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不謀而合
棠風鎮的居住面積和其他城鎮相比簡直少的可憐。
梨園、楓葉林、海棠園，幾乎佔據了整個棠風鎮一半的土地。但是總歸是一個鎮子的編製，必要的設備還是要有，所以剩下的這些個所謂的「內環」地帶，就顯得更加稀有。雖然這裡的土地比不上伊洛法爾商業區的價格，但是對於這裡的普通老百姓而言，依舊是相當昂貴的。
所以在這內環地帶內，多半都是一些政府場所，比如棠風鎮的衛戍廳和魔法學院分部都在這裡。
但是畢竟是鎮級別的地區，這裡的最高指揮官的官階只是「蔚」這個級別，也就是4級官職，和秋恩是一個級別。對於像皮沃這樣的6級大官，即便棠風鎮連使者廳這個編製都沒有，也要拼死拼活地找出一片官方地區作為皮沃大使的暫時官邸。
同時，為了給皮沃大使開迎接晚會，棠風鎮的鎮長親自將自己的私邸騰出一部分作為公用。
皮沃從鎮長的私邸出來后，乘著微風、撫著飄雪、迎著月色、起著小舞，便這麼一搖一擺地回到了衛戍廳給他安排的一處官邸。
皮沃剛剛進門，鞋子還未取下，便看見屋內亮起了一處光火。
皮沃手掌一揮，將仍未關閉的門扉撞上，自己卻搖搖撞撞地沖向那光火的所在。
「這麼快就結束了？」皮沃將光火旁的人一把摟住，兩人隨著重力肆意地跌在柔軟的床上。
「如您所料。並未成功。」梅賽依偎在皮沃的懷中，伸出手指，讓月光透過自己精緻的指甲。
「對於生靈來說，面對恐懼和憤怒時，暴力和性永遠是最好的疏導手段。」
「嗯……不管他是里奧也好、德恩也罷。為了掩飾還是出於真實的情感流露，在那種環境下，都不應該不對我動心。」梅賽輕輕掙開皮沃的手臂，豎坐起來，將盤在腦後的發簪輕輕解開，原本被束成一辮的棕黃色頭髮洋洋洒洒地披散在梅賽的整個肩膀上。
「他似乎在等客人，所以便沒那麼多心思花在我身上。我進去的時候，桌子上擺了兩杯清水。」梅賽將頭髮散開之後，順勢向下解開了自己的白色晚禮服，將半裸的胴體展現在皮沃眼前。
「客人是誰？」皮沃懶散地坐了起來，伸展開手臂，讓梅賽把自己的皮衣盡數脫去。
「我剛把他按在床上……秋恩公主便來了。」梅賽突然將皮沃撲倒，嘴唇伸向皮沃，卻在接觸的一瞬間停下，似乎在給皮沃演示當時的情況。
「果不其然。只是有一個問題。」皮沃思索道。【零↑九△小↓說△網】
「哦？……何事？你是想說秋恩公主去找德恩的目的……那無非是……」梅賽誘惑性地允了下手指，輕佻地在皮沃身上來回蹭。
皮沃翻過身來，將梅賽壓在身下，二人赤裸相見，急促而又沉重的喘息聲在二人的了臉頰之間不斷回蕩，「如果是等人的，我們似乎通常……」
「會等客人來了再去倒水……」梅賽回想著當時地場景，充滿色氣的笑著，卻忽然一下尖叫起來，「啊……哈……死鬼……」
……
在德恩的木屋中，秋恩公主刻意和德恩保持著距離。
德恩將秋恩公主端過來的奶油蘑菇湯和蒜蓉法棍輕輕放在木桌上，起身又從旁邊的水缸中舀了一杯水，恭敬地遞給德恩。
「公主殿下，白天冒犯之事。還請公主殿下贖罪，本應親自造訪，卻不料殿下深夜而來……」德恩畢恭畢敬地雙手將水杯遞給秋恩。
秋恩用指尖輕輕攥住德恩遞過來的水杯，避免與德恩的雙手接觸。
「不……這件事……的確是我和皮沃大使做的不好……」秋恩拱了拱鼻子，明明是普通的涼水，可是秋恩雙手中捧著的水杯卻冒起了滾滾熱氣。
「你晚上沒吃吧……這是我……我自己做的，你多吃點吧……」秋恩有些生澀地說著。
德恩瞥了一眼碗中的奶油蘑菇湯，輕輕撇起勺子盛了一口，仔細品味一番，嘴角卻似乎露出一絲冷笑。
