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龍焰
羅伯特像是只受傷的凶獸般狂吼著，壯碩的戰士撲向龍人。
竹條被撞碎，碎片割開、划傷他的肌膚。心中充滿著殺戳的衝動，卡拉蒙根本連眼睛也不眨一下。當戰士通過面前的時候，羅伯特撲上他的背，卡拉蒙像只熊般地輕易將他甩開。
「卡拉蒙，你這個笨——」史東嘟囔著和河風一起撲向卡拉蒙，盛怒的卡拉蒙毫不在乎地帶著他們兩人繼續往前沖。
轉過身，一個龍人舉起了他的武器，卡拉蒙一拳把劍打飛——怪物頓時被卡拉蒙一拳打暈倒在地上。
短短數秒之內，六個龍人就舉著弓箭把戰士團團圍住。史東和河風把卡拉蒙扭倒在地上。史東坐在卡拉蒙肩膀上，將他的頭按入泥中，直到卡拉蒙放棄抵抗，發出啜泣的聲音。
就在那一刻，一道尖銳的聲響響徹整個營地。「帶那個戰士過來！」那條龍說。
羅伯特感到背上的汗毛直豎。龍人們放下武器，轉頭面對，他們驚訝地看著，嘴裡喃喃地自語著。河風和史東站了起來。卡拉蒙仍然在地上不住地啜泣著。
龍人們不安地彼此對望著，靠近的龍人則趕緊後退，繞著它形成一個半圓。其中一個龍人，從盔甲和穿戴上羅伯特推測是個隊長之類的傢伙，走向一個獃獃看著，嘴巴張得大大的龍人。
「怎麼搞的？」隊長問道。龍人用的是普通話。羅伯特靜靜地聽出來，猜想他們是屬於不同的種族，穿著袍子的很明顯身兼牧師和法師。
兩種怪物沒辦法直接用自己的話溝通，擅長作戰的龍人則看起來十分的懊喪。
「你們的菲斯達爾牧師不在這。」穿著袍子的龍人很快地回復鎮靜。「龍飛到這來將它帶去與猛敏那大王討論有關水晶杖的事了。」
「但那個牧師不在的時候，那隻龍從來不會說話的！」隊長壓低了它的聲音。「我的手下不喜歡這樣，你最好趕快想些辦法來。」
「怎麼這麼慢？」龍的聲音象是尖嘯的風聲般。「把戰士帶過來！」
「照著龍所說的做。」穿著袍子的龍人用爪子比劃著。幾個龍人很快地沖向前，把羅伯特和河風都推回破碎的籠子中，它們把流著血的卡拉蒙拉起來，把他拖到龍的面前站著，背對著營地中央熊熊的烈火。
他旁邊放著藍色的水晶杖，羅德利斯的法杖，還有他們的武器和背包。
卡拉蒙抬頭面對這隻怪獸，眼中滿是淚水，臉上則掛著許多竹子碎片所造成的血痕。那隻龍低頭看著他，全身籠罩在火中冒出的濃煙中。
「卑賤的人類，我將會好好處置你們的，」龍嘶嘶的說。當它開口的時候，它緩慢地揮動巨大的翅膀。龍人們吃了一驚，開始後退，有些還不小心跌了一跤。很明顯的它們知道將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
卡拉蒙無所畏懼地瞪著這隻怪物。「我弟弟快要死了，」他喊道。「隨你怎麼處置我。我只要求一件事，給我劍，好讓我可以奮戰而死！」
巨龍尖聲笑著，龍人也加入它，跟著一起發出可怕的咕嚕聲。當巨龍的翅膀振動時，它的身體開始前後搖擺，彷彿要撲向戰士，一口將它吞掉。
「這將會很有趣，讓他拿起武器，」巨龍命令道。它巨大的翅膀扇出烈風，從火焰中吹出許多火星來。
卡拉蒙推開龍人守衛，用手擦擦眼睛，他走向那堆武器，挑出自己的劍。接著他面向巨龍，臉上露出哀傷、無奈的神情。他舉起了劍。
「我們不能讓他就這樣犧牲！」史東嘶啞地說，他向前一步，準備跳出籠子。
突然他們身後的陰影中傳來一個聲音。
「……羅伯特！」
半精靈轉過身。「哈勃！」他驚訝地說，接著警視著龍人守衛。但是他們都專註地看著卡拉蒙單挑巨龍的奇觀。羅伯特很快跑到籠子後方，矮人躲藏的地方。
