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死者蘇生

  「他們呢？」羅伯特搖著羅德利斯問。「羅拉娜？史東？

  其他人，你的哥哥呢？他們都死了嗎？」他看著四周。


  「還有那隻龍——」


  「龍已經離開了。當龍珠知道它沒有辦法打敗我的時候，它就把龍送走了。」羅德利斯推開羅伯特，自己倚牆站著。


  「雖然當時它沒有辦法擊敗我。但現在卻連個小孩子都可以打倒我。」他沮喪地說。


  「至於其他人……」他無奈地聳聳肩。


  「我不知道。」他用奇異的雙眼看著羅伯特，「你活下來了，半精靈，因為你的愛非常的堅定。


  而我活下來，則是因為我的野心。我們藉此在惡夢和現實之間保持連結。所以我們怎會知道其他人現在如何呢？」


  「那麼卡拉蒙或許還活著。」羅伯特說。「因為他對你的愛。他用最後一口氣求我饒你一命。


  告訴我，法師，我們剛剛看到的未來不能改變嗎？」


  「何必要問呢？」羅德利斯疲倦地說。「羅伯特，難道你現在就要殺了我么？」


  「我不知道——」羅伯特輕聲說，一邊想著卡拉蒙的遺言。「也許吧。」


  羅德利斯難過地笑了笑。「省省力氣吧！」他說。「隨著我們站在此地，未來依舊不斷改變，否則我們便算不上是諸神的子嗣、而是他們遊戲中的棋子。


  但——」法師離開剛剛靠著的牆，「一切尚未結束。我們得要找到羅拉克和龍珠才行。」


  羅德利斯沿著走廊前進，倚著他的瑪濟斯法杖。水晶球的光芒照亮了剛剛閃耀著綠光的走道。


  綠光，羅伯特站在走道中，百思不解，試著要將夢幻與現實分開。


  因為夢中的景物比他此刻所見的還要真實。他看著破碎的牆壁。


  剛剛真的有隻龍在這邊？走廊的盡頭剛剛真的有讓人不能直視的綠光嗎？但現在夜幕低垂，走廊一片黑暗。


  他們剛來的時候還是早晨，那時月亮還沒升起，現在卻已變成滿月。現實到底過了多少夜？過了多少天？


  接著羅伯特聽見走廊底傳來一聲轟然巨響。


  「小雷！」


  法師停下腳步，肩膀低下，慢慢地轉過身。


  「我的兄弟。」他低聲說著。


  卡拉蒙毫髮無傷地站在走廊中間，在星光下看著他的雙胞胎弟弟。羅伯特聽見羅德利斯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我很累了，卡拉蒙。」法師咳嗽，帶著嘶嘶聲地吸了一口氣。


  「在惡夢結束、三個月亮落下之前，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羅德利斯伸出瘦弱的手。「哥哥，我需要你的幫助。」


