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南涼求和
羌亂一爆發,南涼立馬自顧不暇。
衛朔趁機率大軍出廣武,向南過冰溝大道,直下老鴉城。
老鴉城,位於廉川堡以東偏南三十里處。
漢宣帝神爵二年,前漢后將軍趙充國安定羌亂以後新建設置,又稱老鴉堡、老鴉驛。
其地處湟水中下游,老鴉峽西口,歷代為交通要衝之地。
由於南涼龜縮廉川堡,西秦援兵退守白土津,讓原本緊張的戰事一下子輕鬆起來。
這日忙裡偷閒,衛朔將軍務交由王鎮惡署理,其本人則與崔宏前往魯班亭玩耍。
魯班亭,相傳為魯班所建,乃當地盛景。
亭子建在湟水中心的巨石柱上,遠遠看去好像湟水河上漂著一隻畫舫,給人以無窮遐想。
站在湟水邊,崔宏指著遠處滔滔而過的湟水,雄心勃勃地向衛朔表示。
「將來如果人力充足,僅河湟谷地就能多開出百萬畝農田,差不多能多養活幾十萬人。」
「農田開墾容易,環境保護不易啊!」
長嘆一聲,衛朔搖搖頭不太贊同崔宏提議。
他以為開發河湟谷地是一定的,但必須注意環境保護。
即便農業時代人類對大自然的破壞微不足道,但過度開也會導致竭澤而漁。
比如庫不齊沙漠、毛烏素沙漠、西域沙漠化等等,皆因開發不當所致。
故而在河西時,衛朔曾再三禁止開墾居延澤濕地,並且還大力扶持植樹造林。
其目的都是為了保住腳下這一片風景秀美的山水。
「有關河湟谷地之開發,應有長遠規劃,一些適合草料生長的地方,沒必要強行改造成農田。」
「將來當地田地數目保持在八十萬畝左右最合適,再多就會破壞當地環境。」
「等將來拿下隴右、關中,適合耕種的土地也越來越多,河西面臨的糧食壓力不會再像以前那麼大。」
「因此,有些地方還是盡量保持其原生態為好。」
「每次聽大都護宏論,臣都覺得您才是真正的聖主賢君,所行所言皆為後世萬民考慮。」
崔宏給出如此高評價,讓衛朔不由老臉一紅。
其實他在現代也是個普通人,只因『見多識廣』才讓他在古人中顯得卓爾不群。
咳!輕咳一聲掩飾了內心尷尬,衛朔又接著與崔宏一道指點起江山來。
「河湟谷地將是日後威懾吐谷渾、控制雪域高原之關鍵,必須控制在手上。」
「為實現此戰略目標,需儘快振興當地經濟,起碼要做到自給自足。」
「最好還有餘力為駐軍提供口糧,如此方能實現全部意圖。」
「嗯,任道而重遠啊,我輩仍需努力。」
兩人談得正起興,王鎮惡忽然派人來請。
「莫非禿髮利鹿孤派人來請降了?」
這可不是衛朔異想天開,須知從羌族暴亂髮生后,南涼統治已是搖搖欲墜。
如今乞伏熾磐又駐步不前,在內有憂患、外無援兵之下,禿髮利鹿孤很有可能堅持不住。
……
不得不說衛朔猜得很准,果真是南涼派來了求和使者。
且這位使者還是老熟人,即原陰氏家主陰訓。
此人當初曾與索承明合謀,串聯各大世家,企圖借呂光之手滅掉衛朔。
在呂光戰死後,陰訓恐被報復,遂帶著家人南逃,投奔了禿髮鮮卑。
站在衛朔面前,陰訓忐忑不安。
無論如何他也不會想到,當年不被世家放在眼裡的衛朔,如今已今非昔比,成為雄霸河西的大都護。
再一想到化為烏有的家族田產,登時讓他對衛朔是又恨又怕。
不過,顯然衛朔早已不將陰訓忘了乾淨,眼下其身心皆在收復失地上,哪裡顧得上連仇人都不算的陰訓。
虛禮寒暄過後,衛朔故意板著臉教訓了一通陰訓。
「禿髮利鹿孤威名遠揚,朔老早有心要結識他。」
「只是沒想到他屢次拒絕在下好意,之前更是勾結嶺南諸胡集結大軍犯我河西。」
