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饋贈
史東停下步子感謝著不知名的神祗，接著他和矮人抱著不省人事的半精靈跑向鍋子。他把半精靈放進鍋中，接著跑回去找河風。
總共花了四個人的力量才把全身是血的河風給抬回來。韋德徒勞無功地試著用手帕幫他止血。
「快點！」卡拉蒙掙扎著說，不論他如何的用力，鍋子已經開始慢慢地上升。
「快進來！」史東命令羅德利斯。
法師抬頭冷冷地看著他，接著轉頭跑向迷霧中。幾秒鐘之後，他又從霧中跑出，手上抱著撲撲。
騎士一把抓住發抖的溪谷矮人，把她丟進鍋子里。
撲撲縮在鍋底，仍然緊緊抱著她的包包。羅德利斯也跟著爬進去，但鍋子仍然在繼續上升——卡拉蒙的雙手幾乎要脫臼了。
「快進去。」史東命令卡拉蒙，照慣例，騎士又是最後一個離開戰場的人。卡拉蒙知道這沒有爭辯的餘地，他用力爬進去，幾乎把鍋子翻倒，當鍋子開始快速上升的時候，史東一躍而上，雙手抓住鍋邊。
試了一兩次之後，他終於把一隻腳搭上鍋邊，在卡拉蒙的幫助下，有驚無險地爬進鍋子里。
騎士跪在羅伯特旁邊，看見半精靈呻吟著動了一下，終於鬆了一口氣。
史東靜靜地抱住半精靈。「你不知道我們有多高興你還活著！」騎士沙啞地說。
「河風——」羅伯特口齒不清地說。
「他在這裡。他救了你一命。他救了全部的人一命。」史東拚命地說，幾乎來不及換氣，「我們在升降梯里，正在上升。這城市已經完蛋了，你傷到哪裡？」
「肋骨斷了，至少感覺起來是這樣。」羅伯特痛得皺起眉來。並轉頭看著全身是傷，但仍然清醒的河風。
「可憐的傢伙。」羅伯特輕聲地說。「緋月。我親眼看著她死去。史東，我根本來不及救她。」
史東扶著半精靈站起來。「我們有了白金碟。」騎士嚴肅地說。「這是她犧牲生命的目的。
現在已經好好地放在我的背包里。你確定你站得起來嗎？」
「是的。」羅伯特說。他斷斷續續地吸口氣。「我們有了白金碟，好吧，現在對我們有什麼幫助？」
他們的對話被從旁邊落下的第二個鍋子所打斷，溪谷矮人們在裡面毫無秩序地尖叫。
溪谷矮人們搖晃著拳頭，咒罵著大夥。撲撲開心地大笑。接著她抬起頭，開心地看著羅德利斯。法師疲倦地靠在鍋邊，嘴唇無聲地移動著，默背著另一段咒語。
史東往上看著。「不知道上面會有多少敵人？」他問。
羅伯特也往上面看著，「大多數都逃了——至少我希望是這樣。」他突然屏住呼吸，痛苦地搗著胸口。
鍋子突然劇烈地震蕩了一下。它往下落了幾尺，停住，然後慢慢地往上升。大夥警覺地交換著眼色。
「如果不是它要垮掉了，就是龍人發現底下是我們，開始試著要摧毀它。」羅伯特說。
「我們現在無能為力，」史東恨恨地說，他看著腳下裝著白金碟的袋子，「除了向這些神禱告之外——」
鍋子又突然震蕩了一下，開始往下掉。有一陣子它停在半空中，左右搖擺著。接著它又開始往上升，同時不停地搖動著，現在大夥已經可以看到頭上的開口。
鍋子嘎唧嘎唧地往上升，大伙兒的神經都跟著綳得緊緊的，直到——
「龍人！」韋德尖聲叫著，指著上方。
兩個龍人瞪著他們。鍋子越來越近時，羅伯特發現兩個龍人彎身準備跳下來。
「他們準備跳進來！鍋子撐不住的！」哈勃大喊。「我們會掉下去！」
「這也許就是它們的用意，」羅伯特說，「它們有翅膀。」
「退後，」羅德利斯說，掙扎著站起。
「小弟，不要！」他哥哥抓住他。「你的身體太虛弱了。」
「我還有足夠的魔力施展一個法術，」法師低聲道。「但也許會失效。如果它們認出我是個法師，它們也許有辦法抵抗我的魔法。」
