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緣起緣落
修真界的制丹解藥之術究竟是個什麼樣子的？九音已經好奇很久了。可是她……一直不曾碰到那樣的緣分。曾幾何時，她站在了緣分的窗外，她並不害怕，甚至想進去一觀。可是不等她進去，那扇窗戶卻是自己跑了。而這次，她不想再看著窗戶離開，所以當那個扶疏四處奔波了大半個月，終於把紫衣男修要的靈草全都弄齊端過來后，她便再也不肯離開了。
兩隻腳象生了根一樣，時時刻刻跟在那個紫衣男修身後。那男修笑著看她幾眼，見這孩子一會兒死皮賴臉，一會兒裝無知不懂，一會兒又扮可憐兮兮的模樣后，終究還是沒趕了她出去。
「去，把這個切成黃豆大小的小丁。」
「這株紫香荊要焙乾后，研成細末。」
「這些羅沙豆需得用這隻小碾，磨成細粉才可。用這個細篩籮過，一點渣子也不能要。」
如此這般，都是些打雜的小活計。可是九音卻是興奮得不得了。一邊仔細記，一邊小心地幹活。雖然在她幹活的時候，那位紫衣前輩也會做另外一些活，可能是更重要的工作，但是九音在心裡告訴自己：來日方長。她不貪心，能學一點都是好的。
除了先前扶疏到處找到的時間，九音算了算，離一月之期只有不到十天的時間了。可這位前輩只是準備這些東西便花了五天。剩下的時間那還夠嗎？
九音很擔心地看著桌上這些零零總總，有上百樣的靈草，實在是覺得壓力很大。可那個紫衣男修卻楞是還要無沐浴更衣，打坐圓滿后才重又進來。看到這個小丫頭熬得眼睛都摳了，卻還賴在這裡不走的樣子，便是好笑：「你還要呆著？」
他的聲音還是那樣好聽！可這次九音臉熱卻是因為窘迫，想想后撲通一下跪了下來：「前輩，九音不敢奢求能拜您為師，只要讓九音看到些皮毛就可。」
這孩子倒是實誠。紫衣男笑笑，端坐到了屋中的蒲盤之上，然後手腕一翻變出了一個三寸大的蓋碗，並指了門邊的角落講：「端著這個站到那裡。等一會兒出丹時，便趕緊打開蓋子。丹藥入碗的同時，把蓋子蓋嚴。」
這是允她留下來了嗎？九音欣喜的趕緊應是。可那紫衣男修的話卻是還沒完，又鄭重地講：「我在煉丹時，需要全神貫注，所以你不能出一點聲音。」
「是。」
九音清脆應是，然後便瞪大了眼珠子再也不肯移開了。這上百種的靈草，有的是細末，有的是小丁，有的則乾脆還是原樣只是形狀略小了一些而已。這麼一大堆的東西加起來足有那巴掌大的丹爐十個大了，要怎麼往裡塞啊？
她不解，卻沉得下心氣。她知道這究中的答案，她終究會明白的，所以便細心地一樣樣看。看那位紫衣前輩先是調息了一會兒，然後手掌一翻便有一道霸道無比的靈火從他的掌心處噴了出來。
火系功法，九音也學過了。她的指間也能施放出一些火焰來，但實體真焰處最大也不過一尺左右，可這位前輩的靈火卻足有一丈半，而且經久不衰。一直燒到那隻青色的丹爐通體變成了火紅之色，才將爐蓋打開，然後或是三種，或是五種地逐漸往裡加。但不管加了多少，那小小的一盞丹爐卻努力沒有溢出來的跡象。九音站在門角處看得百爪撓心，真的好想就站在那丹爐邊上，往裡看個究竟。可是……不行。她只能專註地去記那些丹藥投放的順序、品種以及間隔的時間。她知道她想學的東西很多，但那不是一次便能成功的事，她只能先記下能記住的，然後……永不忘記。
丹藥，在三天後煉成了。明明是一堆烏七八糟的靈草，可最後的成丹卻是潔若白玉。而且當九音所它們全部蓋在碗里后，竟然感覺到這五顆成丹滴溜溜地一直在碗里旋轉。象是有了靈性一般的跳動不體！
如同她的心！
她緊緊地抓著這葯碗的手如同她的心一般，跳動不安，然後興奮歡喜。那種感覺就象是……她當年第一次閉上眼認施針的位子全部扎對時的感覺。九音不知道她形容得對不對，但她此時心底的那種喜悅，卻與當初的喜悅一般無！
她喜歡這煉丹之術！
她一定要好好研習這門功夫。可是，她要去哪裡學呢？
正在九音低頭思量的時候，卻見一襲紫色的袍影走到了她的面前。抬頭，便見那張溫柔的笑臉：「丫頭，知道你剛才犯了多少錯嗎？」
她剛才犯錯了？
九音大駭，思量一下，趕緊搖頭：「前輩，我真的沒有動。」