「公主……果然好手藝。湯裡面的銀麟魚絲很好吃呢……」德恩又捏了一段法棍，大口地撕咬起來。
秋恩聽到德恩的回復，卻是長舒一口氣，頓時放鬆了下來。掏出一張魔紋手帕將額頭上的灰塵和袖口旁污漬盡數擦拭乾凈。
德恩沒有說話，只是自顧自地喝著奶油湯和法棍。
講道理說，味道的確很好。但也正是因為味道很好，德恩才明白了秋恩的用意。
我們通常認識事物，並不會通過全程跟蹤來認識，而是根據一些具象化的特徵。比如說，當我們看到一個衣衫襤褸的人跪在地上，然後前面擺個碗，就以為他是要乞討；伊洛法爾的通訊官員看到科惹拿著微芒鎮的求救信，就以為是微芒鎮發來的；而秋恩公主端著飯，滿身灰塵，一臉疲憊地過來，她再親口說出來，我們就會認為，這頓飯的確是秋恩公主做的。
但是常規的奶油蘑菇湯里，是沒有銀麟魚絲的。就算是棠風鎮毗鄰長河谷的主河道，但是銀麟魚是一種非常不適合入湯的魚肉，通常都是進行燒烤。
最主要的是，德恩在棠風鎮吃的這幾天，也沒有吃到銀麟魚絲，而且剛才喝的那碗湯里，也是沒有的。
但是德恩說銀麟魚絲很好吃的時候，秋恩公主並沒有反駁，而是鬆了一口氣。因為這根本就不是秋恩公主做的。
並不是說身為皇室公主，為德恩做一頓飯會讓她有失身份什麼的，以她的性格來看並不會這麼認為。但是既然是作為道歉的食物，那就不能做的亂七八糟、苦澀不堪，秋恩公主雖然在許多領域都有很高的造詣，但是廚藝上卻幾乎是個白痴，如果讓她來做，很容易將這頓道歉的飯做成讓德恩「最後的晚餐」。但是如果直接讓大廚做完端過來，有顯得自己不夠真誠。
那麼好辦法便是：讓大廚做完，然後自己打扮成剛做完飯的樣子，在親自端過來，自己最後再補一句。
至此，幾乎是天衣無縫。
只可惜，對於德恩來說，既然都知道你要來，那麼對你來的目的也一定了如指掌，所以這點小把戲……隨便一試便知道。
但是德恩並不能戳穿它，因為德恩等的就是這個機會，他需要順著秋恩的這個台階向下走。而且，做人聰明可以，但凡是要講情面。如果德恩當場說破，秋恩公主一定下不來台，原本的順坡下驢的計劃被打亂不說，還會引起秋恩更大地反感。
「德恩。里奧的情況對於整個杜若希，甚至於整個古蘭特而言，都至關重要。根據之前我們掌握的情況來推斷，微芒鎮的慘案只有兩種可能性：一種便是連續數天作案，然後等到9月9日當天，科惹大師才祭出了那封信，去讓發現這件事情。這樣一來，我們的精力都集中在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情上的時候，潛伏起來的里奧一行人就可以順利逃走……而第二種情況，便是……那晚里奧借你之手……屠戮了鎮子……然後科惹大師放出火焰文書……讓我們去救你回來……」
「如果是第二種的話……為什麼科惹大師為什麼還要設計襲擊我呢？」德恩很平靜地說著。
秋恩舔了舔嘴唇，剛想張開，便聽見德恩的聲音，「因為皮沃大使認為第二種可能更大，對么？」
「皮沃大使是殿下的靈魂知己……殿下將這件事情的始末告訴他之後，他便產生了這種認知，於是即便在已經發生了科惹大師事件后，依舊還要展開對我的試探……是么？」
秋恩臉色有些難看，抿了一口手掌中捧著的冒著熱氣的清水，「不會了……不會了……德恩，你是我救回來的……況且今天的事情不也說明了么……」
「但是殿下……你可曾想過我、約克和湯姆，可能真的會死。我們都是普通人，我即便有萬古魔杖，可以施展一些最基礎的魔法，但是面對皮沃大使那樣擁有6級魔法實力的魔法大師，我們就是待宰的羔羊。今天是因為皮沃大使想試探我，才做了那麼多不致命的事情，但如果他想殺我，我想多活一秒都是不可能的。」德恩義正言辭地說道。
