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七章 情愫（下）
菲林讓自己忙於隱藏秘密、失敗和其他痛苦的人生經歷。
菲林有魔法要學，有秘密要探查，有人要殺，也必須在陰謀中求生。
這些東西圍繞著菲林，而他卻從未指望艾莉安娜能了解這一切。
她離這些事情遠遠的，一點都不受污染，而菲林也小心翼翼地不讓她接觸到這些。
菲林從未將她帶入菲林的世界，反而是他進入她的世界。她在漁村貨運港口開了一家賣蠟燭和蜂蜜的店，菲林就常去看她，也一起在市場買東西，有時還會陪她在海灘散步。
對菲林來說，她為菲林的愛而存在已經足夠了，菲林甚至不敢奢望她也會愛自己。
有一段時間，奧秘法術訓練將他禁錮在痛苦的深淵，菲林當時也不覺得自己能僥倖生存。
菲林無法原諒自己學不到奧秘法術，也無法想象菲林的失敗並不會影響某些人對菲林的看法。
菲林以退隱的方式掩飾內心的絕望，讓漫長的每一周流逝，不和她見面，也不告訴她菲林有多麼想她。
最後等到沒有人能幫他的時候，菲林才去找她，但已經太遲了。
有天下午，當菲林帶著禮物來到公鹿堡城裡的夢囈草蠟燭店時，菲林看到她和別人一同離開。
她和一位名叫阿健的健壯水手在一起，單耳戴著大耳環的他，有一股盛年的陽剛之氣。
而菲林這毫不起眼的沮喪傢伙。只得悄悄溜走，眼睜睜看著他們手挽著手雙雙走遠。
菲林就這樣讓她在他眼前離去，而在接下來的幾個月里試著說服自己，菲林的內心也讓她走了。
菲林想知道如果他當時緊追在他們身後，懇求她說出最後一些話，會是個什麼樣的光景。
奇怪的是，這些事件轉變了一位男孩誤置的自尊，讓他隱忍著接受失敗。
因此，菲林不再想她，也沒有對任何人提起，只是繼續過自己的生活。
克里克國王派菲林擔任他的刺客，把菲林和一整個車隊的人送去。
見證群山公主芙蘿婭，和赫爾墨斯王子的婚禮，而菲林的任務是悄悄暗殺她的哥哥羅克斯王子，好讓她成為群山王國唯一的王位繼承人。
當菲林抵達目的地時，卻發現菲林最年輕的叔叔陛下王子。
早就編織了一連串騙局和謊言，因為他想阻止赫爾墨斯王子繼承王位，還想把公主據為己有。
菲林就是他為了達到目的所要犧牲的人質，但菲林反而阻礙了這場進行中的遊戲，所以成了他憤怒和復仇行動下的犧牲者，卻也因此替赫爾墨斯保住王位和救回公主。
菲林不認為這是什麼英雄事迹，也不覺得這是對持續威脅和輕視菲林的人所做的報復。
這是一位成年男子所應有的責任，也讓菲林實現了早年所立的誓言。
即使當時並不了解將付出什麼代價，而這代價就是菲林視為理所當然的年輕健康的身軀。
擊敗陛下的詭計之後，菲林在群山王國的病榻上躺了好長一段時間。
但是，菲林終於在某一個早晨醒來，也相信菲林長久以來的病痛終將痊癒。
博爾赫斯認為菲林的復原狀況不錯，可以踏上重返五大公國的漫長旅程，而芙蘿婭公主和她的隨從在幾周前就趁著天氣良好先行趕往公鹿堡了。
如今，冬雪已覆蓋群山王國的高峰，如果人們不儘快離開頡昂佩，恐怕得被迫留下來過冬。
那天早上菲林感到身體微弱顫抖，於是便早早起床整理行囊。
菲林毅然決定忽略這種狀況，告訴自己這只是因為沒吃早餐，和歸鄉的興奮而發抖。
菲林穿上姜萁為翻山越嶺的冬旅準備的衣服，包括填充羊毛墊料的紅色長衫，腰和褲口處有紅線綉飾的綠色長褲。
還有一雙襯著一段段羊毛線的毛皮軟靴，感覺像一袋袋柔軟的毛皮，直到菲林穿上了才成型。
菲林得用細長的皮線將靴子緊綁在雙腳上，但菲林顫抖的手指卻讓這動作變得異常困難。
姜萁說這些冬衣適合山區乾爽的雪地，囑咐人們小心別弄濕了。
房裡有面鏡子。起初菲林對自己的影像微笑，因為就算克里克國王的弄臣，也沒穿得這麼華麗。
但是，明亮的衣著讓菲林的面容，顯得更加消瘦蒼白。
菲林深沉的雙眼看起來也過於龐大，而菲林那因發燒而修剪的黑髮如鬃毛般豎立著，恰似狗兒發怒時頸背豎起的毛。
菲林的病痛毀了菲林，但菲林告訴自己終於要回家了，於是把頭轉離鏡面。
