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暗幕
布蘭登在無匹的威壓之下，再也無法抬起高傲的頭顱。
眼前一片漆黑，他覺得自己陷入了無盡的深淵，背後則傳來難以忍受的撕裂感。
只見布蘭登裸露的後背漸漸凸起，滲出絲絲鮮血。
隨著一聲痛苦的怒吼，雪白的羽翼刺破皮肉，竟從體內一寸寸地向外綻開！
幾秒過後，布蘭登身後赫然生出四隻緋紅的羽翼！
眼前仍舊是一片黑暗，鮮血沿著羽翼邊緣滴落。
血液中似乎有著很強的腐蝕性，觸碰到腳下的白色地板頓時冒出陣陣白煙。
布蘭登感覺自己像要死了一般，他想伸手捂住背上的傷口，卻無法動彈絲毫。
「布蘭登·雨果，神要你放棄塵世的一切聲名，留在神界侍奉左右。」熾天使出現在他身前，布蘭登聽見聲音艱難地抬起頭，即便他已看不清任何事物。
身為十大聖域強者之首的武技天才，布蘭登一手建立起泰坦帝國最為強大的武裝力量——雷鳴騎士團。
他與愛德華、梅林，以及凱撒長達十年的友誼，便已在羽翼震顫的瞬間支離破碎。
「銀色一閃」，這個曾經威震星墜大陸的稱號，從這一刻起，被徹底抹去。
布蘭登心中縱然百般不甘，此刻卻只能俯首跪倒在地上。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他已無力反抗。
「很好，起身吧。」熾天使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冷眼看著傷痕纍纍的轉世天使，道：「如今熾天使一族又多了一股新生的力量。」
布蘭登沉默不語，他很清楚在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
拋棄人格成為熾天使，已成了既定的事實。他心如死灰，如木偶一般站起身來。
布蘭登感受著體內磅礴而出的神力，前所未有的強大力量讓他不禁有些興奮。然而緊接而來的，是徹骨的悲傷，他長嘆一聲，彷彿在哀悼永遠失去的光明。
布蘭登突然用力地捂住腦袋，他感覺自己體內有什麼東西正在飛快地流逝。
他在無止境的黑暗中，彷彿回到了當年和凱撒三人在冒險地歷練的日子——梅林嬉笑怒罵的表情、凱撒沉穩的動作，還有愛德華熱誠的眼神……
布蘭登此刻似乎已經忘卻一切，又站在最初的起點：無法返回的故鄉、悄然逝去的舊人。
歡聲笑語在耳邊迴響，凶獸的嘶吼、寶物的光芒，回想起與同伴們一起同甘共苦的那段美好時光。
在他眼前閃過的最後一個畫面，是黛安娜那張柔美精緻的臉，正在對自己微微笑著。
布蘭登英氣的臉滿是愴然，兩行清淚悄然滑落。
不知過去了多久，周遭又變回一片死寂，所剩下的，只有永不休止的黑暗。
「我為何站在這裡？」布蘭登茫然地問道。
熾天使得意地一笑，走到對方身前，拍了拍布蘭登的肩膀道:「你是熾天使的一員，而我是你的上屬。」
布蘭登極力回想著往昔的片段，卻全然沒有頭緒。他原本的人格，連同之前珍視的記憶被一併抹去了。
布蘭登神色微微一動，疑惑地問道：「是這樣么？」
熾天使沒有回應，俊美的臉龐一反常態，露出和善的笑容，道：「不過，我們現在似乎遇到了麻煩呢。」
「什麼麻煩？」
「只有你才能幫我們解決。」熾天使目光變得陰冷，然而表情卻沒有任何變化。
「有一個實力頂尖的強者正在追殺我們，我需要藉助你的力量，才能擊敗他。」
布蘭登聞言木然地點了點頭。
熾天使很是滿意，突然間提高了語調，道：「對了，忘記告訴你，追殺我們的人——是個刺客。」
布蘭登心中微微一震，眼前突然浮現出愛德華堅毅的面容，目光柔和，正凝視著自己。
「你是誰？」布蘭登喃喃地道。
只見對方悵然一笑，搖了搖頭，並沒有作出回答。
正當布蘭登想要繼續追問的時候，畫面閃動了一下便消失了。
「他是我們的敵人？」
熾天使不以為然地說道：「是的，一個難纏的傢伙。」
布蘭登臉上沒有任何錶情，手中凝聚起神力，一把金色的戰槍出現在身前。
「知道了，就交給我來對付他吧。」
無盡的汪洋之上，一襲黑衣正在飛速移動。
愛德華眉頭緊皺，他已經無法感應到布蘭登的氣息。
然而之前對方似乎停在了某處，此刻他正朝著神殿的方向趕去。
愛德華腳下的五芒星陣熠熠發光，這是梅林早先施加在他身上的永久加持魔法。
他心中泛起不祥的預感，速度又加快了幾分。
