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學城

  羅伯特帶領著他們。史東走在他身邊，雖然他仍對被迫留下卡拉斯神錘感到遺憾，但他依舊穩步向前。


  他看起來比以往更加的小心以及疲憊，但他始終緊跟在羅伯特身邊。


  這並不簡單，因為史東堅持穿著他全套的古老戰甲行動，後者的重量讓他每一步都深陷雪地中。


  跟在史東和羅伯特身後的是卡拉蒙。他像只大熊般地在雪地中跋涉著，身上的武器吭唧作響，他背著自己的盔甲和乾糧，同時也背著羅德利斯的份。


  光看著卡拉蒙就讓羅伯特感到十分的疲倦，因為大漢不但自己輕易地走在雪中，同時也幫身後的人在積雪中拓開道路來。


  在所有的人當中，羅伯特感到最親切的是走在卡拉蒙後面的吉爾賽那斯。


  兩人從小一起長大，但吉爾賽那斯是個精靈貴族，奎靈諾斯領袖的幼子。


  而羅伯特只不過是個被不可描述的精靈女子，所生出來的雜種而已，只有一半精靈的血統。


  更糟糕的是，羅伯特竟然膽敢（雖然在當初看來十分的幼稚）偷偷地喜歡上吉爾賽那斯的妹妹，羅拉娜。


  這不但讓兩人連朋友都做不成，還讓羅伯特總是感覺吉爾賽那斯，似乎寧可見到他死。


  河風和緋月並肩走在精靈貴族的後面。


  穿著他們厚重的毛皮披風，天氣對他們而言並不算冷。


  這股寒冷與他們心中燃起的愛火相比根本不算什麼。他們剛剛新婚一個多月，這兩位被此間互相信賴，自我犧牲的愛情，讓全世界有機會重新見到古老的真神。


  現在則變得更為炙熱，因為他們找到了新的方法表達這樣的情感。


  後面的是伊力斯坦和羅拉娜。


  伊力斯坦和羅拉娜，羅伯特覺得自己很奇怪，一方面羨慕的看著緋月和河風，一方面卻又不由自主地把眼光投向他們。


  伊力斯坦和羅拉娜，兩人總是待在一起。


  總是專註地交談著。


  伊力斯坦，帕拉丁的牧師，穿著在雪地中也閃耀著光芒的白飽。


  雖然鬍子花白、頭髮漸稀，但他的外型仍然十分吸引人。正是那種會吸引小女孩的形象。


  很少有男人或女人能看著他的眼眸而不感到莫名激動的，因為眼前的這個人曾經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並且找到了更為堅強的信仰。


