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挖坑自己跳
三日後，總計四十一萬聯軍在黃河以東的高唐布陣紮營。
齊軍自臨淄出發，渡過濟水，也在同一天，在濟水以西的晏城布陣。
戰國時候，河水、濟水，和兩河之間的漯水，共同形成了齊國與燕趙兩國的天然分界。河水、濟水中間和兩側的城邑，也成為三國之間的緩衝地帶。
此時，合縱伐齊的主戰場，就坐落在河水和濟水中間這數十里的平原上。
漯水兩岸，總數逾八十萬大軍的營寨似乎連綿無盡。
聯軍一側，以燕軍大營為中軍，兩翼分別是秦趙、韓魏四國兵馬。河對岸的齊軍大營，則是分為前後三重營寨。
齊軍分為數部，連夜挖掘壕溝，竟然在一夜之間就築成了高達兩丈的一道砦牆。
次日，樂毅等聯軍將領在巢車上觀望齊軍時，發現齊軍營地布局規整，氣勢森然。
「看樣子田章是打算防禦了。」樂毅面無表情，似乎對齊軍的布局早有預料。
「那就沒辦法了，進攻吧。」
聯軍分為四輪，跨過及膝深的漯水，向齊軍大營發起進攻。
第一陣由燕軍主攻。來自燕國遼東大營的猛士們對齊軍大營猛攻了近兩個時辰，最終拋下千餘具屍體無功而返。
第二陣由趙軍主攻，趙軍的將軍乃是趙國猛將廉頗。由於要攻堅，趙軍不得不放棄了擅長的弓馬騎射之技，下馬步戰，戰果自然可想而知。毫無意外地，趙軍亦是鎩羽而歸。
第三陣由魏軍、韓軍主攻。晉鄙和暴鳶在本國內都已是一流的將領，但兩人似乎也沒比樂毅、廉頗要高明，再加上魏軍、韓軍戰鬥力更遜一籌，第三陣的攻擊甚至未曾局部地攻破齊軍的砦牆。
第四陣由秦軍、燕軍主攻。秦軍的戰力堪為天下翹楚，再加上主將胡傷的指揮重視攻擊而輕防禦，秦軍甚至數度打破齊軍砦牆，攻入齊軍營地。但秦軍畢竟人少，後續乏力，很快又被齊軍打了回來。
連續四日的進攻，皆是無功而返。而齊軍也沒閑著，齊國上將軍田章把齊軍分為數部，輪流迎戰，而那些不必在一線戰鬥的齊軍則是連天加夜地修築工事，在四天之內又挖掘了兩道深壕，築成兩道砦牆。
短短數日之間，齊軍大營已經以晏城為原點，形成向漯水輻射的一個巨型要塞。
眼瞅著攻不進去，大家都很著急。為此，聯軍總帥樂毅再度召開軍議，商議破敵之策。
樂毅的開場白是這樣說的：
「我一直聽說齊國有名將叫田章，現在來看果然如此。田章用兵，堂堂正正，讓人無懈可擊。再這麼打下去，不會贏的，所以我希望能夠發動各位的聰明才智，共議破敵制勝之策。」
趙國猛將廉頗深以為然地道：
「田章這個老東西，守得跟個縮頭烏龜一樣，敲也敲不開！」
廉頗性格粗豪，要說看法是有的，但破敵之策是沒有的，所以只能發了發牢騷。
韓國的暴鳶性格謹慎，當下只是緘口不言，顯然也無對策。
秦軍呢？
魏無忌望向秦將胡傷，發現胡傷微微抬頭，用看著low逼的眼神看著三晉諸將，大言不慚地道：
「都怪三晉的戰鬥力太弱，若是一開始就讓我秦軍主攻，早就打破了齊軍營寨，又何必有今日的結果。」
三晉諸將聽見，都很生氣，但晉鄙、暴鳶敢怒不敢言，廉頗卻不向胡傷低頭，立時反駁道：
「你秦軍戰鬥力這麼強，怎地連齊軍的第一道城壕都沒有攻破？」
胡傷脖子一梗：「那還不是被你們三晉軍隊拖累！」
「胡說八道！」晉鄙拍案而起，「有種的你自己去進攻！」
「老匹夫！」胡傷不甘示弱，終於開啟了「人身攻擊」模式。
