰旁邊拖走一具具屍體。

  姜越枝早已體力透支,突如其來的噩耗令她心力耗盡,哭暈過去。

  斗凶屍時毫無懼意的神華尊者,此時此刻手微微顫抖。

  他的徒弟。

  唯一的徒弟。

  笑靨明媚的少女,就這麼死了?

  當眾人將姜月絨從屍堆里扒拉出來時,沈落衡面凝冰霜,不顧什麼男女授受不親的戒律,劈手奪過渾身被血污染透,看不出衣服顏色的徒弟,抱在懷裡久久不語。

  姜月絨。

  我是怎麼跟你交代的,又當耳旁風了。

  你年紀這麼小,誰要你搏命了。

  你躲城門后等我來不行嗎?

  你.……

  懷中人像睡著了一般。

  雪夜過去,霜渡晨曦。

  一縷冬陽,照在姜月絨的臉上,雪白脖頸上掛著的血玉晶瑩閃爍。

  「哎……疼。」

  一聲呢喃,後腦勺針針刺痛,姜月絨艱難睜開眸子。

  男人緊抿著唇,他又不開心了?

  姜月絨抬手碰了碰他的臉。

  沈落衡瞪大鳳眸,心中死而復甦。

  傲嬌的神祗想起他剛才的失態,情緒憤懣,不管什麼九天神祗形象,罵了句:「大爺的!」

  姜月絨被罵的莫名其妙。又看見印在沈落衡臉上髒兮兮的手指印,害怕地縮回手,本座真不是故意的。

  嚴望辰和衡仙葉對看了一眼,彼此眼中都是歡喜。

  「幹啥呀你們,這麼看著我。凶屍解決了?」

  「解決了。」嚴望辰爽朗道。

  沈落衡放開她,整理衣裳站起來,恢復神祗的高冷姿態。

  對衡仙葉說,給她瞧瞧,看看腦子還正常否?

  「……」

  「好臭啊。」姜月絨嗅了嗅衣服,朝天翻了個白眼差點又暈厥,乾嘔了兩聲,嫌棄道:「我要洗澡。」

  許府已經不能住人了,劉暢提議先去濟世堂安置。

  剩下的衛兵和地方官員去收拾爛攤子。鬧這麼大,量他們也不敢再隱瞞了。

  劉暢把自己的院子讓出來給凌雲門的人暫住。

  姜月絨沉入澡池裡,拿著蘸了香皂的澡巾死命地搓,搓到皮膚髮紅才停下來。嗅了嗅,終於沒味兒了。

  他奶奶的仙人板板,這麼多凶屍撲向她,她方才的腦子就跟喝斷了片一樣。

  萬象咒怎的突然就發作了。

  要不是關鍵時刻不妖玉的結界保護了她,她的小命休矣。

  沐浴完姜月絨回到房間,打算先睡一覺。

  姜越枝替她收拾好了床鋪。

  「姐姐,你沒事吧?」姜月絨挽著她胳膊晃來晃去。

  姜越枝點了點她的鼻子:「沒事。行了,你先休息會,昨晚可累壞了吧。沒丟咱們凌雲門的臉哦。」

  喝了衡仙葉開的安枕露,姜月絨沒有做夢,傍晚時分才醒來。

  湘簾垂地,斜陽照在窗欞,上面是一副窗畫。

  畫中是兩個少年。其中一個在搗葯,另外一個在看書。眼角偷瞄對方。

  兩人的對面,坐著身穿醫袍的中年人,袖子圈起來,正在給葯爐扇風,慈愛地看著兩個徒弟。

  姜月絨步出房間,遠處天空飄起一煙,金陵的百姓士兵死傷慘重,天邊濃雲血紅,彷彿在為這次浩大的劫難默哀。

  劉潤還沒抓到,背後幫助他的人是誰?

  會不會跟魔族有關。

  姜月絨走到院子里,沒人。

  都去哪了。

  索性上了屋頂蹲著。她的原身是只四足獸,喜歡蹲在高處觀察。

  嚴望辰和衡仙葉,在前面葯堂幫忙照顧患者。

  姜越枝則穿梭在五六個葯爐之間,協助煎藥。

  她師尊呢?

  「睡夠了?」

  姜月絨聞聲心跳漏拍,驚魂未定道:「師尊你嚇死我了,沒一點聲響。」

  沈落衡在屋頂的另一頭打坐,眼睛還閉著。真會挑地方。

  「心虛才會被嚇到。」

  姜月絨翻了個白眼:「我可沒做虧心事。」想起昨晚沈落衡一人擋萬屍的霸氣,忍不住問道:「師尊身體沒事吧?」

  沈落衡傲哼道:「我能有什麼事。」

  騙誰呢。

  她師尊多變態啊。面對萬人凶屍眼睛都不帶眨的,想都不想就上去了,勸都勸不住,把那茯靈閣的活攬過來。

  不計較得失,圖啥?

