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8章 遊說桓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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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問，可謂直指矛盾核心，也是荊州一派最大擔憂。
即便是王謐、卞范之、桓謙等有識之士，內心有多不願與河西衝突。
眾人也不得不考慮妥協后，將給桓玄帶來怎樣不利影響。
甚至他們都不敢打包票，桓玄會不會像會稽王一樣落個橫屍荒野的下場。
不過，此時桓玄開口相問，說明他已然恢復冷靜，不再意氣用事。
眼下他之所以不肯與河西和解，完全是出於自身利益考較。
不然，一頂有損朝廷威儀的大帽子，恐將戴在他桓玄頭上。
這對於一心想超越其父，想要完成桓溫未了心愿的桓玄而言，將是重大打擊。
畢竟，桓玄正在謀划的大業，怎麼也離不開『名望』——這個看起來既虛無縹緲，又十分重要的東西。
當桓玄此言一出，大廳內氣氛忽然緊張起來。
所有人全目光灼灼地盯著崔宏，想要聽聽其有何辦法，能讓南郡公在風波中全身而退。
只見在眾人矚目之下，崔宏顯得不慌不忙，沉著自如。
他沉吟片刻，向桓玄欠了欠身道：「太尉，請恕在下直言，您想從南陽挽回聲譽很難！」
嗯？！桓玄目中凶光一閃，便要翻臉走人。
殊料，接下來崔宏話音陡然一轉，又讓桓玄不得不按捺性子坐了下來。
「但是，除了南陽之外，您完全可以從別處獲取更大聲望。」
桓玄止住想要替他發問的殷仲文，目光陰鬱地盯著崔宏道：「說來聽聽。」
「比如北伐南燕！」
「北伐……」
「沒錯！」
「於公於私，雍王與太尉之間都不應爆發衝突，以免便宜了他人。」
「既然你我兩家不能內訌，那不妨將矛盾轉而對外。」
「與北伐殊勛相比，太尉在南陽所受委屈，壓根兒不值一提。」
「而在下之所以建議太尉北伐南燕，除了北伐乃大義所在外，還因南燕實力弱小，易於對付。」
「況且，南燕入侵齊地已快過去一年，朝廷總不能一直不聞不問吧？」
「北伐南燕，既能避免太尉與雍王傷了和氣，又能讓太尉立下不世之勛，從而挽回民望，何樂而不為？」
不得不說，崔宏提議讓桓玄心動了。
桓玄一向以其父為楷模，處處效仿桓溫，甚至把推翻晉室也當成其父未竟事業。
而桓溫為何被人稱道？哪怕其父曾有僭越之舉，南朝上下也不敢在桓溫死後清算桓家。
除了桓家的確勢力龐大外，歸根結底還不是因桓溫生前為南朝立下赫赫功勛？！
除了攻滅成漢為朝廷開疆拓土外，桓溫曾數次組織北伐，打出了南朝聲威。
當然了，若是崔宏攛掇桓玄去打魏國，那桓玄說不定會打退堂鼓。
可北伐南燕，卻不得不讓桓玄眼前一亮。
正如崔宏所言，南燕實力弱小，絕對擋不住南朝傾力一擊。
若能順利滅了南燕、立下滅國殊勛，不說已追上桓溫功績，起碼桓玄覺得自個有資格與其父比肩。
除此之外，北伐在南朝一向有著特殊意義。
自從永嘉年間，五胡亂華后，出師北伐、驅逐胡虜便成為晉室最正確不過的大義所在。
哪怕一次次北伐失利，也擋不住豪傑之士北伐雄心。
可以這麼說，凡在江東掛上號的大人物，幾乎都與北伐有不小關聯。
從早期祖逖、庾亮，到桓溫、殷浩，再到謝安、謝玄，這些人哪個不是名震一方的大豪傑？
只要北伐取得功勛，南陽那點兒損失確實完全可忽略不計。
更何況，桓玄也是野心的，一心想篡奪晉室江山。
可謀朝篡位不能光靠嘴說，你得有拿得出手的功績。