「布蘭登，在我趕到之前，你一定要撐住！」
——
蘭道歷853年冬，帝都，宰相府。
凜冽的寒風吹過庭院，原先繁盛的夢囈花叢，經受不住過低的氣溫，枯萎凋謝了大半。
艾莉已換上厚實的大衣，手裡拿著白蘭弓，正在進行日常的練習。
「哥哥，不知道菲林現在怎麼樣了，他應該已經見到希洛大人了吧？」艾莉小嘴微張，朝掌心呵氣取暖。
少女銀色的長發在寒風中飛舞，表情顯得有些擔憂。
「也不知道希洛讓菲林去戰場是為了什麼。」洛拉斯停下手中的動作，將長槍插在地上，接著道：「不過羅德利斯那傢伙，最近倒是變得勤奮許多。」
艾莉聽了會心一笑，上前拔出假人頭部的弓箭，道：「可能是因為菲林離開了的緣故，藉此來排解自己的孤獨吧。」
然而事實並非艾莉所想的那樣，羅德利斯可不是什麼多愁善感的人。他這樣做的目的，只是為了讓菲林回來再見的時候，對自己刮目相看罷了。
艾莉經過這些天的訓練，已經能輕易同時射中兩個目標，甚至在目標高速移動的情況下仍可以精準命中。
洛拉斯很久不曾拾起過鐵劍，而是按照歐文先前的指導，潛心修鍊槍法。
現在他已經能連貫使出最基本的三式，雖然威力還有些欠缺，但比起之前長進了許多。
洛拉斯抬頭看了看陰暗的天空，將長槍放回武器架，朝艾莉說道：「天就快黑了，差不多到了晚餐的時間，我們快去餐室吧。」
艾莉點點頭，將白蘭弓背上，和洛拉斯一同走回屋內，腰間的弓箭搖晃發出嘩嘩的聲音。
「羅茜小姐，明天你就教我防禦魔法陣吧！」羅德利斯大口嚼著牛肉，嘴上大聲嚷道。
羅茜看著魔法學徒滿嘴油漬，翻了個白眼，道：「不行，現在你的魔力還不足以使出這樣的大型魔法。」
「你不是說我的魔力已經提高了很多麼？」羅德利斯放下手中的刀叉，拿起酒杯美美地喝了一口，顯得有些疑惑。
魔法學徒說著還打了個長長的飽嗝，洛拉斯實在忍受不了了，有些生氣地道：「羅德利斯，這裡有女士，就不能注意一點禮儀么？」
「沒事，我們都已經習慣了.……」羅茜抿了抿嘴，無奈地說道。
女孩取下胸前的餐巾，細細地擦拭著小嘴，道：「雖然你已經取得了正式魔法師的資格，魔力其實還是沒有達到要求的。即使擁有不錯的精神力，也無法掩飾實質性的差距。」
魔法學徒聽了羅茜的解釋，頓時泄了氣，又開始長吁短嘆起來。
艾莉此時哭笑不得，有些好奇地開口問道：「羅德利斯，你現在已經能夠學習防禦魔法了么？」
羅德利斯一聽頓時來了興緻，一臉得意地道：「對啊，自從通過了正式魔法師的考核，我感覺自己的魔力就像帝都城外的河流一樣充沛。」
洛拉斯對於魔法學徒誇張的說法自是不信，看來即使安安分分地在宰相府度過了許多時日，還是一副不正經的樣子。
「想不到你在羅茜小姐的教導下，進步竟然如此之快。」艾莉說的沒錯，羅德利斯雖然向來不靠譜，但是這段時間的確下了狠心，不再像之前那樣偷懶貪玩了。
「當然啦，等到菲林回來，准叫他大吃一驚！」魔法學徒一提到菲林的名字，原本興奮的臉突然變得有些僵硬。
羅茜不禁輕嘆了一聲，自從菲林走後，她就很少露出笑臉。
隨後是一陣令人尷尬的沉默，顯然菲林的離開，讓這個完整的團體出現了裂痕。
雖然他們嘴上並沒有提出抗議，但內心深處還是拒絕的。
不過此時菲林還在前往戰場的途中，對於留在帝都的同伴所發生的近況毫不知情。
魔法學徒原先只能釋放低級的藍色火焰，而如今已經可以使出淡紅色的中階火球術。
不僅如此，隨著魔力的提升，魔法學徒能夠開始接觸其他類型的魔法。
羅德利斯對於精神力的掌控也日益熟練，在羅茜的悉心指導下，學會了基礎的治療魔法。
而他的下一個目標，便是掌握大範圍的魔法，這樣在敵人眾多的戰鬥中，也能有一拼之力。
洛拉斯和艾莉走出餐室，在走廊上互相道了晚安，便各自回到房間休息。
艾莉輾轉反側難以平復內心的激動，因為自己明天就要參加三階弓手的考核，擔心不能通過，心裡頓時忐忑不安起來。
她看著昏黃的燭火發著呆，恍惚之間竟想起菲林秀氣的臉，還有那雙星辰般的眼睛。
「菲林，你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呢？」
入夜的星墜大陸，被無盡的黑暗所吞噬。只有遺落的點點星光，高懸於夜幕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