紫衣男修卻是笑了：「不是那個。你這丫頭若要偷師，也要分得清楚先後。煉丹之道有四樣最要緊：丹火、丹料、陣法以及指訣。丹火是指煉丹之火，共有三樣，地火天火以及人火。低階弟子因體內靈氣不足，所以多會借用地脈之火用以煉丹；天火是可遇而不可得之物，縱使出現，也非得元嬰以上的修士才可接近。至於人火便是修士本身施放的火靈氣以及築基后的丹田之火兩種。煉丹時的火熱大小誠然重要，但它的重要性卻比不上丹料的投放順序，各樣丹料的年份數量。你沒有執著於我施放的火系功法很好，可一味只盯著丹料卻是大錯。」
「為何？」
「因為許多丹方市面上都是有賣的，你若想學煉丹，便要從低階丹藥開始煉製。介時丹料如何，書上均有寫。可煉丹不是你東西對了，火夠了就一定能成的。或者說，就算你煉成了，也不過是下品丹罷了。若想煉成出中品丹，上品凡甚至極品丹，那麼陣法，指訣這兩樣東西才是重中之重。據我所知，市面上出賣的丹方只寫了丹材，卻不會寫所用的陣法、指訣。就更別提一些煉丹大師提升丹藥品階的特殊秘法了。孩子，那才是關鍵。」
九音受教，然：「丹藥的品相……分四種，對嗎？」聽前輩剛才的話，好象是這樣的。上中下外，又有極品，總共有四種。
紫衣男笑眼看她：「你想問的不是這個吧？」
九音臉色臊紅，低頭悶悶了一小下后，便壯著膽子問了出來：「弟子自進入修仙界來，便不曾遇到正經的指點，所知一些微末也都是從何逑那裡聽來的。所以……」
「你想多知道一些？」
「對。」
紫衣男想了想：「這樣吧，咱們先出去把這葯給何逑吃了。他要消化這葯，總要有五六日的功夫。這五六日里，你盡可提問，本……一定會告你的。」
九音大喜，趕緊便把手裡緊抓的葯碗遞了過去。
室外，扶疏已經等得快哭出來了。接到丹藥的下一刻便撒著腿跑了。那副愛妹心切的模樣，看得九音心裡的苦幾乎要溢出來了。從來不曾有人這樣在意過她！
「走吧！」
喂葯的過程其實並沒什麼可說的，可那紫衣男子小心翼翼給何逑喂葯的模樣，卻象是一根利箭一樣，直直地重重地插進了九音的心房。
她竟是這樣討厭的人嗎？
便宜爺爺不在乎她，那個曾經的小王爺玩伴需要她時和她有說有笑的，可當有更重要的事要辦時，卻連句話都不留。這世上，沒有人在意她。算下來對她最好的眼前這兩個人……何逑是因為她開始能隱身的功能才想和她在一起的，而這個紫衣前輩，大概是為了照顧何逑才順手幫她的吧？
她真是這樣讓人討厭的存在嗎？
「丫頭，不想問問題了嗎？」
紫衣男修給何逑推宮運氣完后，便發現那個總是要跟在他身邊學本事的小丫頭居然不在屋內了。出門，在這間客院的角落裡，揀到了她。
她蜷縮在角落裡，將頭緊緊地埋在雙臂之中。身體在微微地發抖，似有似無的哽咽聲雖被極力地壓抑過了，可他還是聽到了。
這孩子在哭嗎？
紫衣男修凝了少許，才開腔。他沒安慰她，而是直接問她，還要不要問問題了？而這孩子……立時便站了起來，回袖抹掉了臉上所有的濕痕，堅定地回答他：「要。」
*
連續五天的時間，九音和這位前輩都呆在屋中。她把她目前能想到的，所有好奇的想知道的問題全部都問了出來。因她一無所知，所以問題自然是五花八門，漫無邊際，但不管她問的是什麼，那位前輩都能答得出來。若她問得巧了，他還會再替她說出無數的引申之事來。
這五天的時間，九音可謂是受益良多。
可是，五天後，何逑醒了。他怔怔地看著那個站在他床頭的紫衣男，眼中幾有淚意，卻不知何故，竟然訥訥地低頭，一言不發。
紫衣男修也不戳穿他，只是神色冷漠地淡講：「你身上的摧神散雖是解了，可這葯卻與你的痼疾有沖。我想，最好還是帶你先回去一趟。等你的身體好了，再出來歷練不遲。你覺得呢？」
何逑點頭，然後掙了掙，從床上坐了起來。招手，九音走了過去。何逑看著眼前這個女孩子。聽說她比他大呢，可是幾年下來，他的個頭早已經超過了她。她還是那副臘黃枯乾的模樣，以她如今的修為來講，這副模樣著實是不該的。唯一一個能解釋通的說法便是這丫頭先天有失，方致如此。
但不管如何？她是他交到的第一個朋友。
「我要走了！」
九音點了點頭，她猜到了。
何逑心裡也不好受，摸摸身上，想找出個信物來給她留下。可是：「我如今也窮得很，身上什麼也沒有。不過我一定會回來找你的。九音，努力活下去好嗎？我希望我下次再來極天的時候，你能築基成功。」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