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師兄弟相逢
啥？
蛋疼師兄？
哪個倒霉鬼給起的這種名字？
九音把貓臉藏在前爪之中，笑得快死了。
它這副模樣在外人眼中自是無謂，雖納罕長空師兄為何會抱著一隻貓回來，但修真界怪事很多，別人自然也不會多管。更何況那隻貓身上並無靈氣，所以便更無人關注了。只有長空自己知道，這貓……呃，居然在聽到淡藤師兄的名字后……笑抽了？
「你聽得懂人言？」
一道聲音突然在腦海中響起，嚇了九音一跳。機警的四下觀瞧，結果……到處都很正常，卻獨有它的小貓爪被人捏了一下。一揚頭，便迎上了這個長空小子探索的眼神。奶奶的！她居然被發現了？九音有些訕訕，可轉念一想卻又覺得這其實也是件好事。她若只是普通的貓，這修士玩她幾天也就不稀罕了。可若是她哪裡與眾不同的話，說不定便會對他更好呢。於是，便甜甜的給他笑了一下：『喵嗚』！
長空第一次知道，原來貓叫也可以有多樣的情緒。他竟然從這聲叫中聽到了諂媚？
不過現在實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因為淡藤師兄居然說一謹師叔已經出關了。長空自然忙不迭的趕緊沖向了離宮峰。他心中想著一會兒該如何和師叔說這事，所以自然沒空再顧著逗這怪貓。九音卻為此抑鬱了，為啥這人竟是這反應？難不成是覺得她不好玩了嗎？她好不容易才碰到修真的世界，可不想再回到凡人地界去偷吃什麼臘腸了！
九間琢磨著怎麼才能逗得這位長空兄喜歡他，可長空在落到離宮峰頂后，卻是恭恭敬敬地對著面前那漫天的雲霧鄭重地施了一禮：「弟子長空，有事求見師叔。」
咦？
師叔？
噢，對了，剛才這傢伙問人什麼一謹真君出關了沒有？現在又叫師叔？難不成這傢伙的師叔竟然是位元嬰真君？要是這樣的話，那他師父是什麼階品？九音很感興趣，遂即瞪大了貓眼仔細看。結果，便看到眼前這滿滿的雲霧象有了靈性一般，散開了一條狹長的通道。
長空走入其中，足行了幾百步后，雲霧才是消失。而眼前出現的竟然是一座……太過天然情趣的所在。天然的冰峰之上，一個似是自然而成的冰洞。洞口處甚至連個洞門也沒有，大咧咧地可以從外面直接看入其中。而那洞中似乎也是毫無人工雕琢的痕迹，地面凹凸不平，牆壁自然崎嶇，而且看似頗大的洞中居然只有一塊不明材質的方台。
台上，一名男修端坐。他的外貌模樣看上去和這個長空差不多大，可一頭長發卻居然雪白，眉間一顆硃砂痣，竟是說不出的好看以及……冰冷。九音在看到他的第一刻便想起某雷劇中那個風姿卓絕的男配歐陽明日。只是，歐陽明日雖也稱得上風姿卓絕，壓倒古裝劇許多美男帥鍋。可論起氣度比之眼前這男人卻是天上地下。
眼前這男子的神是冷的，魂是冷的，他的整個人便象是從冰里雕出來的一樣。彷彿與世隔絕，冰冷無情。若只是這樣，也頂多算一個冰山美男。可這人的身上卻似乎有一種重氣在體內。他是冷，可他的冷不是冷傲，不是冷漠，自然也不是冷淡。他冷是因為你無法讓他熱情和在意。你站在他的面前，不會有任何批判審視之意，甚至似乎連直視他都不敢。站在他的面前，你只會自我反省，不斷的自我反省。我是不是哪裡做得不好？才會讓他看都不看我一眼？我是不是還不夠出色，於是，根本無法惹起他的注意？
