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劍谷聽音
劍谷?
那是個什麼地方?
九音覺得這地方的名稱實在古怪,一路上隨著一位師兄往那裡的路上便在心中不斷的猜測:難不成那個山谷的形狀象劍形,才叫劍谷?還是說在那裡是學劍的地方?在入門的那天,九音便發現了:這個玄天宗的弟子人人身上都佩著一把劍,連女修也不例外。可她在青谷的時候卻並未碰到有人教授劍藝,原來是要到別的地方嗎?不過這麼想的話,卻好象哪裡不對。她是因為晉階太快,或者說到了大圓滿才被弄到這個劍谷來的,要真是這樣的話,這個玄天宗的規矩難道是非得弟子到了這個階段才會教授劍法?那普通的鍊氣弟子還怎麼過?
一路上,她緊閉雙唇,一語不發。全無一絲年輕女子會有的活潑,這倒讓領她前往劍谷的那個弟子頗是好奇:「師妹似乎不愛說話?」
突來的問句唬了九音好大一跳,抬眼看這個方眉闊目的師兄,連連搖頭:「不是的。」
些微的慌張倒是有些小女孩的樣子了,那師兄笑彎了眼:「這樣才對。小小年紀,做這副老生模樣幹什麼?你初入門不久吧?以前我好象沒見過你。」
九音掃掃這位師兄的境界,與她一樣也是大圓滿的狀態。他沒見過她,她也沒見過他呢?但人家主動示好,這可是求之不得之事,當下便老實答了:「其實我四年前就入門了。只是之後一直在閉關修鍊,所以師兄才沒見過我。」
那師兄點了點頭:「原來如此。不過這位師妹,有件事我想提醒你一下。」
九音連忙行禮:「請師兄指教。」
又是一本正經的樣子,著實是有趣了。那位師兄笑眼更彎:「雖說我輩修士以晉階為要,但若只是一昧的閉關修鍊,那麼也必不會在大道上走得太遠。」
九音不懂了:「這是什麼意思?」頓了一下恍然:「師兄是怕我心境跟不上,以致無法晉階嗎?」關於這點,那位紫衣前輩也重點介紹過了。見這位師兄讚賞地點頭,九音卻臉色更加沉重:「多謝師兄提點,小妹也並非不知。只是……若無修為傍身,那麼又何以自保?命都沒了,還談什麼晉階之事?」
小小的人兒,剛才還一副冷靜自持的模樣,可一旦你稍微對她好上那麼一些,卻是不過幾句言語便撤去了偽裝。方庭聽言心裡不是滋味,仔細觀看下才發現:這個師妹雖然已經二十九了,可個頭身材卻象是十五六的小丫頭似的,全無女子的嫵媚之態。而且都修到大圓滿了,卻仍然是一副臘黃枯乾的模樣,沒有一點點小女孩家水靈鮮嫩之感。又聽她這樣講,可見是在凡間過得不好,受了頗多苦楚。不覺得憐惜之意大起,伸手去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師妹想的也並不錯。只不過你原先乃是散修,難免度日艱難。如今到了宗門,自會不同。更何況就算不為晉階,你總需要採買修行所用的物品吧?囊中空空,可如何是好?「
提及她的另外一個隱憂,九音臉上的愁容更重了。可是,她並不肯輕易求人,更何況這裡還是某人的地盤便越發不願落於人后。但她孑然一身,也真是……
方庭看她那倔強的模樣,暗自嘆息,情不自禁地伸手摸摸她的頂發:「你這樣的性子,苦的只有自己罷了。這樣好了,咱們先到谷里報到。等煅金師叔安排好你的位子后,我再與你細說如何?「
「多謝師兄了。」
*
因二人皆是鍊氣弟子,所以前往劍谷便只能步行。從執事堂下來,一片雪原覆地,可走著走著,卻有一股溫暖的氣息傳來。而這樣的溫度竟是越來越高。待到所謂的劍谷全盤出現后,那逼人的熱浪幾乎是要將人融化的地步了。
她獃獃地看著周遭這些赤膊上陣,揮錘煅鐵的爺們們……簡直懵了。
這個劍谷,居然是鑄劍之谷。
從進谷那刻起,看到的便是一個巨大的衝天火爐,裡面通紅的鐵液流動不休,一會兒便有一大股鐵液流出,流到長長的槽管之內,又分流到各處的劍模之中。稍作冷卻后,便有兩三個弟子上去,輪流揮錘砸擊。一副完全是凡間鐵匠的作派,實在是把九音看暈了。
「咱們門中就是這樣鑄劍的嗎?」
九音的聲音有點顫,驚怪的表情讓這丫頭又有些象孩子了。方庭大笑:「放心好了,這裡不收女弟子,你不必擔心師叔會讓你脫光了膀子和他們一起幹活的。」
啥?