  羅伯特聽見卡拉蒙發出了啜泣聲。大漢跑進房間，長劍發出惱人的噪音。


  他跑到弟弟身旁，緊緊地摟著他。


  羅德利斯倚著卡拉蒙強壯的臂膀。雙胞胎一起走過破碎的牆壁，朝羅伯特看見綠光和巨龍的房間走去。


  羅伯特心中忐忑不安、跟著他們前進。


  三個人進入了星辰之塔的待客廳，羅伯特好奇地四處打量著。


  他以前常常聽見人們稱頌著它的美麗。奎靈諾斯的太陽之塔是為了緬懷這座星辰之塔所建。兩座塔有些類似，但卻又不完全相像。


  一座充滿了光亮，另一座卻充滿了黑暗。他看著四周，頂上的大理石尖塔閃爍著珍珠色的光芒。


  塔的目的是收集月光，就像太陽之塔是設計來收集陽光是一樣的。


  塔中的窗戶是寶石所製造的，專門用以折射、收集兩個月亮的光線，讓紅白兩色的光在大廳中交錯。


  但時至如今，璀璨閃耀的寶石全都破掉了。


  穿透它們的月光，也隨之扭曲。銀色的月光像是屍體般的慘白，紅色則像是鮮血般驚悚。


  羅伯特顫抖著看向頂端。在奎靈諾斯，天花板上是繪製著星座，兩個月亮及太陽的壁畫。


  但這塔頂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個刻出來的黑洞。


  透過那個洞，可以看見無邊無際的黑暗以及沒有任何光亮的星辰。


  像是滿天星斗中出現黑色的洞穴，正當他思考著個中含意時，羅德利斯突然開口說話，他轉身聆聽著。


  就在這會客廳的中央，阿爾伯特的父親羅拉克就坐在那邊。


  他萎縮、扭曲的身體幾乎消失在一個雕刻著鳥獸的巨大王座之中。


  王座或許也曾美麗，但此刻王座上的鳥獸全成了骷髏。


  羅拉克動也不動地坐著，他的頭往後仰，彷彿正無聲地吶喊著。


  他的手則放在一顆圓形的水晶球上。「他還活著嗎？」羅伯特感覺到一陣寒意。


  「是的！」羅德利斯回答。「無時無刻在懺悔。」


  「他怎麼了？」


  「他活在惡夢中。」羅德利斯回答，邊指著羅拉克的手。「那就是龍珠，顯然他企圖控制它。


  可惜他不夠堅定，所以反而被龍珠所控制。龍珠喚來了湛藍·血紅之怒，守護西瓦那斯提，巨龍決定讓他活在惡夢之中來折磨他。


  羅拉克沉睡在這惡夢當中，他深愛著這片土地，所以惡夢成真了。


  因此我們當初進入的，就是他的惡夢。他的夢——以及我們的。


  因為打從我們走進西瓦那斯提起，我們也同時落入了巨龍的掌握之中。」


  「你早知道我們將會面對這事！」羅伯特抓住羅德利斯，把他扳過來，大聲斥責他，「你早知道我們會走過這麼可怕的地方，早在河邊你就知道了——」


  「羅伯特。」卡拉蒙警告著挪開半精靈的手。「不準這樣對他。」


  「也許是！」羅德利斯扭了扭肩膀。他眯起眼睛。「也許不是。更何況，我沒有義務告訴你我所知道的一切！」


  在他來得及回答之前，羅伯特聽見一聲低呼，聽來似乎是從王座底下發出的。


  羅伯特氣急敗壞地看了羅德利斯一眼，旋即轉過身看著聲音的來源。他小心地舉起劍，走近那個方向。


  「阿爾伯特？！」


  精靈女子趴倒在父親身上，頭枕在他的膝蓋哭泣著，她沒發現羅伯特，他走向她。


  「阿爾伯特。」她溫柔地說。她迷惑地抬起頭。


  「阿爾伯特。」他再次呼喚著她的名字。


  她眨眨眼，渾身發抖地抓住他，彷彿努力抓住現實世界。


  「半精靈！」她低呼，「你是怎麼到這來的？發生了什麼事？我聽見法師說這是個夢。」阿爾伯特害怕地回想。「我——我拒絕相信這個夢。


  我醒了，卻發現惡夢成真了！我美麗的家園，此時此刻變成了恐怖的廢墟……」他雙手遮住臉。羅伯特跪在她身邊，摟緊她。


  「我在夢中一路走來。花了我好幾天的時間。」她緊抓著羅伯特，「正當我要進入塔中時，巨龍抓住了我。


  它把我帶到這邊，帶到我父親的面前，想要叫他殺了我。


  但即使在惡夢裡，我的父親也無法對自己的親生女兒下手。所以湛藍就用幻覺來折磨他：就是它拷打、羞辱我的景象。」


  「你呢？你也看見了嗎？」羅伯特撫摸著這女子黑色、柔順的長發，低聲問。


  一會兒之後，阿爾伯特開口，「沒有那麼可怕，我知道這是個夢。但我的父親卻以為那是真的——」她開始啜泣。


  半精靈用手勢叫卡拉蒙過來。「帶阿爾瀚娜到她可以躺下來休息的地方。我們會盡量幫助她的父親的。」


  「我沒事的，哥哥。」羅德利斯回應卡拉蒙關心的眼光。「照著羅伯特的話做。」


  「來吧！阿爾伯特。」羅伯特扶著她站起來。她踉蹌地走著。


  「有你可休息的地方嗎？你需要恢復體力才行。」


  她原本想抗拒，但她發現了自己有多衰弱。