九音只在洞門口看了幾眼，便深覺：元嬰真君果真氣場非凡。
而這個長空，竟然在進去前便將她放到了屋外。然後整容斂衣，確認身上再無瑕疵后，才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
行到榻前三步處，恭恭敬敬地施下了一個折腰大禮：「弟子長空，拜見師叔。」
「你找我有何要事？」這位據說叫一謹的真君，人好看便也罷了，竟然連聲音也好聽得要命。九音是個聲控，她對臉的要求不高，但對聲音的要求很苛刻。變成貓以前的二十五年裡，她之所以一個男朋友也沒交到，就是因為她的這個怪癖。長得再好，聲音不好聽的人她也不要。但眼前這位真君……夠格！
九音在心裡yy人，可長空卻是深吸一口氣后，講道：「弟子這次在外遊歷時，受傷后落入一處凡人的山谷。在那裡，弟子碰到了一個人。他身上看不出靈氣，也沒有給弟子吃任何帶著靈氣的丹藥，可當時重傷昏迷過去的弟子，卻只花了三天的時間便醒來了。而且醒來后覺得身上的傷勢竟然已經有所緩解了。之後，弟子故意求他帶弟子四處轉悠，以避仇敵。不知多少次，弟子故意露了財物和破綻出來，可這人卻是一丁點動手的意思也沒有。師叔，弟子私心想著，這人，會不會就是失蹤已久的二師叔？」
台上一謹真君原本一直在閉目，可聽到最後一句話后，卻是嗖的睜開了眼。一雙星目如光似電一般，在長空身上一掃，他便不自覺地後背上生出了一身冷汗。
「你有證據？」
長空搖頭：「弟子沒有在那人身上發現任何端倪。可是，弟子看到了他養在身邊的一個小女童。師叔，弟子幼年時曾在打掃師叔洞府時看到一卷畫軸。那裡面的女子便與那女童有七分的相似。」
雪靈嗎？
一謹真君眉頭蹙了一下，那個人對於二師兄來說是一生的摯愛，一輩子再難破解的心魔。他若想守著她，伴著她，並不奇怪。但……雪靈當年明明已經死了。而：「那個女童多大了？」
長空想了想：「大概五六歲的樣子，生有重病，一直昏迷不醒。」
五六歲？
一謹吁出了一口氣。雪靈已經過世近百年，若那女童只有五六歲大，便肯定不會和雪靈真有什麼關係的。大概是二師兄他……心魔難解，才在人間尋了一個相似的丫頭來聊以安慰吧。
若真是那樣的話，一謹真君倒覺得，由著他也罷！他那樣的性子便是回到山門來又有何助益？他的心魔難解，便由他自己折磨就是。有些事，終是外人幫不了他的。想到此，便再次將眼合了起來：「若果真是他，便由他好了。」
竟是不打算將二師叔找回來嗎？長空很愕然，據他所知三師叔和二師叔當年不是最好的嗎？怎的現在……會這樣？他張張嘴，似想說什麼，可終究沒膽開言。但若讓他放棄，卻又不想。而正在他糾結之時，長空便覺得心頭處突的一跳，趕緊拿出了一枚玉牌。結果便看到那原本通體透白的牌面上竟然泛起了重重的血色，而且那血色還在不斷地漫延擴大。頓時驚叫了出來：「師叔，二師叔這是碰到麻煩了！他受了重傷！」
什麼？
*
站在洞府外面的九音，不知這二人到底看到了什麼，竟急得剛才那個似乎還想撒手不管的真君，直接一袖子便是把長空裹脅著衝出了玄天宗。當然，長空不忘把她也稍上了師叔的飛劍。之前，九音站在這小子的飛天梭上時，便已經覺得時速五百里，可以完勝法拉利了。可當這次她處在這位元嬰真君的飛劍上后，才發現：長空的那飛行速度簡直就是特么的老牛拉破車！
