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當時我就唸了兩句詩
信陵九等爵推行以來,軍中的風氣煥然一新。
但還未等到它結出果實,就已經到了新年了。
說是新年,其實是到了十一月,距離無忌離開大梁也僅僅是一個月而已。
十一月初一這天,無忌帶著須賈、范雎、北郭惇、梁嘯這些能力出眾、拿得上檯面的幾個門客,來到了信陵城西的商市區。
信陵城南面鄰接濉水,形成天然護城河,其餘三個方向的護城河也是引入的濉水。信陵城官邸、倉庫多在城南,兵營、校場在城北,商業活動區則聚集在城西。
信陵城的商市這些日子發生了很多的變化,其中最大的變化,莫過洞香春的入駐。
如前所述,洞香春向來只有一家店。之前是開在魏國舊都安邑,後來隨著魏國遷都去了大梁。
洞香春一直都是高大上和名流的代名詞,信陵城的人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洞香春會在信陵開一家分館。
實際上,在無忌被封為信陵君之後,白馥美很早就利用白氏的商業網路,在信陵城開始布局,在得知無忌打算前來信陵之後,更是加快了速度,決定在信陵開家洞香春分店。
短短兩個月的時間,白氏無暇在信陵新造一座洞香春,但選在繁華地段購置宅邸,將其修葺改建,總算還能做到。
到了新年,洞香春的裝修、人力都已配置到位,無忌這番前往,就是為了給洞香春剪綵。
白馥美早就趕到,這些天一直在做最後的籌備工作。無忌與她碰面之後,又確認了一下流程細節。整個交涉過程中,白馥美一直對無忌冷冰冰的,不複數月前的親昵之態。
有關這一點,無忌雖然覺得有些尷尬,但心中反而感到輕鬆。
他的心裡只有田夕一個,所以對於白馥美,還是相敬如冰為妙,無忌不想搞得最後連朋友的沒得做。
到了午時初刻,洞香春門戶洞開,無忌和白馥美聯袂來到大門前,無忌手持鑼槌敲響銅鑼,白馥美則是揭下洞香春招牌上的紅布。在一陣鼓瑟吹笙中,洞香春信陵分店正式開張了。
為避免冷場,白馥美早就讓人知會信陵本地的富商、大族,邀請他們前來。
此時,洞香春一經開張,一直等候在街道上的地頭蛇們,馬上就帶著隨從抬著禮物前來道賀。尤其是在得知了信陵君本人將出席洞香春剪綵之後,很多大戶都是直接來的族長。
他們或是服飾華麗、衣錦帶玉,或是竭力裝出一副飽讀詩書的樣子,一個個地腆著臉湊到無忌的面前,爭相獻媚。
無忌對此並不感冒,敷衍了一陣后,就帶著北郭惇和梁嘯躲進了洞香春里,讓須賈留下來招呼信陵的這些地頭蛇。至於范雎,則是如同在大梁時候,早就開始準備論戰堂的事情。信陵的游士和讀書人雖然不多,但在范雎連日來的運作之下,今天的論戰堂想必也會很熱鬧。
此時,無忌和北郭惇、梁嘯坐在二樓的一個雅間里,圍著一張圓桌,桌上擺了大大小小七壇酒,整個房間里飄散著一股濃郁而雜亂的酒香。
無忌靠在椅背上,一隻手摸著下巴,不懷好意地勸誘道:
「北郭,酒乃五穀之精,其味甘美如怡,你可不能錯過。」
北郭惇板著臉,在椅子上坐得挺直挺直的,面無表情地道:
「酒醉人,不喝。」
無忌又轉向梁嘯,努努嘴道:
「梁嘯,你勸勸北郭。」
梁嘯剛剛用陶碗喝了一大口,聽無忌吩咐,笑嘻嘻地道:
「我才不。北郭叔不喝,正好啊,這些全都是我的!」
「切,就憑你,能喝完這七壇?這可是七國名酒,你小心喝得不省人事,到時候我可不會讓人抬你回去。」
「區區七壇,不足掛齒。」
梁嘯大言不慚,又倒了一大碗,端到嘴邊正準備喝,忽然眨了眨眼睛。
北郭惇亦是有所察覺,和梁嘯對望一眼后說道:
「公子,許是白氏宗主來了。」
無忌點了點頭:「梁嘯去外面守著。」
梁嘯的臉上有了惋惜之色,依依不捨的又灌了兩口,這才瞪了無忌一眼,矮著身子揭開門帘,道了雅間之外。
他像個門神一樣地站在門口,又從靴筒里拔出一柄匕首把玩著,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果然將很多人嚇得不敢接近。
待白馥美進到隔間之內,看見北郭惇正站在無忌的身後,身形如標槍一樣挺直。
無忌本是一副懶洋洋的樣子,在看到白馥美后卻是立刻站了起來:
「等你很久了,快坐。」
都是熟人了,白馥美也不客氣,忍著滿屋子的酒氣開始向無忌介紹近期的狀況。
——白氏所有的活動都在按計劃進行,沒有偏差。信陵本地富商、大戶的反應也在預料之中。
「這樣很好啊,雖然說一帆風順可能顯不出你的能力有多強,但是一帆風順多省心,也沒損失。」
「但是,有個例外。」
「怎麼說?」
「今天洞香春開張,孔氏的人沒來。」
「孔氏?」無忌稍微皺了皺眉,努力回想有關孔氏的一些信息。
能被白馥美單獨提到,說明孔氏的確有其獨到之處。因為孔氏同白氏一樣,亦是魏國豪商,而且孔氏以冶金起家,與各地官府都有或深或淺的關係,因其利潤巨大,財力一度在白氏之上。這倒不是說白氏經營不善,而是白氏行商,以民生為本,「人棄我取,人取我予」,走的是經濟民生、薄利多銷的路子,與冶金行業的暴利不同。
「孔氏不來,是不是說他們不歡迎白氏進入信陵?」
「大概如此。孔氏的本家雖不在信陵,但在過去的十幾年裡,一直都是信陵城的頭等豪商。」
「雖然孔氏不歡迎你,但看你這幅樣子,應該是已經有了對策,沒問題吧?」
「我當然不懼孔氏的排擠,但令人擔心的事情也有一樁。」
「說來聽聽。」
「孔氏在最近的半個多月,突然加大了進貨量。信陵城內大部分的貨物,尤其是日常所需的食鹽、下谷,已經被孔氏搜購一空。」
聽到這裡,無忌忍不住笑了笑道:
「孔氏本以冶鐵起家,卻非要和白氏爭奪民生貿易……嘖嘖嘖,這件事我不管了,你放手去做。我只有一個要求。」
「君上請吩咐。」
「孔氏倒不倒、在信陵混不混得下去,我不關心。我只要信陵城內城外的平民百姓,他們的吃穿用度,一如往常,不能被人盤剝、牟取暴利。」
「請君上放心,我有分寸。」
這個時候,范雎的聲音從房間外傳了進來:
「主君,論戰馬上開始了,請你主持開幕。」
「馬上就來。」
片刻之後,無忌站在了論戰堂的主席台上,他對著堂上二十多人說道:
「本來我做這個主持人,學問是不太夠的。但你們非要我做,那我也只能勉為其難,在這裡多說幾句話。方今戰國之世,諸子顯學雖然都說要心懷天下,但我身為魏國公子,當然是要為母國著想。幾個月前,在大梁的洞香春秋季論戰賽開幕時,我也去了,當時我就念了兩句詩。
「苟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