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節 離別也是一種成長
莫辰奕剛回到辦公桌前坐下，好幾個人圍了過來。
「辰奕哥，聽說你的病複發了，是真的嗎？」帶頭問的是同部門的王子涵。
「是啊，辰奕哥，不會是真的吧。」幾個人圍在他身邊，關心之語不絕於耳。
「恩。」面對著眾人的關心，莫辰奕沒有什麼特別的情緒，淡淡的應了聲。
「哎呀，辰奕，你也太不小心了，之前有過一次，就要好好留心，這再次複發怕是不太好恢復呢，你呀。」關燕的聲音里是滿滿的關懷，很奇怪的是莫辰奕覺得自己並沒有從她的眼中真的看到有關懷的情緒。
眾人一時間感嘆可惜的有，叮囑他好好休養的有，關心呵護的也有。
莫辰奕淡淡一笑，說了句：「沒事，大家都幹活吧，我不在的時候大家多多擔待，辛苦各位了。」
新聞播音部一共9個人，工作之外他從不跟其他人有私下圈子的往來，且不說這個圈子裡真心關心他的有幾個，怕是巴不得他下崗好頂上去的大有人在吧。
媒體界大都這樣，一個主播台最多容納兩個人，一男一女，很多人羨慕這個位置，做這個職業的有幾個能淡然處之，恐怕是都想坐在鎂光燈下，那麼光芒耀眼。
卻鮮有人知道，坐在這個位子上要付出多少努力，一不留神只要出錯，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等著取而代之。
所以他在圈子裡朋友很少，他不擅長交際，也不願意做這種表面功夫，整個廣電，除了她，也就只有歐陽、嘉懿算是他真正說得上話的人。
這麼多年一直都是這樣，他只憑藉個人的能力一直留在這個位置上，除了，恩，除了那段讓他至今想來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那麼痛苦的日子。
莫辰奕隨口說了幾句便拿了文稿去演播室，其他人看他離開，也沒什麼可說的了。
時間慢慢滑到了離開的日子，新聞部門可以用的人很多，或者說等著取而代之的人很多，所以沒費什麼勁就交出了主播台，接棒的人千叮萬囑，要他好好休息，等他回來。
莫辰奕卻只是淡淡的一笑，沒什麼特別的感受，甚至很平靜的站在新聞播音間的門口，看著他昔日最熱愛的地方，都沒有想象中要離開的痛苦。
他很了解，機會是給有準備的人的，既然能接下這個擔子，自然是有實力的。
離開自己深愛的主播台，他並沒有什麼負面的情緒，畢竟機會對於每個人來說，都是轉瞬即逝的，曾經的自己何嘗不是得到一個機會就拼盡全力呢？
奇迹的是他沒有了曾經覺得可能會失去這個崗位的那種絕望，更多了些淡然和清明，或許這就是成長吧，成長就是對你來說知道了『取捨』，會知道什麼對自己來說，才是最重要的。
最後的告別夜他就留在了電台這邊。
時間準時滑向晚間十點，音樂過後莫辰奕的聲音準時出現在了城市上空的電波里。
「晚上十點，歡迎來到fm97.1兆赫，桐城人民廣播電台《默然相約》，我是默然。
感受城市溫度，講述城市生活，今天是默然是電波中陪伴大家的最後一個夜晚，明晚開始將有新的主播來接替我。謝謝大家這麼長時間以來的關注和厚愛。
今晚你的心情如何，有怎樣的故事，歡迎你參與到晚間的節目中來，告訴我你在這個城市的生活，下面先一起來聽歌。」
音樂軌被慢慢推了上去，莫辰奕選的是一首老歌，歌手低沉如大提琴般的聲音在空氣中回蕩。
他沒有刻意安排告別節目，因為覺得沒有必要，他的工作和收聽他節目的那群聽眾所有的交集都只在晚間的兩個小時，跟他相處幾年的同事都未必有不捨得，更何況這些從未謀面的陌生人呢。
意外的是簡訊平台的內容開始刷屏，很多人都覺得意外，更多的是詢問他為什麼要離開，也有人說這麼長時間早就已經習慣了莫辰奕在電波里聲音的陪伴，他的聲音讓他們感覺到了溫暖，還有人詢問他的歸期，什麼時候可以再聽到他的聲音。
莫辰奕有些驚訝，有些震撼，也有些感動，他似乎有點明白為什麼沈依心會那麼喜歡廣播。
當自己用聲音在每一個深夜訴說和傾聽著每一個故事的時候，其實自己也是故事裡的一份子，和電波對面的那些守候他聲音的人一樣，一起感動，一起難過。
直到這一刻，莫辰奕覺得自己才真正了解什麼叫做『感同身受』，這個夜晚他不用去擔心鏡頭前的自己儀容是不是整潔、笑容是不是到位、眼神有沒有焦距，只需要調整好自己的狀態就可以了。
面對著廣播話筒的每一個瞬間都讓他覺得周圍有無數雙眼睛，無數人，他們懂他，他也懂他們。
廣播，好像真的有一種魔力，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吸引力。
莫辰奕一直以為他會很淡然的離開，就像當初不知道為什麼接了這個夜間廣播主持人的兼職工作一樣，不會有過多外泄的情緒。
此刻，他竟有些淡淡的不舍，因為那些溫暖他內心的簡訊和文字。
他從來不曾想過，會有一群從未謀面的人真心的難過他的離開，並且真誠的詢問他的歸期，一種類似溫暖的情緒圍繞著他。
現實中的他並不是一個善於言談的人，除了必要的上鏡之外他幾乎是沉默的。
也是來電台兼職之後，他慢慢的嘗試著放開自己，開始習慣用聲音訴說，也用聲音交流和傾聽。
開始的那段時間有很多不適應，他本就不是個多話的人，在節目里一晚上說的話甚至比他私下裡一周的話還要多，對他來說確實是個需要克服的心理障礙。
那個時候他便會想起她當時坐在這個直播間對著話筒時的情形，看著她在話筒前流暢的表達，想著她當時的狀態，似乎隱隱的更覺得那個話筒就是她一樣，倒是真的放開了不少。
不過連歐陽都說，他的所有情緒也僅限在節目里，私下的他依然是安靜甚至淡漠的。
有段時間歐陽鬧騰著要到直播間去看看，晚上那個『低沉又勾人』的聲音到底是不是他，總覺得只要想到他會侃侃而談就是件份外驚悚的事情。
直到導播從內線提示他，莫辰奕才發現自己居然會在直播的時候走神，還是在最後一天的直播里，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種感覺。
看著平台上越來越多的詢問他歸期的聽眾，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面對告別，我依舊沒有習慣，或許我永遠也無法習慣，我們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生活軌跡。我們學著去接受生活的饋贈或者說掠奪，那些東西曾經擁有過，就已經是生命中最難得最璀璨的意義。
看《後會無期》之前，我很喜歡朴樹的這首片尾曲《平凡之路》，經歷過擁有過一切，失落過失望過迷茫過甚至丟掉過方向，最後才明白，一切歸於安靜，歸於平凡，才是真正的人生。
相逢有時，後會無期，人生就是一個不斷相遇與離別的過程，願每一次相遇與離別都是一種成長，節目的尾聲，《平凡之路》送給收音機前所有平凡而又不平凡的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