哪怕以魏武之尊都不敢冒然行擅立之舉，更何況桓玄這個不過借了父輩餘蔭的世家子弟？
不然，倉促行事只會像袁術那樣落個眾叛親離。
因此，桓玄對於北伐建功立業有著無比渴望。
不理會桓玄如何心思亂轉，崔宏繼續鼓動三寸不爛之舌。
「若太尉願出兵北伐，河西將助您一臂之力。」
「助本公一臂之力？怎麼個助法？總不會只給一些軍械、糧草吧？」
面對桓玄質問，崔宏聳聳肩道：「若太尉有需，不管是糧草軍械，還是其他方面，河西都願鼎力支持。」
桓玄眼睛微眯，冷哼一聲道：「哪怕讓河西出兵也行？」
「讓河西出兵也不是不行，但這要看太尉舍不捨得放棄。」
「此言何意？放棄哪裡？」桓玄不解道。
「太尉當知，河西與南燕之間並不相鄰，根本無法直接出兵。」
「除非太尉願意捨棄中原，不然縱使雍王萬分願意出兵相助，也是有心無力」
「原來如此！」桓玄恍然大悟道。
「本公算是看明白了，沒想到直元佔了南陽還不滿足，竟又盯上了中原富庶之地。」
若是到了這一刻，桓玄還不明白河西謀划的話，那他也太愚蠢了。
說來說去，還不是因為那個衛直元看上了中原大地。
桓玄凝眉沉思，開始仔細權衡利弊。
看起來捨棄中原這塊膏腴之地，朝廷吃了大虧，但對桓玄而言卻不是這樣。
中原雖然富庶，但並非是桓玄核心利益所在，更何況中原諸藩又一向與他不對付。
在他眼中，辛恭靖、夏侯宗之與庾仄等人並無分別，都屬於『逆黨』範圍。
若能以中原羈縻之地，換來河西出兵相助，桓玄自是樂意之至。
「中原豪強跟漢沔豪強一樣，始終未曾真正向朝廷臣服。」
「他們一直遊離於朝廷統治之外，喜歡見風使舵，不懂忠義有何物。」
「不瞞太尉，在河西入主南陽后，很快便查到漢沔豪強曾有意勾結中原豪強。」
「而當荊州軍兵敗宛城后，中原豪強更是蠢蠢欲動，甚至欲煽動雍王與太尉對立。」
「這些人對太尉三心二意，誰能保證日後他們不會效仿庾仄？」
「既然留著他們終是隱患，不如將他們交給雍王處置。」
崔宏這一番話，也就能糊弄糊弄桓玄這個世家『紈絝』。
假若換成劉裕，定然會大聲斥責河西狼子野心。
但桓玄這個人，骨子裡有魏晉名士特有的浪漫情懷，也很容易相信他看對眼的人。
歷史上，也正因此，劉裕幾次三番騙取了桓玄信任。
當時，桓玄夫人劉氏見劉裕有梟雄之資，便建議桓玄除去對方。
殊料，桓玄已被劉裕假象迷惑，竟以為劉裕真要效忠他。
結果，他不僅狠狠斥責了一番自己夫人，還對劉裕委以重任，將其當心腹看待。
而今桓玄同樣如此，他以為衛朔是真心臣服，壓根兒沒想到河西早包藏禍心。
許久，殷仲文見桓玄沖他微微頷首，頓時心領神會。
殷仲文輕咳一聲，止住了正在滔滔不絕闡述河西與荊州團結重要性的崔宏
「敢問崔大人，若是太尉同意讓雍王整頓中原，河西將怎樣助朝廷攻滅南燕？」
「此事易耳！若太尉出師北伐，雍王可率軍自中原東出，從側翼以配合太尉主力出擊。」
「如此兩支大軍前後夾擊，屆時南燕腹背受敵，縱然慕容垂再世，又焉能不敗？」
「此言當真？雍王真願出兵相助？」
「那是自然！」崔宏一拍胸脯道：「河西願跟朝廷簽署相關協議。」
「那不知河西何時才能出兵？」
「唔~整頓中原差不多要兩三個月，如此至少得等到盛夏才可出兵。」
「盛夏么……行！你回去告訴直元，七月初，本公將北上中原與其會盟，以北伐征討胡虜。」
「好，一言為定！」
「崔某相信，只要雍王與太尉聯手，天下間便沒有誰堪做敵手。」
「屆時太尉坐鎮中央、鎮撫江東，而雍王統軍在外、征討不平，則天下太平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