  他旁邊的是他忠實的「助手」羅拉娜。這個年輕的精靈女子孩子氣的從奎靈諾斯逃出來，跟隨著羅伯特。


  她被迫快速地成長，被迫對著這個受苦的世界張開了雙眼。


  知道隊伍裡面的許多人（羅伯特也包括在其中）覺得她是個累贅，羅拉娜努力地要證明自己。


  在伊力斯坦的身上她找到了機會。


  身為太陽詠者的女兒，她身體里流著政治家的血液。


  當伊力斯坦掙扎著要讓地底王國中的八百多個人吃飽穿暖時，是羅拉娜挺身而出分擔他的煩憂。


  慢慢地，她對他來說變得不可或缺，一件讓羅伯特很難接受的事實。


  半精靈咬緊牙根，強迫自己把眼光從羅拉娜身上移開，轉移到莉娜身上去。


  原本是女服務生的莉娜，如今已是名有經驗的冒險者。


  羅德利斯的哥哥因為自己必須走在前面，所以要求她走在瘦弱的法師身邊，莉娜和羅德利斯似乎都不太滿意這樣的安排。


  紅袍法師低著頭、迎著風，沉默地走著。他時常被迫停下來，不停地咳著，直到差點暈倒。


  此時，莉娜總會看見卡拉蒙關心的眼神，總會遲疑地試著扶住他。但羅德利斯卻總是惡目相向地推開她。


  老矮人走在最後面，困難地在雪中走著。他的頭盔和頂上「獅鷲獸的鬃毛」是積雪中唯一可見的東西。


  羅伯特徒勞無功地試著要告訴他，獅鷲獸沒有鬃毛，但哈勃總是以自己對馬嚴重過敏來抗辯。


  羅伯特聽了笑著搖搖頭。


  哈勃堅持要走在隊伍的最前面，直到卡拉蒙連續三次將他從積雪裡挖出來之後，才選擇了放棄，咕噥著走到最後面去當「後衛」。


  快樂地漫步在哈勃身邊的是韋德，他的聲音連最前面的羅伯特都聽得見。


  韋德正在對老矮人訴說著一個讓人驚訝的故事，他某次發現了一隻長毛象（管它是什麼）被兩個怪異的巫師給囚禁起來。


  羅伯特嘆口氣，韋德總是讓他神經緊張。他已經嚴厲地斥責過韋德不準再用雪球打史東的頭。


  但他知道這沒有用。


  坎德人本就是為了冒險和吸收新的經驗而生，韋德正享受著這不情願的旅程中的每一分鐘。


  是的，他們的確還在這裡。他們的確還跟著我。


  羅伯特突然轉過身，看著南方。為什麼是我？

  他在心底不停地問著自己。


  我對自己的未來毫無概念，大家卻都希望我領導他們。


  我沒有像史東一樣有驅逐惡龍，成為修瑪第二的理想。我也沒有像伊力斯坦有著把真神的知識散布給每個人的神聖使命。


  我甚至不像羅德利斯那樣，熱衷於追逐強大的力量。


  史東推推他，示意他往前看。一線低矮的山脈出現在地平線上。


  如果坎德人的地圖是正確的，塔西斯城就在這些丘陵的後面。


  塔西斯，有翼的白色天鵝船，白色閃耀的高塔。美麗之城塔西斯。


  羅伯特攤開坎德人的地圖。他們已經抵達了那荒涼的小山的底下，根據地圖，從這裡應該可以俯瞰塔西斯。


  「我們不該在白天爬上去，」史東從嘴上拿下圍巾說。「我們會變成百哩之內都可以看見的明顯目標。」


  「的確不行，」羅伯特同意。「我們要在山腳下紮營。但我還是要爬上去，先看一下這座城市。」


  「我不喜歡這樣，一點都不喜歡！」史東抑鬱地自言自語。「有些事情不對勁。你要我和你一起去嗎？」


  羅伯特看見騎上臉上的憂慮神情，搖搖頭。「你把其他人組織起來。」他被起冬天的白色披風，準備爬上那座白雪覆蓋，怪石遍布的小丘。正準備要往上爬，他感覺到肩膀上有一隻冰冷的手。他轉身看見法師閃著金光的眼眸。


  「我和你一起去。」羅德利斯耳語道。


  羅伯特驚訝地看著他片刻，然後抬頭打量著小丘。這攀爬起來並不簡單，他也知道法師不適合太過激烈的運動。羅德利斯看見他的眼光，很快地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哥哥會幫助我的，」他指著卡拉蒙說，後者吃了一驚，但很快地就跑過來站在弟弟身邊。「我要親眼看看美麗的塔西斯城。」


  羅伯特不安地看著他，但羅德利斯的表情像是鋼鐵般的固執。


  「很好。」半精靈說，打量著羅德利斯。「但你在山坡上會看起來像一塊顯眼的血跡，找個白袍子把自己蓋住。」半精靈邪惡的笑容幾乎可以和羅德利斯相比。「去向伊力斯坦借一件。」


  羅伯特站在山的上俯瞰著美麗的塔西斯城，開始低聲咒罵著。


  不悅的話語夾雜著水氣湧出。他把斗篷的兜帽蓋在頭上，失望地看著痛下的城市。


  卡拉蒙推推他的雙胞胎弟弟，「小弟。」他說。「怎麼搞的？我不明白。」


  羅德利斯又咳起來。「你的優點是在你使劍的那隻手，哥哥。」法師小聲地耳語道：「看看塔西斯，傳說中的海港，你看見了什麼東西？」


  「嗯，」卡拉蒙思考了一下。「這是我看過最大的一座城市。那裡還有船——就像傳說中的一樣——」


  「美麗的塔西斯城中的白色有翼船。你看到了那些船，哥哥，你看見了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嗎？」