「快離開！」半精靈命令道。「你沒有可以幫上忙的地方。羅德利斯快要死了，那個龍又……」
「那是韋德，」哈勃簡單地說。
「什麼？」羅伯特瞪著矮人。「別胡說八道。」
「那隻龍是韋德，」哈勃耐心地重複道。
羅伯特一下子說不出話來，他看著矮人。
「那隻龍是拿來騙人的。」矮人快速地耳語著。「韋德偷偷溜到它後面，發現裡面有個機關！任何人坐在裡面都可以扇動翅膀，對著一根空管子說話。
我猜這就是那些牧師維持秩序的方法，無論如何，韋德現在正坐在龍裡面拍著翅膀，威脅要吃掉卡拉蒙。」
羅伯特吃了一驚。「但我們能怎麼辦？這裡仍然有數百個龍人。很快的它們就會知道發生了什麼。」
「你和史東還有河風，跑到卡拉蒙身邊。拿起你們的武器、水晶杖和背包。我會幫助緋月把羅德利斯扶進森林中。韋德有個主意。要有心理準備。」
羅伯特發出哀號。
「我也不希望這樣。」矮人抱怨道。「把我們的命交給那個小腦袋的坎德人身上，但，沒辦法，扮龍的就是他。」
「他當然是，」羅伯特說，看著那條龍尖叫個不停地搖動翅膀，身體前後擺動著。龍人張大嘴看著它，彷彿它和羅德利斯一樣瘋狂，河風搖著頭。
「不然，你們有更好的計劃嗎？」羅伯特問。
兩個人看看龍，回頭看著羅伯特，都聳聳肩。
「緋月和矮人一起走。」河風說。
她開口要抗議，他看著她，眼中沒有任何的感情。她把要說的話硬吞下肚，閉上嘴。
「是的，」羅伯特說，「留在這裡照顧羅德利斯，拜託，我們會把水晶杖拿給你。」
「要快點。」她的嘴唇泛白。「他已經快不行了。」
「我們會儘快的。」羅伯特嚴肅地說。「我有個感覺，一旦有了什麼狀況，我們的動作一定要非常快才行！」他摸摸她的手。「來吧。」他站起來深吸口氣。
河風的眼光仍然追隨著緋月，他本來要開口，但又氣惱地搖搖頭，一言不發地轉身站在羅伯特身邊。三個人偷偷地站到龍人守衛的身後。
卡拉蒙舉起劍，劍身在火光中閃耀著。巨龍開始越動越激烈，每個龍人都跟著後退，用劍身擊打著盾牌。龍翅扇出的風從火中扇出很多火星，讓一些竹屋著火。
龍人期待接下來的殺戳，並未發覺這件事。巨龍尖嘯著，卡拉蒙覺得口中開始乾澀，腹部的肌肉抽搐著。這是他第一次沒有與弟弟並肩作戰；這讓他感到心痛。
他正準備要舉劍沖向巨龍，羅伯特和史東以及河風卻悄悄出現在他身後。
「我們不會讓朋友單獨送死！」半精靈挑釁地對著巨龍喊道。龍人們瘋狂地歡呼著。
「快離開，羅伯特！」卡拉蒙皺眉道，臉紅通通地掛滿淚水。「這是我的戰鬥。」
「閉嘴聽我說！」羅伯特命令道。「史東，拿起你和我的劍。河風拿起你的武器和任何可以取代我們遺失武器的龍人裝備。卡拉蒙，拿起兩隻手杖。」
卡拉蒙瞪著他。「什——」
「那隻龍是韋德，」羅伯特說，「沒時間解釋了，照我說的做！拿起手杖往森林裡跑，緋月在那裡等你。」他把手放在戰士寬大的肩膀上，羅伯特把他推開。「快！羅德利斯快死了！你是他唯一的希望！」
這句話打動了卡拉蒙的內心。他跑向那堆武器，抓起了藍色水晶杖和羅德利斯的法師之杖，當龍人們開始喊叫的時候，史東和河風撿起了武器，史東把羅伯特的劍拿給他。
「準備受死吧，人類！」巨龍尖聲叫道。它的翅膀用力一揮，突然間巨龍飛上天，飄浮在半空中。龍人警覺地大喊，許多人跑向森林，其他人則卧倒在地上。
「現在！」羅伯特喊道。「卡拉蒙，快跑！」
壯實的戰士飛快地跑向林間，向著緋月及矮人站著的方向跑去。一個龍人出現在他面前，卡拉蒙大手一揮將它打到了一邊去。
他可以聽見背後傳來狂亂的嘈雜聲，史東吟唱著索蘭尼亞的戰歌，龍人喊叫著，其它龍人撲向他，他把水晶杖當作武器揮舞著，杖上噴出藍焰，讓龍人不斷地後退。