她現在的狀況是：只能看到周圍的風在飛快的向後遁去，至於什麼山川景色，地理風貌之類的東東，那是一個也看不見。她的貓耳朵里除了風聲還是風聲，而且不知是不是風刮太狠的緣故，周遭的溫度竟然一下子降了好多，凍得她的貓皮一個勁地打哆嗦，直往長空的懷裡鑽。
先前長空回山時，花的時間是將近一月。可這次他們回程，卻是只花了不到五天的時間便到了！
仍然是那所都城，卻早已經不復當初的熱鬧繁華。大半片的城池已經全毀了，只剩下很小的一部分被一股靈光所籠罩。而在那所靈罩之外，則是屍橫遍野，狼籍滿地。這城中到底死了多少人？竟然是將地面全都染紅了，城中城外幾條河溝內，除了死屍便是白骨。這樣的情景已經足夠駭人！但更可怕的是：在那廢墟之上，竟然爬著無數條巨蟒，條條都有大樹榦那樣粗。它們彎曲著身體，或盤伏或遊動。但不管形狀如何，每條蛇的嘴邊卻都掛滿了血絲……
長空恨得牙齒咯吱吱直響，他背上的寶劍都按捺不住殺氣的飛了出來，只等他一聲令下便可衝進去將那些妖孽盡數斬殺。可是，他不敢輕易動手。因為：就在那屍山血澤之上，立著一個白衣女子！
她身姿妖嬈，面若嬌花，乍眼一看竟似十分美人。可她身上的妖氣卻是濃烈得讓長空都有一種心底發寒的感覺。這個妖女，她既已修成人形，那定有七階以上的修為了。只是，到底是幾階，長空心中卻沒底。悄悄想向師叔傳音，卻不想，師叔竟是直接扔給了他一隻玉瓶便把他踹下了雲頭：「趕緊去看你師叔。」然後，便二話不說，祭出飛劍和那妖女戰在一處了。
這城池原本便已經被毀，如今那邊戰事一起便更是瞬間塵飛土揚，天地變色。
長空卻顧不得那些，領命后一口氣便衝到了地面。那靈光罩已經散開，長空很輕鬆的便沖了進去。那裡面是一所破敗的客棧。已經不剩幾個凡人了，除了之前曾經略有面熟的店主和兩個夥計外，便只剩下了一名衣著華貴的少年和倒在他身邊地上的一對與他十分肖似的男女。
那對男女的衣著均是華麗，尤其男子身上服色竟是深紫，並有八龍團龍綉於其間，一看便知出生帝胄。女子也是顏色傾城，美麗難言，便是與修真界的許多號稱絕色的女修相比也毫不遜色。可這個時候出生再好，容貌再佳又有什麼用？他也好，那邊那個頭上亦頂著鳳釵的宮裝少婦也好，皆已是眉心發紫，奄奄一息了。二人氣若游息地倒在地上，女子雙眸緊閉，動也不動。那男子卻似乎是想奮力地爬過去！只是，心雖是那樣想的，可人卻已經不由自己了。
那少年，便站在這樣的二人之間，臉上一片空白。眼神獃獃地看著天際，象是什麼也聽不到，什麼也看不到了。便連長空從天上落下，亦無所覺。倒是長空在進得此間后，很快地發現了二師叔。
他坐於正屋之間，雙膝盤坐，正在行功。而在他身後藏著的，則是那個依然在沉睡的小女童。那女孩的樣子仍然沒有半點變化，可養大她的老者卻是已經形容全變。
他不再是那個佝僂老朽的鄉間野郎中，雖衣著仍是那般，可外貌卻已經大變。看上去三十歲左右的年紀，面如冠玉，眉如遠山。雖閉著眼睛，形容憔悴，卻仍然難掩那身上那出眾的氣息。竟是與小時候曾見過一面的二師叔幾乎一模一樣！
長空立馬跪了下來：「二師叔，弟子長空給您行禮了。」咚咚咚便是三個響頭。然後也不等二師叔說話，便衝到了他面前，一邊將玉瓶中的丹藥倒出來喂他，一邊講：「弟子把三師叔請來了。相信以三師叔的能力定得打退得了那妖女。師叔，此地不宜久留。不如讓弟子趕緊帶你等離開如何？」
