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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林氏夫人身懷妖胎(2)

  陳錦書坐在窗前,神情悲戚,臉色頹敗,如秋天枯草,了無生機。骨瘦如柴,衣裳很不合身,只有肚腹那塊是隆起的。她不安地撫摸著肚子。

  二十多歲的年紀,卻像四十歲婦人。

  林安半蹲著,耐心地跟她說著話。

  「錦書,這兩位都是來幫助我們的。你別緊張。」

  姜月絨神情一凜,她的肚子,六個月的胎兒也太大了些。幾乎跟足月的胎兒一般大了。而且,散發著妖氣,確實是妖胎。

  可這個女人,是人。

  沈落衡觀察了一陣,臉色也不大好看,思考良久,開口道:「夫人可有什麼不適?」

  陳錦書搖搖頭,不語。

  林安摸摸她額頭,安慰道:「沒事的,你跟仙長說。」

  陳錦書猶豫了一會,道:「每日睏乏無力,夜裡總是聽見孩子哭聲,說讓我救救他。」

  「請容我一探。」沈落衡施法,陳錦書籠罩在一層金光之中。他二指併攏,在眼睛上移過。

  這是天眼術。

  待到光芒散盡,沈落衡緩緩睜眼,「我們出去說罷。」

  回到前廳,林安神色焦急,看這些沈仙長的反應,夫人怕是不好。不管怎樣,他都會接受。

  「是妖胎,不是尋常胎兒。而且,那妖胎不是實體,是未出世的妖靈。有人施法,讓它繼續作亂。妖靈是一團帶有怨氣的氣息。」沈落衡冷靜道,「妖胎不是人體可以承受的,她會被吸干精氣而亡。現下夫人的性命不容樂觀,妖靈已經攫取她太多的養分。」