「躲在卡拉蒙的盾後面。」羅伯特心念電轉。大漢橫身用盾牌擋住弟弟的身影。
大霧包圍著它們，讓龍人無法清楚地看見它們，卻也讓他們不知道龍人的確實位置。
鍋子一寸一寸地上升，不停地發出嘎唧嘎唧的聲音。羅德利斯躲在盾牌後面，金色的雙眼閃爍著，等待著迷霧散去。
一股涼風拂過羅伯特的面頰。一陣和風暫時吹散了迷霧。龍人們現在接近到幾乎可以用手碰到他們！龍人們也立刻發現他們，其中一個張著翅膀，拿著劍跳向他們，口中發出勝利的高呼。
羅德利斯開口了。卡拉蒙拿開他的盾牌，法師則伸出他的手指。一個白色的圓形物體從他的手中射出，正中龍人的肚子。圓球爆了開來，變成白色的粘稠絲線纏住它。
原先勝利的高呼變成了恐懼的尖叫，因為這些絲線纏住了它的翅膀。它掙扎著掉落下去，身體撞到鐵鍋的邊緣。鍋子開始慢慢地左右晃動。
「那裡還有一個！」羅德利斯不支地跪了下來。「扶住我，卡拉蒙，幫我站起來！」法師開始劇烈地咳嗽，鮮血從嘴角流出。
「小弟！」他的哥哥懇求著，丟下手中的盾牌，扶住快要昏倒的弟弟。「停下來！你幫不上忙的。你會弄死自己的！」
一個命令的眼神就已經足夠。戰士順從地扶著弟弟，後者的口中開始喃喃念著咒語。
剩下的龍人遲疑著，耳中仍然聽見夥伴的慘叫聲。它知道這個人類是個魔法師。它也知道自己大概可以抵擋他的魔法。
但這個魔法師的長相和他以前遇過的都大不相同。這個人類看起來虛弱得快要倒下，身上卻又散發出強大的力量。
法師舉起手，指著那隻怪物。龍人最後狠毒地看了大夥一眼，轉身逃跑。
羅德利斯這個時候再也支撐不住，昏倒在哥哥的懷裡。鍋子在此時也終於抵達了地面。
當他們把河風拖出鍋子的時候，一陣劇烈的震動讓念祖廳搖個不停，大夥拖著河風不斷地向前跑著，身後的地板不停地塌陷。
地板終於支撐不住這樣的震動，轟然一聲帶著整個大鍋子向下墜去。
「這整個地方都要塌了！」卡拉蒙警覺地大喊，一手抓著虛脫的弟弟。
「快跑！趕快回到米沙凱的神殿去。」羅伯特痛苦地說。
「又要再度相信這些神了嗎？」哈勃說。羅伯特無法回答。
史東抓住河風的手臂，開始想把他抱起來，但平原人搖搖頭，把他推開。「我的傷不重，還撐得下去。
不要管我。」他在殘破不堪的地板上腳步不穩地走著。羅伯特懷疑地看著史東，騎士聳聳肩，索蘭尼亞騎士通常認為自殺是讓人敬佩的，精靈則認為這是種愚蠢的行為。
半精靈用力扯住平原人的長發，逼得他不得不抬頭面對他。「去呀！躺下來送死呀！」羅伯特暴怒地說。「讓你的酋長沒臉見人！至少她還有勇氣挺身一戰！」
河風的眼神驟變。他抓住羅伯特的手腕，用力將半精靈摔向牆壁，後者幾乎連抵抗的餘地都沒有，就在劇痛中撞上牆壁。
平原人站起來，眼中帶著恨意地看著羅伯特。接著他腳步踉蹌地低頭走向劇烈搖晃著的走廊。
史東扶著羅伯特站起來，半精靈痛得昏昏沉沉的。他們儘快地設法跟上其他人。地板瘋狂地搖動著。史東滑了一跤，兩個人都撞向牆壁。
墓穴里的石棺掉在走廊上，裡面的東西散了一地。一個骷髏頭滾到羅伯特的腳邊，瞪著跪在地上的半精靈，羅伯特害怕自己可能一個不小心就痛昏過去。
「快走，」他試著要張嘴說，但是發不出聲音。騎士扶起他，兩人一起跌跌撞撞地在滿是煙塵的走廊里走著。他們在被稱作死亡之路的樓梯底端看見韋德正在等著。
「其他人呢？」史東咳嗽著問。
「他們已經上去了，」韋德說。「卡拉蒙叫我在這邊等你們。哈勃說這座神廟很安全，矮人的手工。
什麼在女神的呵護之下的。河風也在那邊，他瞪著我。我以為他要宰了我！但他還是上了樓梯——」