他言辭急切，眼睛不由自主的總是在往天際瞟。在那上面，三師叔和那妖女已過手不下百招。他適才對二師叔說的話雖然滿，可瞧如今的情形，竟是那妖女佔了上風一般。他不得不想法子先把他們送走。可，二師叔卻是搖頭了：「不必挪動我。我傷了那妖婦，她是絕不會放過我的。至於院中那小子與他的父母，那妖婦更是不會放過。你若有心，便先將那店主三人送走。至於我們，要生便一起生，要死便一起死罷了。」
長空不敢違逆，只得先用遁地符將那店主三人送走。而他在做這些事之前，則將這隻怪貓放在了師叔左右。其實長空也不知道他為什麼做，可當時他就是這樣做了！
而就在他帶著那店主三人遁離后的下一刻，已經失去防護罩的所在便再無了任何庇護。周遭那些巨蟒從四面八方一起沖了過來。九音嚇得毛都豎起來了！
天吶！
有沒有搞錯？這樣多的巨蟒，這要怎麼玩？
她直覺地便往這昔年的尹老頭身後躲，卻不想這昔年的老頭卻是突然出手，將它象丟布袋一樣的丟進了那堆巨蛇之中。
「喵嗚！」
九音嚇得一聲尖叫，那底下有三條巨蟒同時張開了血盆大口，等著咬它。完了，這下子我命休矣！九音覺得她逃不掉了，可是本能的卻還是撲楞著四肢去撓那些衝上來的巨蟒。結果，一團亂戰之中，幾條巨蟒撞到一處了，竟是誰也沒有咬到她。可是她的貓腿卻象是被哪條蛇的牙齒劃到了。
鮮血奔涌而出！痛得九音直接摔在了地上。
可是……下一刻，奇怪的事情卻發生了！那些原本張牙舞爪準備衝過來吃掉它的巨蟒們，突然間象受了天大的驚嚇一樣，獃獃在呆在了原地，然後……便象打了雞血一樣的向遠處遁跑了。
這是怎麼回事？
九音呆若木雞。她直覺性的想去瞧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卻不想天際之時卻突然爆出了一聲轟然大響。趕緊抬頭去看時，一切，卻似乎已經結束了。那個似乎應該是妖女的女子已經如同一條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從天上摔了下來。
她的胸口肚腹處開了兩個大大的透明窟窿，銀白的血液不斷地從裡面奔涌。她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骨肢斷裂的聲音，是個人都聽得見。可即使已經如此，這妖女卻還是咬著牙，一點點地往那穿著紫袍龍衣的男子身邊爬……
她爬得很慢，每動作一下似乎都會帶給她極大的痛楚。可她不管，她就是要往過爬。只是，她想要靠近，那男子卻是哪怕動彈不得，也要躲開：「我不喜歡你！你給我起開。本王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救了你這個妖女！你害我愛妻，傷我親子，毀我王都，你這等妖孽，老天爺怎麼就不劈死你？」
那男子氣罵怒吼，他本已中毒，一旦動怒便更是劇毒攻心，眼見的那眉心的紫便擴散到了全身。可那妖女卻是依然一點一點的爬過來，她的身體已經再也維持不了人形，化成了一團足有七丈有餘的白色巨蟒。它緊緊地纏著那男子，一張蛇臉上竟全是滿足。
那男子驚駭欲死，又羞憤欲死，這樣兩種極端的情緒愈發催得毒氣入心，最近只能留下此生的最後一句話：「扶疏，把我和你母妃……葬在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