「雖然最終被在下僥倖擊退,但他的這個舉動著實可惡!」
「以前沒空搭理他,那是因為河西忙著休養生息、安撫百姓。」
「眼下本都護親率數萬鐵騎南下,他不但不獻禮賠罪,居然還敢舉兵頑抗。」
「我要不教訓教訓他,往後如何外壓諸國、內服百姓?」
明明是河西覬覦河湟谷地,偏偏在衛朔口中,大軍南下乃為了懲戒禿髮鮮卑之過。
聽著衛朔在那兒一本正經胡說八道,陰訓卻在心底暗暗腹議不已。
「你老臉皮可真厚!雖說禿髮鮮卑曾北上進犯過河西,可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啊?」
「就最近來說,分明是你先搶了禿髮鮮卑的老巢廣武城,今氣勢洶洶欲吞併整個南涼。」
不過道理再大總大不過實力,眼下衛朔拳頭夠硬,他的話陰訓自然不敢駁斥。
況且此行目的也不是為了找人吵架,而是為了求和圖存。
故而陰訓不理會衛朔漫天指責,深深作揖道:「大都護,以前我王多有冒犯,此皆是南涼之罪。」
「然烏亭之戰時,大都護擊潰數萬聯軍,攆得我家大王倉皇敗逃,這教訓也夠了。」
「如今,大王誠心歸附,還請大都護不計前嫌,予以接納。」
「這裡有我家大王一封書信,還請大都護一觀。」
說著陰訓呈上一封書信,旁邊崔宏接了過去,看了一遍說:「確實是南涼王書信。」
「信上說了什麼?」
崔宏瞄了衛朔一眼,目無表情道:「禿髮利鹿孤表示願意向河西稱臣納貢,甚至也願遣子為質。」
「不過,他還有其他要求?」
衛朔眉毛一挑,嘴角掛著冷笑問:「要求?什麼要求?」
「他希望河西軍退出廣武,雙方恢復到戰前局面。」
「嘿嘿,派了一個使臣,帶了一封書信,就要河西割讓廣武?我就想大聲問一句:憑什麼啊?!」
旁邊陰訓一聽不樂意啦,急忙出言糾正道:「大都護,廣武本是禿髮鮮卑舊地,這不是割讓,是歸還。」
「哼,落到河西手裡就是河西領土!」
「而河西向來只有讓別國割讓土地的傳統,卻從未將土地拱手讓人的習慣。」
「因此,割地一說,免談!」
「還有,只區區稱臣納貢就想讓我放過南涼,你們未免想得太美了。」
「回去告訴你家大王,趁早乖乖投降,不然他日打破廉川堡,爾等將死無葬身之地。」
衛朔態度強硬出乎了陰訓意料,他哭喪著臉,向衛朔苦苦哀求。
「大都護,南涼很有誠意求和,您為何執意不肯接納呢?」
「有南涼為羽翼,必讓河西西南邊疆永遠和平安寧。」
「哈哈哈,河西安寧當由河西人自己守護,用不著外人操心。」
眼見始終無法說服衛朔,陰訓一咬牙忽然發狠威脅起來。
「大都護執意不肯和談,難道不怕涼秦合謀么?」
「別看眼下乞伏熾磐逡巡不前,可只要我主狠下心來割土地給西秦。」
「以乞伏乾歸之貪婪,其定會全力發兵來援。」
陰訓此言倒也不是空言恫嚇,而是有一定事實依據。
假若兩國合謀重奪廣武,切斷河西軍退路,再同時進軍,老鴉城的河西軍勢必陷入重圍。
以前乞伏熾磐按兵不動,是因為投入與回報不成比例。
假若真如陰訓所言,將允吾以南以東全割給西秦,西秦勢必會全力來援。
此言一出,廳內氣氛登時緊張起來。
王鎮惡、王忠德、康龍等河西將領無不怒視著陰訓,看樣子恨不得扒了他的皮。
看到衛朔沉默不語,陰訓以為說到了河西痛腳處,遂愈發賣力勸說起來。
「河湟谷地雖然肥沃,但水淺地狹,胡虜遍地,得之不足以強國,棄之也無損大局。」
「與其據此無用之地,而徒耗錢糧,不如棄此雞肋而結屬國之歡,大都護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