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聚會（中）
門口站著的男人穿著全套的防具及鎖子甲，他挺直著背脊，胸口的護甲上烙著玫瑰騎士的徽記。許多旅店內的客人都轉身過來盯著他，議論紛紛。
這個男人是一名索蘭尼亞騎士，然而北方的索蘭尼亞騎士的名聲不佳，有關他們兇殘的傳聞甚至已經流傳到了南方大陸來。
幾個認出史東的人，他們是維洛昔日居民的顧客回頭喝著悶酒，其它不認識的人則繼續瞪著他。在這樣的承平時期，看見一名全副武裝的騎士進到旅店來便已經很不尋常，更別提他的盔甲看起來似乎是大災變時期的古物！
史東面對這些品頭論足就像騎士參加爵位授勛一樣自然。他小心翼翼地理了理滿臉的鬍鬚——這是索蘭尼亞騎士自古以來的象徵之一——儘管如今這象徵就和他的盔甲一樣地不合時宜。
他以無比的驕傲背負著索蘭尼亞騎士的稱號，當然也有著足夠的技巧和劍術來捍衛這樣的自豪。
雖然旅店中的人們無聲的凝視著，但在和騎士冰冷、自信的眼光交會過後，沒有人敢冒出一句無禮的批評。
騎士為身後另一位高大的男人及另一位裹著厚重毛裘的女士開門。女人想必向史東道了謝，因為騎士正以一種早已被這文明世界所遺忘的古禮向她鞠躬回禮。
「瞧！」卡拉蒙讚歎著搖著頭。「光榮的騎士再次向美麗的公主伸出援手。天知道他是打哪找來這兩個落魄的傢伙？」
「他們是大平原上的野人。」韋德說。他站在一張椅子上向他的朋友揮手。「他們的打扮是奎蘇族的服飾。」
顯然的，這兩個外地人拒絕了史東更進一步的幫助，因為騎士再度頷首為禮后，便徑自轉身離去。他以一種攝人的傲氣穿過人群，就像一名即將走向王座接受冊封的騎士一樣。
羅伯特站了起來，史東第一個走向他，張開雙手將他環抱了起來。羅伯特也熱情地抱著，隱然感覺到騎士粗壯的手臂也正激動的和他相擁。之後兩人各退了一步，彼此對望了一眼。
史東一點都沒變，羅伯特這樣想。除了他憂傷的眼角又增加了幾許皺紋，褐發又增加了更多風霜，斗篷上有著更多的磨損，古老的盔甲上又多了幾處污痕。
但是騎士飛揚的鬍鬚——他所有的驕傲和喜悅——依舊飄逸，盾牌仍然擦得雪亮，而他的棕眼在看到老友的時依然洋溢著溫情。
「你留了鬍子，」史東用感興趣的口吻說道。
接著騎士轉頭向卡拉蒙和哈勃打招呼，韋德又去叫了更多的麥酒，莉娜則得去服務其它的顧客。
「你好，騎士先生。」角落傳來羅德利斯的聲音。
當史東轉向雙胞胎中的弟弟打招呼時，他的臉色沉了下來。「羅德利斯？」
法師推掉他的兜帽，讓光線照在他臉上。史東的訓練有素讓他按捺住所有的訝異，只露出少許的不安，卻不由得睜大了眼。羅伯特意識到這個年輕的法師從朋友的不安神情里得到了許多病態的樂趣。
「我可以替你點些什麼東西嗎，羅德利斯？」羅伯特問道。
「不，謝了。」法師回答，他又再度縮回到角落去。
「他幾乎不吃東西。」卡拉蒙擔心的說，「我想他可能只靠空氣維生。」
「哈哈哈。」眾人發出一陣快活的笑聲。
「有些植物真的只靠空氣就可以活下去，」韋德邊說邊和史東乾杯酒，「我看過。
它們漂浮在空中，用根部從空氣中吸取水分和養分。」
「真的？」卡拉蒙睜大了眼。
「我實在分不出你們兩個到底哪一個比較笨，」哈勃不耐煩的說，「好了！現在人全到齊了。有什麼新消息嗎？」
「全部？」史東用疑問的眼光看著羅伯特。「奇蒂拉呢？」
「她不能來。」羅伯特簡短的回答。「我們原本還期望你能告訴我們更多內情呢！」
「我不清楚。」騎士皺著眉頭，「我們一同往北方旅行，就當快要抵達舊索蘭尼亞時，我們便分道揚鑣了。她說她要去投靠她的遠親。這是我最後一次聽到有關她的消息。」
「我想大概就只有這樣了。」羅伯特嘆了口氣。「史東，你的親人呢？你找到你父親了嗎？」
史東開始訴說著他前往索蘭尼亞的旅程故事，但是羅伯特並不專心，他的一顆心全懸在奇蒂拉身上。在所有的朋友中，她是他最盼望見到的人。
經過五年的努力，在試圖忘卻她美麗的黑眼珠與略帶嘲弄的微笑后，他發現自己對她的思念與日俱增。狂野、精力充沛、暴躁——這位女劍士擁有著羅伯特所不具備的一切特質。
她是個人類，而精靈和人類間的愛情多半只能以悲劇收場。
但就像羅伯特無法否認自己具有人類血統一樣，他無法將奇蒂拉自心中逐出。腦中充斥著混亂的記憶，他試著去仔細聆聽史東的故事。
「我聽說了許多傳言，有人說我的父親已死，有人則說他還活著。」他的臉色暗了下來。「但始終沒人知道他的下落。」
「那麼你的繼承權呢？」卡拉蒙調侃地問道。
史東笑了，這笑容讓他驕傲的臉部線條輕鬆不少。「現在就穿在我身上。」他簡單的回答。「我的武器和我的盔甲，都象徵著我的繼承權。」
羅伯特低頭看見騎士佩掛著一把古老，但卻鋒利依舊的雙手巨劍。
卡拉蒙站起身來端詳著這把長劍。「真不錯，」他說，「現今的武器已沒有這樣的工藝水準了。我的劍自從上回和一隻食人妖戰鬥時便折斷了。
泰烙斯·艾昂菲爾德今天幫我重新打造了一柄，但可花了我不少錢。看樣子你現在是個騎士咯？」
不知為何，史東的笑容突然間消失了，彷佛對這問題充耳未聞，他面帶憐惜地輕撫著劍柄。「據說這把劍只會在我倒下后才會毀損，」他說，「這是我父親留給我的唯一遺物——」
原先完全沒在聽的韋德突然打斷了他們的談話，「這些人是誰啊？」他用尖銳的語調朝同伴問道。
羅伯特抬頭看見方才的兩個野人與他們擦身而過，走向火爐旁放著的兩張椅子。那個男人恐怕是他所見過最高的人，六尺高的卡拉蒙站起身也只能到他肩膀，不過卡拉蒙的個頭大概有他兩倍寬，手臂更是粗上不少。
「好傢夥！」羅伯特不禁嘖嘖稱奇，對方的個頭與身高實在是太不相稱。
雖然裹著平原部落所穿著的厚重毛皮，但仍看得出來他的身材十分瘦削。
他的臉色黝黑，卻隱約可以察覺他臉上泛著一種重病後或長年勞累所造成的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