「豎子！」
這時，樂毅不悅地敲了敲桌案，從竹筒里捉了柄令劍：
「大帳之內禁止喧嘩，晉鄙、胡傷你們兩個，目無軍紀，拖出去各打二十軍杖！」
話剛說完，他手上令劍「啪」地甩出去，自有燕軍精兵上前，把兩人按著拖了出去。
廉頗心中固然惱怒，但顧慮到確是自己違反軍紀在先，沒有爭辯的餘地，只得默然受罰。
胡傷卻是不甘心，喊了幾聲「上將軍」，只可惜樂毅並不理他，胡傷又朝著另一個年輕的秦將喊道：「蒙驁救我！」
蒙驁默然。
眼瞅著廉頗和胡傷被拖了出去，魏無忌卻是心有疑惑。
為什麼第一次軍議的時候，胡傷不光是大聲嚷嚷，還一度拔劍對著自己，都未曾受到處罰，偏偏這次只是跟廉頗吵了兩句，樂毅就要打他的屁股？
這是樂毅的疏忽，還是說，他故意為之？
魏無忌思考著這些問題，往樂毅那邊望去，不期然看見樂毅之子樂間對著他不住地擠眼睛，無忌頓時豁然開朗。
自商鞅變法以後，秦國獨強，一再侵犯三晉，「虎狼之秦」已成諸侯共識。此番合縱攻齊，雖然是要與秦軍合作，但作為燕趙共相的樂毅，當然知道秦國不足以信賴。
之所以連著廉頗和胡傷一起處罰，多半是想要借著這個會，送魏、韓兩軍一個人情了。
想到這裡，魏無忌連忙出列，躬身道：
「且慢！念在廉頗、胡傷兩位將軍只是初犯，請上將軍寬恕一二。」
樂毅「咦」了一聲，見是魏無忌出面請求，不由有些意外。他本屬意晉鄙或是暴鳶，因為魏無忌雖然是公子之身，但在軍中的地位，只怕不夠。
「若不處罰兩人，軍規何在啊？」樂毅拉著臉道。
魏無忌見被拒絕，連忙向晉鄙、芒卯二人使眼色，芒卯立時會意，拉著晉鄙一起站了出來，說道：
「請上將軍念在初犯，寬恕一二。」
最後，樂間、暴鳶亦是上前請命。
「既然你們都這麼想，那算了吧，下不為例。」樂毅擺了擺手。
這個時候，帳外的軍士已經扒下了廉頗和胡傷的衣甲，正準備大棒招呼。
見樂毅突然鬆口，廉頗兩人大感慶幸，稍後回到帳中時，聽說是魏無忌帶頭為他請命，不由對無忌大為感激。
至於秦將胡傷，當然是不會領情的了。
「差點被你們兩個帶跑偏了，都說說啊，如何破敵制勝？」
面對樂毅的詢問，廉頗、暴鳶等人都是無言以對，胡傷卻道：
「來日以秦軍輕兵為先鋒，燕軍、趙軍隨後，我親自帶隊，填平齊軍的第一重壕溝，攻下第一層砦牆后，據此而守，可與齊軍相持。照此法進兵，連戰三日，齊軍可破！」
胡傷的對策仍是進攻，只不過從輪流進攻，變成了秦軍帶頭、三軍猛攻。
可他只提到秦、燕、趙三軍，置魏、韓兩軍於何地？
有人問了一句：「魏軍和韓軍呢？」
胡傷冷哼一聲，說道：「韓魏兩國的軟腳蝦，不提也罷。」
這個時候，晉鄙卻上前道：「末將以為不然。胡傷將軍的戰法，全靠運氣，倘若攻不下齊軍的第一重城壕，又或者攻不下後面兩重城壕，再或者攻下了城壕又被對方奪取，我軍的作戰都將陷入極其尷尬的境地。」
「你有辦法？」
「不如使人往臨淄散布留言，就說田章想要擁兵自重，自立為齊王。」
晉鄙這話一說出來，樂毅不由眼前一亮。
「此策可行！」
樂毅點頭稱是，但他卻未望向晉鄙，而是望向晉鄙身後的魏無忌和芒卯二人，說道，「此事干係重大，常人難以為之，不如請無忌公子前往臨淄用間，如何？」
魏無忌：「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