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挽弓當挽強,用箭當用長
無忌抬眼去看,卻發現那支騎兵隊又再次加速。
他們速度很快,甚至比剛才更快!他們剛才的速度,就已經提升到了中原戰馬的極限,此刻竟然再次加速,難道隱藏著什麼殺招?
間不容髮之際,千餘支弩箭已如雨點般落下,但大部分的弩箭卻都落在了魏軍騎兵的身後。
只有騎馬隊最末尾的那些倒霉蛋,因為速度不夠,只能舉起圓盾遮擋箭矢,又因為魏軍騎兵越到後面隊形就越疏散,所以在這一輪弩箭的拋射中,竟然僅有十餘騎中箭倒下。
「彩!」
魏無忌等人站在城牆上,忍不住大聲喝彩。
他現在已經看得出來,這支騎兵的領軍人物實在是藝高人膽大,非同凡響。
騎兵們如風般向秦軍殺去,轉眼間進入了兩百步的距離。
這時,魏軍騎兵中有不少攜帶弓箭的,都不約而同地拈弓搭箭,準備射擊了。
他們在距離秦軍后軍僅有一百五十步的時候,終於發起了第一輪的拋射。
同樣是一千多支羽箭,魏軍射出的卻多是木製箭桿,僅有箭頭是用鐵、銅鑄造,而且還駁雜不一。
但就是這樣表面上看起來的一支雜牌軍,在第一輪拋射中竟然射倒了數十名秦卒,其戰果足夠剛才秦軍使用蹶張弩拋射的三倍有餘。
秦軍不習弓箭,征戰在外,大多使用制式秦弩。
秦弩雖利,但上弦較為吃力,在經過第一輪拋射后,那千餘名弩兵仍未完成第二輪的上弦。
而此時,魏軍已距離秦軍僅有百步!
城牆上的魏無忌見狀,又是心中一緊。
蹶張弩的拋射固然射程很遠,但威力最大的卻是在六十步以內的平射。
倘若魏軍騎兵真的要衝積秦軍的后軍,那麼極有可能遭遇弩兵第二輪的平射。
蹶張弩平射的威力,無忌早有所見,五十步內,見人殺人,見馬殺馬。三十步內,遇盾破盾,佛擋殺佛!
他只覺自己的一顆心砰砰大跳,再次為那支魏軍騎兵隊擔憂起來。
八十步了!馬上就要進入蹶張弩平射的射程了!
秦軍有鑒於剛才魏軍騎兵超高速,為最大程度上狙殺對方,在此時選擇開弓放箭。
一時間,弩箭射出的哨響再次響徹原野。
魏無忌的一顆心也已經提到了嗓子眼,若是魏軍繼續衝鋒的話,很有可能會有大死傷!
但就在這個時候,騎兵隊倏然減速。
就在距離秦軍后軍八十步的時候,騎士們紛紛勒馬,戰馬的嘶鳴此起彼伏,甚至壓過了弩箭破空的哨響。
須臾之間,秦軍的弩箭已經越過了五十步的最佳射程,大部分都噗噗地射進了魏軍騎兵隊的腳下。
這一波千餘支弩箭的平射,仍然只射倒了十餘名魏軍騎士。
魏軍騎兵也終於在此時放出了第二輪拋射。
相較於第一輪,由於這次射擊的距離近,又是趁著秦弩剛發,竟然射倒了近百名來不及躲進盾牌下的弩兵。
魏無忌立在城上,極目眺望過去,看見魏軍中有一名身材高大的騎士,竟然手持一張通體紅色的巨弓,朝著秦軍射出了連珠的三箭!
挽弓當挽強,用箭當用長。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巨弓連震,三支羽箭連珠而出,幾乎同時射進了秦軍軍陣之中。
下一刻,秦軍大纛下響起一聲嘹亮的馬嘶,一匹棗紅色的高頭大馬被射穿了頭顱!
幾乎是所有秦軍的士兵都知道,那頭異常高大的棗紅馬是秦軍大將胡傷的坐騎。此馬被射殺,是不是說胡傷也……
胡傷只是看見三支羽箭極速向自己飛來,他避無可避,只得矮身低頭,不料當中那支羽箭經一箭射在他的頭盔上。
他只聽「鐺」地一聲巨響,他整個腦袋都震得發麻,那個堅硬的青銅盔上插著那支箭,在半空中打起了滾兒。
魏軍中竟然有如此善射之士?!
胡傷的心底,恐懼如潮水般涌至,他馬上就發覺額頭很熱,有紅色的液體從額頭順著鼻樑流進了眼睛,將他的視野染成一片猩紅。
他來不及去摸自己額上的傷口究竟有多大、有多深,就聽見身後「啪」地一聲,那桿綉著自己的姓氏「胡」字的大纛,那桿有成人手臂般粗的大纛,竟然斷了!
將為一軍之膽,但將軍也是人,沒什麼分辨力,很難被人們看清楚。
所以就有了旗幟,將軍的旗幟便是全軍的定海神針!
大旗在,人就在。
大旗若倒,又有多少人能夠看到他?
胡傷驚惶地扭頭望去,發現大纛斷裂的地方竟然插著一支羽箭!
他忍不住想到,莫非真的有養由基、潘黨再世,才以這樣神乎其技的射技,用連珠三箭,把他的坐騎射死、大纛射斷、頭盔也射得震天響?
他來不及思考這些,因為他的馬死了。
人死了,很少有能站著的,馬死了,當然也不例外。
胡傷在矮身低頭、躲過那必殺的一箭的時候,他的馬就以被一箭貫穿了頭顱,登時斃命。只是因為這一切發生地太快、太突然,胡傷才在此刻終於順著戰馬的撲倒而滾落到地上。
一陣天旋地轉之後,胡傷只記得自己的親衛們不住地高喊「將軍無恙、將軍無恙」,忠誠勇敢的侍衛們抬著他、扛著他甚至拖著他往城北的營地回撤。
周圍的一切都變得亂糟糟的,向來在他手底下紀律分明的士兵們,彷彿沒頭蒼蠅一樣地大聲叫嚷著,彼此間推推搡搡地亂撞。
而魏軍騎兵隊這邊,早就有人高聲呼道:
「胡傷死了!胡傷死了!」
兩千騎兵不住地大喊,匯成此起彼伏的聲浪。
秦軍士兵對此雖有懷疑,但當他們扭頭去回望主將的旗幟時,卻看不見胡傷的大纛。
不僅是沒有大纛,連將軍的人影都看不見了——因為胡傷往日里習慣騎那匹棗紅色的大馬,就算在人群中,也很容易發現。
但是現在,將軍沒了,大纛也沒了!
士兵們慌了神,中層的軍官如百夫長、千夫長也沒有什麼辦法,只能盡量維持秩序帶人後撤。
遠處的陶邑南城上,魏無忌指著秦軍道:
「秦人陣腳已亂!這支騎兵隊的校尉龐煖,真是用兵純熟,我所不及也!」
田夕聞言只是冷哼了一聲:「你不及的多了去了。」
說罷,她轉身就走,轉眼間已經踏上了下城的階梯。
無忌在身後叫道:「阿蘿,你去哪?」
「累了,回去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