卡拉蒙趕到林中，看見羅德利斯躺在緋月腳邊，氣若遊絲。緋月從戰士手中搶過水晶杖，放在法師虛弱的身體上。哈勃看著，搖搖頭。「沒有用了。」矮人喃喃道，「它的力量用完了。」
「它一定得有效才行！」緋月堅定地說。「拜託，」她喃喃道。「不管這支杖的主人是誰，請你治好這個人。」她不知所措地一遍又一遍地念著。卡拉蒙看了一陣子，眨著眼睛，接著周圍的樹林突然被一個巨大的火球所照亮。
「媽呀！」哈勃喘道。「看看它！」
卡拉蒙轉過身來，正好看見那隻巨大的假朝下墜進火堆中。燃燒的木頭飛上半空，整個營地到處都是火星。某些龍人的竹屋原先已經開始燃燒，現在燒得更是火上加油。假龍最後尖叫了一聲，也燒了起來。
「韋德！」哈勃咒罵著。「那個該死的坎德人——他還在裡面！」在卡拉蒙來得及阻止他之前，矮人衝進大火漫燒的龍人營地里。
「卡拉蒙。」羅德利斯喃喃道，戰士跪倒在弟弟身邊，羅德利斯臉色仍然蒼白，但他的眼睛十分清醒地睜開著。他虛弱地坐起來，靠著哥哥看向眼前的火光。「怎麼搞的？」
「我也不確定，」卡拉蒙說。「韋德變成了一條龍，將那些怪物搞得頭暈腦脹。你只要好好休息就好。」戰士看著濃煙，出鞘的劍握在手上，提防龍人接近。
但現在龍人幾乎沒有時間注意這些囚犯。體型比較小的龍人，看見神龍著火，恐慌地四散逃進森林中。幾個披著袍子，體型較大，明顯比較聰明的龍人，試著要在這一團混亂中恢復秩序。
史東從龍人中殺出一條路來，幾乎沒有遇到任何有組織的抵抗。當他走到竹籠旁邊時，哈勃正好越過他，向著營地跑去。
「嘿！你要去——」史東對矮人喊道。
「韋德——還在龍里！」矮人頭也不回地回答。
史東轉頭看見黑色的假龍身上的烈焰衝天。它身上冒出的濃煙掩蓋了整個營地，沼澤地區沉滯的空氣讓濃煙都沉積了下來。巨龍身體上炸開許多火花，散落整個營地。
史東拍打著落在披風上的火星，緊跟在短腿的矮人後面，輕易地追上氣喘吁吁的哈勃。
「哈勃，」他喘道，抓住矮人的手臂。「沒有用的！沒有人可以在那樣的烈焰中存活下來！我們得回去——」
「放我走！」哈勃暴怒地吼道，史東詫異地放開手，矮人再度跑向燃燒的巨龍，史東無可奈何地跟上去，雙眼因為濃煙開始流出淚水。
「韋德·柏伏特！」哈勃喊道。「你這個笨蛋！你在哪裡？」
渾濁的空氣在隱隱振動，並沒有任何回答。
「韋德！」哈勃狂喊道。「如果你讓我們逃不出去，我會殺了你，讓我——」憤怒和傷心的眼淚流下矮人的雙頰。
高熱讓人越來越難以忍受，它撕扯著史東的肺，騎士知道他們不能在這裡待多久，否則遲早都會完蛋。他堅決地抓住矮人，決定如果有必要的時候不惜將他打昏。
突然他看見火堆旁有樣東西在動。他揉揉眼睛靠近看。
巨龍躺在地上，它的頭仍然靠著一條長長的假脖子連在燃燒的身體上。頭還沒有燒起來，但火焰已經開始吞噬脖子。頭部也很快就會燒起來。史東又看見有樣東西在動。
「哈勃！」史東叫道，「快出來！這個頭快要燒起來了！」
「我沒辦法！我卡住了！」一個模糊的聲音說。
史東望著地上的頭，慌忙地想著該如何救出坎德人，哈勃則抓住露在外頭的腿使勁拉。
「好疼！快讓他停下來！」韋德喊道。
「沒用，」矮人說。「他卡得死死的。」
熊熊的烈焰燒上了龍的脖頸。
史東抽出劍，道：「我也許會砍掉他的腦袋。」他對哈勃說：「但這是唯一的機會。」
估計著坎德人的身材，猜測他的腦袋到底在什麼地方。祈禱著他的手沒有舉過頭頂，史東在龍頸前舉起他的長劍。
哈勃靜靜閉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