  「帶我到我父親的房間。」她說。「我會告訴你怎麼走。」


  卡拉蒙扶著她，兩人慢慢地走離這個大廳。羅伯特回頭看著羅拉克。羅德利斯站在精靈王之前，羅伯特聽見法師低聲地自言自語。


  「怎麼了？」半精靈小聲地問。「他死了嗎？」


  「誰？」羅德利斯慌張地眨著眼睛說。他看見羅伯特看著羅拉克。


  「喔！羅拉克？不是，我相信沒有。時候還沒到。」羅伯特這才發覺原來法師是在看著龍珠。


  「龍珠還控制著他嗎？」羅伯特緊張地看著費了好一番工夫才找到的東西。


  龍珠是顆巨大的水晶球，直徑至少有二十四寸。它安放在一座扭曲、變形的金制台座上，就像西瓦那斯提受盡折磨的宿命。


  這龍珠應該就是強大綠光的來源，但現在卻只能在它的最深處，看到點點脈動著的綠光。


  羅德利斯手放到龍珠上，羅伯特注意到在念咒文的時候，他盡量小心不去碰觸它流動著魔力的表面。


  一陣微弱的紅光開始包圍著龍珠，羅伯特往後退了一步。


  「別怕。」羅德利斯看著那紅光漸漸消失，低聲說，「這是我的法術。


  這顆龍珠本身附有法術，雖然龍已經離開了，但它並沒有如我所料的就此失效。它仍然主導著一切。」


  「你是說控制著羅拉克嗎？」


  「是控制著它自己。它已經釋放了羅拉克。」


  「是因為你的緣故嗎？」羅伯特喃喃說，「是你擊敗了它？」


  「龍珠沒有被擊敗！」羅德利斯立刻回答。「借著其他力量的幫助，我可以擊敗那隻龍。


  龍珠預知到湛藍·血紅之怒將被擊敗，所以才將它遣走。它之所以釋放羅拉克是因為他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


  但龍珠的力量仍然非常強大。


  「羅德利斯，告訴我——」


  「我無話可說，羅伯特。」法師咳嗽著。「我必須要保持體力。」


  羅德利斯到底是接受了誰的幫助。他對這個龍珠又知道些什麼？

  羅伯特打算追問下去，但看見羅德利斯的金色雙眸后，他閉上了嘴。


  「我們現在就可以釋放羅拉克。」羅德利斯又說。他走向精靈王，輕柔地將羅拉克的手從龍珠上移開，一手放在他的脖子上。


  「他還活著，至少目前是這樣。脈搏很微弱，來吧，你可以再走近一點。」


  但羅伯特看著龍珠，反而後退了一步。羅德利斯饒有趣味地看著半精靈，也跟著後退。


  羅伯特不情願地問，「再回答我一個問題，龍珠對我們還有用嗎？」


  羅德利斯沉默了很長的一段時間。接著他小聲地回答，「還有的，只要我們敢。」


  羅拉克深吸一口氣，隨即發出了尖叫聲。那聲音雖然細微，但卻讓人不寒而慄。


  他的手像骷髏般的爪子萎縮扭曲著，灰黑的眼睛緊閉。羅伯特徒勞無功地試著讓他冷靜下來。


  羅拉克持續尖叫到發不出聲音，仍然繼續他開始無聲的吶喊。


  「父親！」羅伯特聽見阿爾伯特的哭喊。她又出現在大廳中，她推開卡拉蒙，跑向父親。


  緊緊地握住他瘦弱的手親吻著，她哭泣著哀求他不要尖叫。


  「休息吧！父親。」她不停地念著，「惡夢已經結束了。


  龍已經離開了。你可以休息了，父親！」


  但他的尖叫仍然持續著。


  「天哪！」卡拉蒙蒼白著臉走上前，「我受不了了。」


  「父親！」阿爾伯特一遍又一遍地哀求著。慢慢地，他摯愛的聲音穿破了羅拉克腦中扭曲的影像。


  尖叫聲逐漸變弱，最後變成了細微的哼聲。最後，他彷彿害怕眼前景象一般，小心翼翼地張開眼。


  「阿爾伯特，我的孩子，你還活著！」他舉起顫抖的手，撫摸著她的臉頰。


  「這不可能……我親眼看見你死掉了，阿爾伯特。我看見你死了好幾百次，每一次都比上次更慘。


  他殺了你，阿爾伯特，更可怕的是。他想要我動手殺死你。


  但我做不到。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因為我已經殺了那麼多人。「接著他看見了羅伯特的臉。


  他的眼中閃著怒火，夾雜著憤怒的火焰。


  「是你！」羅拉克大喊，他從王座上站起身，雙手緊握著王座的把手。「你，半精靈！我要殺了你——無論如何我都會試著這樣做、我一定要保護西瓦那斯提！

  我要殺了你，殺了和你一起的所有人！」接著他的眼光轉向羅德利斯，眼中的憤怒轉成了恐懼，他渾身發著抖、立馬退離法師。


  「但你，我殺不死你……」羅拉克恐懼的眼神又變成了迷惑。


  「不！」他大喊，「你不是他！你的袍子並不是黑色的！」羅拉克發出撕心裂肺的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