  林安聽聞,悲傷地捂住眼睛,為什麼,為什麼他的妻子會惹上這樣的東西。他言辭懇切,「沈仙長,我夫人還有救嗎?」

  沈落衡瞟了他一眼,輕聲道:「有,除了妖靈。但你夫人很難再回到從前了,胎兒幾乎吸幹了她的生機。」

  林安強打起精神,嘆氣道:「只要能救夫人性命就好,讓她少受些苦。」

  姜月絨插嘴道:「林夫人可有什麼仇人?」

  林安聞言有些不耐煩,道:「沒有。我夫人為人一向良善寬容,沒有……什麼仇人。」

  陷入沉默。

  「師尊,我餓了。」

  姜月絨突然冷冷道。

  愛說不說,就煩你們這些支支吾吾的人,自己妻子都危在旦夕了,還做出一副假惺惺的樣子。

  林安摸陳錦書額頭時,手頓了頓,有點嫌惡的目光可沒逃過本座的火眼金睛。

  「正討論重要事,你打什麼岔。為師平日是這麼教導你的。」沈落衡不悅道,「自己找吃的去。」

  「哼。」姜月絨心道,咬你。

  「都是林某安排不周……」

  姜月絨起身走了。

  身後個長相清麗的女使跟著她,剛開了口,「姑娘。」

  「別跟著我。」姜月絨語氣不善,「我自己走走。」

  憋著一口氣,她的情緒被沈落衡影響,吃飯不是大事,什麼才是大事。

  生氣。

  餓。

  腳步越走越快,不知覺兩條腿把她帶到一處花叢中的房舍。栽種著大朵大朵的月季花,爭相怒放,美不勝收。

  屋舍是木頭堆砌的,安靜幽深。二樓走廊上有個女人,正在撫月琴,修長的手指如同在撩撥心事。

  琴聲哀怨婉轉,滿懷的愁腸思念無處抒發,低低的吟唱著不知名的曲子。

  「我盼君心似我心,君卻早已有佳人在側,惹我錯付情衷……」

  這女子既然住在林府里,必定與男主人有關係。林安生得人高馬大,容貌俊偉,要說他沒點什麼風流債事,本座還就不信了。

  那女人唱了一會,彈完最後一個音節,輕笑道:「好聽么?」

  「還行。」姜月絨不咸不淡地說,人長得倒是極美,「你是林安的什麼人?叫什麼名字?」

  「我叫緋扇,是他的妾室。姑娘要上來坐坐嗎?我這兒有好多點心,可惜無人吃。」

  既然美女相邀,本座豈有拒絕的道理,遂前往。

  姜月絨往嘴裡塞了大口的糕點,跟餓狼撲食似的,從中午到現在,她就沒吃過什麼東西,肚子里空空如也。

  緋扇的眼瞳黑亮,手托著下巴,笑道:「你不怕我是壞人,毒了你么?」

  「等你毒死我再說。」姜月絨問道,「你每天都準備這麼多糕點嗎?」

  「是呢,可惜他今夜不來。」緋扇拿起一顆葡萄,剝了皮往嘴裡送,皺了皺眉,「好酸。」女子懊惱地揉揉臉頰。

  吃了一會,掃蕩了桌上一半的糕點,姜月絨有點不好意思,摸摸肚子,喝了口茶壓一壓甜膩。

  「謝謝你的款待,很好吃。」

  緋扇笑了笑,「無妨,反正沒人吃也是浪費。我今日最高興的就是聽到你說好吃。」伸手將空盤子摞到一邊。

  「剛才那首曲子叫什麼名字?」

  「錯愛。」

  愛上了不該愛的人。

  「喔,那可真是糟糕。」姜月絨感嘆道,「時間不早了,我先告辭了。」

  緋扇送她至前院,「還沒問你叫什麼名字?」

  「姜月絨,凌雲門的弟子。」

  「月絨姑娘,再見。」

  女子靠在院門前,淺笑宴宴,晚風吹拂在她的臉上,幾縷髮絲垂落兩鬢,增添了柔弱之感。

  可惜了,如此美貌才情,甘於做人妾室,在等待中枯萎,與別的女人爭奪一個人的寵愛。

  姜月絨邊想邊走,又逛了半個時辰,拐過月亮拱門,猛地撞到一個人,把她撞懵了。

  「月絨師妹。」

  是安洛溟。

  「我們正找你呢。」

  姜月絨按了按被撞的地方:「有何事?」

  「吃飯啊。」

  「我不去了,吃過了,你帶我去住的地方吧。」

  姜月絨進了客房,白天騎馬顛了半日,吃飽便犯困,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不一會便呼呼大睡。

  沈落衡坐在飯廳等著,安洛溟進來說姜月絨不吃了,送她去房間休息了。

  三人吃飯,沈落衡不說話,其他兩人默默地扒拉著飯,也不敢出聲。

  沈落衡天生有種威嚴不可犯的氣場,相處時有種無形的、沉甸甸的壓力。

  他很快就放下了筷子。

  其他兩人皆停下筷。

  「你們繼續吃。」

  等他走了,嚴望辰和安洛溟才鬆了一口氣,繼續吃飯,心情鬆快了許多。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笑出聲。

  姜月絨睡得迷迷瞪瞪,忽聽見有人敲門,「進。」

  來人腳步很輕,將什麼東西放到桌上,又過來她床邊。

  人影擋住了光線,姜月絨抬起眼帘,沈落衡俊美的臉不太舒展,俯視著她。

  「師尊。」姜月絨立馬坐起來。

  「吃飯吧。」

  語氣里有一絲絲哄的意味,夾雜著一點無奈。

  「啥?」姜月絨以為自己理解有誤。

  「一句話不說兩次。」沈落衡乾脆轉身走到桌邊坐下,取出飯菜。

  姜月絨從床上爬起來,乖巧地坐過去,辣子雞,拍青瓜,牛肉羹,都是她愛吃的。

  沈落衡將筷子遞給她。

  她已經吃了很多糕點,但沈落衡親自來送飯,她就是吃多兩頓都沒問題。

  沈落衡看她不來吃飯,小丫頭又使性子。快到客房時,又折了回去,問一個女使要了些飯菜,端去了她房裡。

  師尊做到這份上,真是操碎了心。

  沈落衡從來不知道徒弟原來也是要哄的。他不會哄人,連哄都是表達的生硬,彆扭,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會生出哄她的念頭。

  姜月絨開懷地扒拉著米飯,她這不顧形象的吃法,往往會粘到飯粒。

  果然。

  沈落衡掏出帕子,替她擦了,「說了多少次了,吃飯文明點。」

  姜月絨每次都不以為然,認為吃得大聲表示好吃嘛,幹嘛要悶聲不響的。一點都不香。

  沈落衡不厭其煩地糾正,姜月絨虛心接受卻屢教不改。

  「吃完了?」

  姜月絨再次摸摸滾圓的肚皮,舒服地打了個嗝兒。

  「粗魯。」沈落衡收了碗碟。

  「師尊有什麼頭緒嗎?」姜月絨手搭在膝蓋上,輕微抖腿。

  「如你所說,陳錦書的胎被人動了手腳,應該不是林安,另有其人。目的很明顯,取她性命。很可能與她有仇。」

  姜月絨繼續抖腿:「會是誰呢?」

  「別抖腿,不文雅。」

  姜月絨控制住那條亂抖的腿,真難受。

  抖腿表示她心情好。跟搖尾巴是一個道理。

  沈落衡繼續道:「你身上是什麼香?」

  「啊,花香吧,剛在林安一個小妾那裡坐了會。」姜月絨聞聞袖子,「可能沾染上了吧。」

  「小妾?」

  「是啊,長得挺美的一個女子。」

  沈落衡沉思了會,道:「她不是妖怪吧?」

  姜月絨聽到妖怪兩個字從沈落衡嘴裡蹦出,愣了下,道:「應該不是,察覺不到妖氣。」

  「明日問問這個小妾跟林安的關係,你早點睡。」

  姜月絨悶悶道:「師尊。」

  「還有什麼事?」

  「師尊對妖怪是什麼看法?」姜月絨有點緊張。

  沈落衡被問得莫名其妙,道:「沒什麼看法。」

  顯然她師尊沒聽懂她的意思。

  「師尊聽說過大月氏一族被滅族的故事嗎?能給我講講不?」

  「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來,這麼晚了,改日再給你講吧。」

  大晚上的留在女徒弟房裡始終不太好,而且是在外面,要是在攬月水榭倒無所謂,姜月絨點點頭。

  等沈落衡走了,姜月絨嗷嗚嗷嗚攤回床上,太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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