正當菲林把帶給家鄉友人的小禮物裝好時，菲林的手顫抖得愈來愈厲害。
博爾赫斯、阿手和菲林坐下來與姜萁簡短道別。
菲林再次感謝她盡全力治癒菲林，然後拿起湯匙舀麥片粥，手卻開始痙攣。湯匙從菲林的手中掉落，菲林望著這銀光閃閃的東西，接著就昏了過去。
接下來，菲林只記得卧室里各個陰暗的角落。菲林一動也不動沉默地躺了好一會兒，從空虛的狀態中恢復意識，明白菲林的病又發作了。
當病痛一消失，菲林又能重新掌控自己的身心，但菲林卻不再想擁有這些。
一般人的體能在十五歲的時候達到巔峰狀態，但菲林卻不再相信自己的身體還能做最簡單的動作，反而強烈排斥這深受磨損的身體。
菲林對這禁錮菲林的血肉之軀懷有狂烈的惡意，企盼以某種方式表達菲林無以復加的失望。
菲林為什麼無法痊癒？菲林為什麼沒有康復？
「這需要時間，如此而已。等半年後再重新評估你自己吧！」姜萁說道。她坐在爐火邊，但椅子仍在陰影中，直到她開口說話菲林才注意到她。
她緩緩地站起來，看似因寒冬而骨頭髮疼，然後走過來站在菲林的床邊。
「菲林不想活得像個老人。」
她撅著嘴：「你遲早都會老，但菲林至少希望你還能多活好幾年。菲林老了，菲林的哥哥伊尤也老了，但人們可不覺得這有什麼大不了的。」
「如果是經過歲月的自然老化，菲林就不會在意這衰老之軀，但菲林不能這樣下去。」
第3節：回到小雜種的身份
她疑惑地搖搖頭。「你當然可以。痊癒有時真是個冗長乏味的過程，但菲林不懂你為什麼說你不能這樣下去……或許是因為人們的語言差異？」
菲林吸了一口氣準備開口，博爾赫斯卻在此時進├礎！澳閾蚜耍扛芯鹺眯┝寺穡俊
「醒了，但可沒感覺好些。」菲林對他發牢騷，這口氣連菲林聽起來都像個焦躁的孩子。
博爾赫斯和姜萁在菲林面前交換眼神，接著她走向床邊拍拍菲林的肩膀，然後靜靜地走出房間。
他們顯而易見地容忍著菲林，實在令菲林難堪，而菲林內心無濟於事的憤怒卻像潮汐般湧起。
「你為何無法治好菲林？」菲林質問博爾赫斯。
他因為菲林問題中的指控而吃驚。「沒那麼簡單。」他開始說道。
「為什麼？」菲林硬生生地在床上把身體拉直。
「菲林看過你幫動物治好所有的病，象是疾病、斷骨、寄生蟲……你是馬廄總管，他也看過你醫治所有的馬兒，那你為什麼無法治好菲林？」
「斐茲，你不是一隻狗。」博爾赫斯平靜地說道。
「動物得重病時可簡單得多了。菲林曾運用非常手段，有時菲林也告訴自己：這樣吧，如果動物死了，至少它不再受苦。
這樣的想法或許能讓菲林治好它，但菲林卻無法如此對待你，因為你不是動物。」
「那不是答案！有一半的時間都是侍衛而不是醫師來找你。
你幫凱拔出箭頭，而且剖開他整個手臂醫治！
當醫師說葛瑞汀的腳感染太嚴重，需要截肢時，她就來找你，而你也治好她了。
每次醫師都說如果她，會因為感染擴散而喪命的話，那都是你的錯。」
博爾赫斯緊閉雙唇壓抑怒氣。如果菲林很健康，就會察覺到他的憤怒，但他在菲林復原期間的剋制，讓菲林變得大膽起來。
當他開口時，是用一種平靜且克制的語調說話。
「那些治療方式的確有風險，但接受治療的人深知這風險。
而且——」他提高聲調蓋過菲林即將提出的異議，「從丹的手臂取出箭頭和箭柄並且清洗傷口，和在葛瑞汀的腳上敷藥去除感染，都是些簡單的事情，而且菲林知道病因。
但是你的病沒那麼單純，泰格和菲林都不確定你到底怎麼了。
這是因為芙蘿婭認為你要殺她哥哥，讓你喝下毒藥之後的後遺症？
還是陛下替你準備的毒酒，所產生的效應？
或者，這是你之後遭遇毒打所致？因為差點淹死？或是以上這些所有的事件共同引發你的疾病？
人們不知道，所以不知該如何治好你，人們真的不知道。」
群山王國的天氣越來越惡劣，這讓菲林有些難以忍受如此寒冷的冬天。不過還好，因為現在他的注意力並沒有在這上面。
有更重要的事等著菲林去完成，他很清楚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