「好啦！」羅伯特試著要阻止他的絮絮不休。「夠了！史東，把我放下來。我得要休息一下，不然我會昏過去。把韋德帶走，我會在樓梯上和你碰面的。該死，快走！」
史東抓住韋德的領子，用力地把他拉上樓梯。羅伯特無力地倒下。全身都被汗濕透；每一次呼吸都帶來無邊的疼痛。
突然念祖庭的整片地板轟地一聲掉落下來。米沙凱的神殿搖動了一陣子。羅伯特掙扎著站起來，接著停下腳步。在他背後，他可以聽見輕微的聲響，大量的水湧出的聲音，新海吞沒了孤土龍之巢穴。已經死亡的城市現在終於被埋葬了。
羅伯特慢慢地走上階梯，出現在上層的圓形房間中。對他來說爬樓梯簡直就象是酷刑，每一步都是一個新的奇迹。
大廳寂靜無聲，唯一清晰可聞的是夥伴們筋疲力盡，再也不能前進一步的喘息聲。他也跟大家一樣不停地喘息。
半精靈環顧四周，確定大夥都沒有問題。史東卸下身上裝著白金碟的背包，無力地靠在牆上。
羅德利斯躺在一張長椅上，閉著眼睛，呼吸急促。當然卡拉蒙依舊在他身邊，臉上露出緊張的神色。
韋德坐在台座的底部，看著頂端。哈勃靠著門，累得說不出話來。
「河風呢？」羅伯特問道。他看見史東和卡拉蒙交換著眼色，接著都低下頭。羅伯特掙扎著站起來，憤怒讓他不再感覺疼痛。史東站起來擋住他的去路。
「這是他的選擇，羅伯特。這是他們的做法，就跟我的同胞一樣。」
羅伯特一把推開騎士，走向前面的門。哈勃沒有移動身體。
「給我讓開。」半精靈說，他的聲音顫抖著。哈勃抬起頭，臉上的表情好像充滿著哀傷和遺憾。
羅伯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當年，能夠吸引一個憤憤不平的精靈、人類混血男孩和一個矮人結為好友的智慧。
「坐下，小傢伙。」哈勃用溫柔的聲音說，彷彿也回憶起當年的日子。「如果你的精靈血統不能理解，至少聽聽你的人類血統吧！」
羅伯特閉上眼，睫毛上掛著淚珠。接著他聽到神殿里傳來慘叫聲——河風的聲音。羅伯特推開矮人，用力推開了大門。
三步並作兩步，他不顧自己的疼痛，飛快地推開第二道門，進入了米沙凱的大殿。他又再度感覺到寧靜和安詳，但是這一次這種感覺只是更讓他怒不可遏。
「你叫我怎麼相信你！」羅伯特喊道。「你到底是什麼樣的神？竟然會讓人類白白犧牲？你也是把大災變帶來給人類的那些神。好吧——你們的確很有能力！現在快點離開我們！我們不需要你。」
半精靈啜泣著。淚眼模糊中，他可以看見河風手中拿著劍，跪倒在雕像面前。
羅伯特跌跌撞撞地走向前，希望能夠阻止這種自毀的行為。羅伯特繞過雕像，接著愣住了，讓自己思緒重新穩定。接著他再度抬頭看去。緋月躺在那裡，胸膛有規律的起伏，正在熟睡著。
她的金髮披在肩上，隨著帶來春天氣息的和風飄揚著。水晶杖又再度變成雕像的一部分，但羅伯特注意到緋月現在戴著原先掛在雕像頸上的項鏈。
「我現在是個真正的牧師了，」緋月柔聲說。「我是米沙凱的信徒，雖然還有很多事物等待我去學，但我已經擁有了信仰的力量。更重要的是，我有了醫療的能力。我把醫療這項禮物重新帶回了世上。」
緋月伸出手摸著羅伯特的前額，低頭對著米沙凱祈禱。半精靈感到一股祥和力量流過全身，洗凈他的靈魂，也治好他的傷痛。
「我們現在有了個牧師，」哈勃說，「這將會對我們有很大的幫助的。但從我們聽到的消息來看，猛敏那大王也是個牧師，而且是個很強大的牧師。
我們也許找到了古老的善神，但他也找到了古老的惡神，而且比我們早了很多。我看不出來這些白金碟要怎麼幫助我們對付大群的巨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