  姜月絨算是大大地開了眼界,這世上真有人守護蒼生不求回報的,明明自己都要吐血了,執拗地死撐著結界。

  姜月絨手伸進里乾坤袋掏了掏,想嗑兩把瓜子,卻捏到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

  一個冷硬的白面饅頭。

  百感交集。

  沈落衡睜開眼,餘光瞥見徒弟對著一個饅頭髮呆。

  「餓了?」

  姜月絨回神道:「沒有,昨晚在集中營一個母親送的。還沒來得及吃。」

  沈落衡冷淡地「嗯」了一聲。

  「師尊。」

  「嗯?」

  真好聽。

  「那些變成凶屍的人,死後會去哪裡啊,會不會魂魄消散無法轉生。」

  「應該不會。死後魂魄去往另一個世界。喝了孟婆湯,過了奈何橋,入歸墟,等待轉世。」

  「冥界嗎?」

  「嗯。」

  「我死後會不會下十八層地獄不給轉生啊。」

  沈落衡困惑道:「為什麼?」

  姜月絨憨憨笑道:「因為殺了很多人,手沾了太多人命。閻羅王覺得我罪孽深重,不配轉生。」

  「那我去找你回來。跟閻羅王講道理,你救過很多人,功過相抵。」

  姜月挪過去沈落衡旁邊,伸出尾指,認真道:「拉勾!」

  「姜月絨你幼不幼稚。」

  「不幼稚。師尊,拉一下嘛。」

  「來嘛。結個契約。」

  在姜月絨不停的軟磨硬泡催促下,沈落衡看了看周圍,確定無人後,十分難為情,彆扭地伸出了尾指。

  姜月絨一把勾住,開懷道:「拉勾上吊,一千年都不變。我要是死了,師尊說他一定會去地府撈我出來。」又不舍道:「我還不想死呢,人間多美好啊。」

  沈落衡抽回手,果真腦子不正常,似隨意道:「你脖子上的玉是什麼?」

  姜月絨狡黠凝視著沈落衡的眼睛,神秘道:「師尊想知道嗎?」

  沈落衡不自然移開目光,「不想知道。」

  少女吹著風,散漫搖晃著雙腳。

  「嘻嘻嘻那我告訴你,是我的護身符。」

  夜色西沉,一伙人坐在滿桌菜肴前。沈落衡不怎麼吃,但他旁邊餓鬼轉世的徒弟正大快朵頤,掃蕩了兩碗米飯。從沒見過飯量這麼大的女子。

  「你不是說不餓的嗎?」

  姜月絨嘴角的粘了兩顆米粒,頭也沒抬,囫圇道:「逗你的。」

  沈落衡:「……」

  有時姜月絨的本座性格冒了出來,跟沈落衡說話沒大沒小的。

  姜越枝驚覺沈落衡竟這般寵溺徒弟,都說神華尊者脾氣不好,孤寡高冷,倒沒有傳說中的那麼浮誇,看師徒二人的相處,倍感欣慰。

  「你吃飯能不能小點聲?喝個湯跟小八一樣。」沈落衡又開始嫌棄起來。

  嚴望辰好奇道:「小八是誰。」

  姜月絨又吸溜了一口湯,道:「師尊養的豬精。」

  嚴望辰抽了抽嘴角,尊上還有這等愛好。默默地在沈落衡喜好上又加了一條。

  忽見窗邊黑影閃過,沈落衡眼尖,立即起身追了出去,臨走前道:「我去追,你們繼續吃。」

  有沈落衡出手自然不必擔心。

  姜月絨放下碗,咦了一聲,劉暢呢?

  剛說去廚房再端一盆飯,過了一柱香還沒見著人。不會是遭遇了什麼不測。劉潤這死人還在外面晃蕩。

  姜月絨大概是讓菩薩開過光。

  後院尖叫一聲。

  「劉大夫,你醒醒啊。」

  「剛才還好端端的。」

  幾個葯童手忙腳亂,劉暢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衡仙葉忙過去搭了脈,秋波眉緊蹙,道:「中了毒。」

  沈落衡回來了,拎回了近乎癲狂的劉潤。

  這個瘋子禍害了這麼多人,如今自己送上門來,姜月絨已是怒極,一盆冷水潑他臉上。

  「清醒了嗎?你有什麼仇找冤家去報就完事兒了,把全城的人都拖下水有意思嗎?劉暢被你害了一遭還不收手?」

  劉潤一口啐到地上。

  「呸!你們這群假惺惺的修士,有什麼資格教訓我?要不是你們多管閑事,劉暢早他媽死在集中營了。虧得我今晚又回來葯堂一瞧,這孫子還活的好好的。我就把剩下的毒藥都餵了他。反正我的時間也快到了。心愿已了哈哈哈。」

  姜月絨氣得發抖,掄起拳頭,沈落衡制住她,訓斥道:「你怎麼這般不冷靜,當務之急是救劉暢。用憶往術。看看他都做了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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