脫光了膀子?
九音趕緊低頭,跟著方庭一路越過最初的鍛劍區,進入了衝天爐的後面。那裡有一座石室,與青谷的執事堂大小相仿。只是那裡面端坐的卻不再是築基修士了。而是一名臉色黑紅的結丹真人。
他身上散發出的氣息和那位紫衣前輩十分相似,可眼神卻比那位紫衣前輩銳利百倍,一眼掃過,九音便覺得后脊一陣發涼。
方庭領她進來后,便將適才師叔交予的玉簡遞了過去。煅金真人看了一遍后,眉頭稍動。復又上下打量一下這個孩子,被巨蛇咬過嗎?「你那傷口可還在?」
九音先是一楞,隨即便明白這位真人說的是什麼傷口了,撩開頸間的頭髮后,煅金真人便看到在這孩子的右頸處果然有一對漆黑的牙孔。從尺寸來看,確是蛇牙。但被蛇咬了一口就會看不到靈根的事,實在是聞所未聞,便又問:「當時可抹了傷葯?是什麼樣的傷葯?」
九音更不懂了,仔細想了想,搖頭:「當時弟子直接就暈過去了,葯……是別人上的。上的什麼葯就不知道了。」
「那你便不曾訝異這蛇牙之印為何不曾消除?」一般來說,只要抹了冰晶膏,皮肉便會恢復如初,自然不會存在什麼印記。但如果當初這孩子抹的只是普通傷葯的話,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關於這事,九音想了想,搖頭:「弟子……很少照鏡子。大約知道它還在,卻也沒覺得哪裡奇怪。後來,有幸得遇一位真人,他看了倒是很奇怪,還拿了一種上好的傷葯給我抹,可它還是這樣。」
煅金真人見這丫頭半懂不懂的,便不再問了。只是思量時未免還是想到了這點,便道:「我這劍谷之中,大部分都是男弟子。你又才是鍊氣期,讓你乾重活也不合宜。這樣吧,你從明日起,便到聽音堂去奉事。至於住處,曉嵐,你去安排。」
話聲畢,便有一名面容清秀的男修從室外走了進來。這男修也是鍊氣修為,十一階,但卻很沉穩。這谷中的男修大約是近火之故,皮膚都發紅髮黑,可這位男修卻很白凈。他似乎並不愛多言,可方庭卻似乎與他頗熟,二人在前面走時,九音隱約聽得見方庭的一些話:「這孩子在凡間受了很多苦楚,未免謹慎小心了些,你給她安排個安全又清靜的地方……哪裡好?呵呵,這劍谷的住地哪裡好你會不清楚?……沒錯,就是那小子旁邊。讓他古怪,就給他安排個人,看他還古怪?」
這是要把她安排到個古怪人的旁邊嗎?
九音心中忐忑,卻不想他們到時,那石洞一側的屋內卻是根本沒人。這劍谷因近火,所以弟子的住處便一律開在山壁之上。兩人一個平台,一處平台上兩眼石洞。並無門窗之物,連個遮擋的帘子也沒有不說,屋中竟然是除了一張石榻之外,空空得一物也無。
把她送到目的地,那個叫曉嵐的便走了。倒是那個方庭留了下來,看著這屋中空蕩的樣子,好笑地拍拍這孩子的肩膀:「這裡雖簡陋了些,但貢奉卻是門中最高的。煅金師叔給你安排的聽音堂,也是個好活。我玄天宗因是劍宗,便格外重劍,所有的結丹真人都會鑄劍,一半以上的本命之劍都是自己鑄的。你在這裡好好學,將來自有你的好處。還有就是你隔壁那個傢伙,別看他現在才鍊氣十階,可門中只要是與他打過交道的人,無不心服。你若能與他相處得宜,自是最好。若是不能,偷眼看他如何行事,也是種福氣,明白了沒?」
這人竟是這樣替她著想。九音心中發暖,趕緊道謝。方庭也不矯情,坦然受之,不過臨走前卻想起一事:「師妹叫什麼?」
「九音,數字之九,音律的音。不知師兄名號是?」
「方庭。我俗家姓方,庭院的庭。這名字是我父親取的,他是個瓦匠。九音師妹這名字卻文氣,你俗家是幹什麼的?」
方庭性格豪爽,九音聽他說自己父親是瓦匠時,竟無絲毫慚色,便覺得此人不錯。可這人竟又問她的父母……九音低下了頭:「我不知道父母是誰。「
竟是這樣!方庭曉得自己怕是又戳到這位師妹的傷心處了,便趕緊打岔,加說了一些剛才那位煅金師叔的事。直到天色快黑才自離去。
而九音,則看著這間幾乎不算屋子的屋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門中最好的貢奉之地嗎?
好吧,她也該是賺些錢的時候了。不然,築基丹從哪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