  「他們看起來有點破爛。船帆破破舊舊的，而且——」卡拉蒙眨眨眼，倒抽一口冷氣。「沒有水了！」


  「觀察力真敏銳。」


  「但坎德人的地圖——」


  「那是大災變之前的了。」羅伯特插嘴道：「該死，我應該早就知道的！


  我應該先考慮這點！傳說中著名的海港，美麗的塔西斯現在已經距海很遠了！」


  「而且毋庸置疑的，這樣的狀況已經持續了三百年，」羅德利斯耳語道。


  「當天上落下著火的山脈時，它撞出了深海，就像我們在沙克沙羅斯看到的一樣。


  但同時也摧毀了原有的海洋。半精靈，現在我們該怎麼處理這些難民？」


  「我不知道，」羅伯特不悅地道。他看著那座城市，然後轉過身。「光是站在這邊沒有用。


  海不會為了方便我們就跑回來。」他轉身緩緩地走下山坡。


  「我們要怎麼辦？」卡拉蒙問弟弟。「我們不能回去南門。我發現有人或是有什麼東西在跟著我們。」


  他不安地看著四周。「即使是現在，我都感覺到有眼睛在觀察我們——」


  羅德利斯挽著哥哥的手。有那麼短暫的一瞬，兩人看起來十分相像，就像是光與影的一體兩面。


  「你很聰明，會相信你的直覺，我的好兄弟，」羅德利斯柔聲說。


  「我們被極可怖的邪惡，極大的危險所包圍。


  我從人們抵達南門的時候就已經感覺到，我試著要警告他們——」他突然不停地咳起來。


  「你怎麼知道？」卡拉蒙問。


  羅德利斯搖搖頭，有很長的一段時間無法回答。然後，當那一陣喘息過去之後，他突然深吸一口氣，惱怒地看著哥哥。


  「你還沒學到嗎？」他憤怒地道。


  「我就是知道！我就只能這樣說，在魔法師之塔，我用我的健康和理性所交換得來的。


  我為了——」羅德利斯突然往口，看著哥哥。


  卡拉蒙每次提到這個試煉，就會變得臉色蒼白。


  他開始想要說話，但卻說不出來，然後清清喉嚨。「我只不過是不了解——」


  羅德利斯嘆口氣，搖搖頭，抽開自己的手。他靠著法杖，開始走下山坡。


  「你本來就不可能會了解的，」他喃喃道。「永遠不會。」


  三百年前，美麗的塔西斯城是阿班尼西亞的王城。從這裡駛出的白色有翼船開往坎德拉的每一個角落。


  它們滿載著各式各樣的貨物回到這裡，有珍貴的，有稀奇的，有美麗的，有醜惡的。


  塔西斯的市場幾乎算是一個奇觀。


  街上充斥著水手，他們的金色耳環和小刀一起反射著日光。


  船隻從別的地方帶來不同膚色的人種，販賣著各種稀奇的貨物。


  有些穿著色彩大膽、鮮艷的絲綢，上面還裝飾著美麗的珠寶。


  他們販賣著香料、茶、橘子和珍珠，還有關在籠子里色彩鮮艷的大鳥。


  其他人則光著上身，販賣著稀有動物的華麗皮毛。


  當然，塔西斯的市集里也充斥著各種各樣的客戶——幾乎像是商人般的多樣化，令人眼花繚亂。


  穿著白袍、紅袍、黑袍的法師走在廣場上，尋找著可以幫助他們施展法術的稀有藥材。


  那時他們就受到大家的猜忌，孤立地走在人群中。


  只有少數幾個人敢跟穿著白袍的法師說話，更別說有人膽敢占他們的便宜。


  牧師們也留在這裡，找尋藥水所需要的藥材。


  因為在大災變之前的坎德拉帝國，有些人侍奉善良之神，有些持奉中立之神，有些則侍奉邪惡之神。


  每一種牧師都擁有絕對的力量。他們的祈禱，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都會得到神的回應。


  不論何時，在這些各種各樣的人們之中，總是有著索蘭尼亞騎士。


  他們維持秩序，保護領土，過著有紀律而又嚴格的生活，遵照著騎士規章和誓約過活。


  騎士們是帕拉丁的追隨者，並且以他們無私的忠誠著稱。


  被城牆包圍著的塔西斯有著自己的軍隊，據說從來沒有被任何人攻陷過。


  整座城市在一名領主和索蘭尼亞騎士的治理下，維持著理性、和平和公義的驕傲。


  從此以後，美麗的塔西斯開始變成一個學術集散地。


  從各地來的智者紛紛群聚於此，分享著各自的智慧與人生。


  學校和巨大的圖書館紛紛建立，雄偉的神廟則獻給偉大的諸神。渴求知識的年輕人，不遠千里來到塔西斯尋找他們想要的答案。


  塔西斯與其他的城市不盡相同，這裡並沒有太多的騎士和魔法師，有的只是流傳了千年的學識，還有負責記載歷史的學者們。


  因此，塔西斯又被稱為「學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