「我……」秋恩有些支支吾吾，心虛地她趕緊連著喝了幾口熱水，卻還被熱水稍稍地燙了一下。
秋恩心裡自然是虛的，因為雖然說著秋恩很信任的德恩，德恩是自己救回來的，還通過了什麼救贖儀式的惡魔測試……但是終歸這些事情，都抵不過一個遠在神眷城的知心大叔的一句叮囑。
不管你認識一個人多久，到了關鍵時刻，總會出現一個比你認識他更久的人，讓他倒戈相向。
「以後不會了……」
「殿下，我希望……」德恩站起身來，走到床頭邊，拾起床邊的那根樹枝般的萬古魔杖。
「我希望皮沃大使可以繼續不信任我，繼續調查我。」德恩若有所思地看著手中把玩的萬古魔杖。
秋恩點了下頭，稍稍露出一絲笑容，卻忽然皺起眉角，吃驚地說道：「什麼？」
原本以為德恩會說什麼「我希望如此」之類的話，卻不料德恩否定了秋恩的話。
「我希望皮沃大使可以繼續調查我。」德恩重複著說道，拿著那根萬古魔杖走到秋恩身邊。
「為什麼？」秋恩很是不解地看著德恩。
「如果皮沃大使不調查出個所以然來，他是不會放棄的吧。畢竟被人稱為『霜語者』。與其讓他秘密調查，倒不如讓他可以全方面調查我。」
「而我……也不願意再度活在里奧的陰影下。我的家鄉被裡奧毀了，雖然我的父親身在神眷城、母親多年前就故去、妹妹在伊洛法爾學習魔法，看上去我們一家是這場事件中最幸運的。但是以後我們要怎麼生活呢？我被一輩子當成里奧活在冤屈中么？我的妹妹以後從西學院畢業，也被當成里奧的妹妹繼續蒙受冤屈么？還有我那遠在神眷城的父親！他只是個普通人，他也要生活在這種猜忌和惶恐之中么？」
「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不求什麼高官顯貴，不求什麼四海名揚！我只要擺脫里奧的陰影！我不是里奧，我是堂堂正正的一個人，一個人類！我是德恩·微草，不是里奧·永夜！」德恩慷慨激昂地宣洩道。
在一旁靜靜傾聽的秋恩，雖然白天已經見識到了德恩的咆哮，但是此時她卻清楚地能感覺到，白天的德恩只是單純地想要發泄自己被猜忌懷疑試探的憤怒，而此時他，卻是已經再思考如何擺脫這種無情的指控。
皮沃說的沒錯，不管他們對德恩做了什麼，德恩遭受了什麼待遇，但是至少有一點，德恩真的很聰明。在其他人依舊還沉浸在憤怒悲傷的時候，德恩卻已經開始思考如何改變了。
「秋恩·神眷公主殿下！我請求讓皮沃大使教我冰霜魔法！我現在已經17歲了，再去考魔法學院已經不可能，而且我12歲的時候便沒有通過魔法學院的測試，現在想通過自然也是極困難的！聖光的力量我也掌握不了，想要在短時間內為自己正名，讓自己變得有實力駁斥皮沃大使的觀點，最好的辦法……便是成為他的弟子！只有我具有足夠強的實力，皮沃大使才會徹底顛覆對我的看法。」德恩忽然雙手捧起那根樹枝般的萬古魔杖，怦然跪在地板上，向秋恩公主請求著。
魔法學院的入學測試考的是對奧術魔法的理解和掌握，當時德恩的確沒有通過，但是能使用萬古魔杖這一點，卻也是說明德恩還是具備一點點的魔法素養的。雖然說冰霜魔法看上去比奧術魔法更加難以學習，可是像火焰和冰霜這種處於極端的魔法領域，也不是所有學習奧術魔法的法師可以駕馭的。甚至說有的魔法師，原本並不會任何奧術魔法，但是卻親近冰霜或者火焰魔法，這種事情在整個古蘭特歷史上，都是發生過許多次的。
秋恩有些為難，雙眼不斷遊離，不敢與德恩對視。
她雖然已經明白了德恩的意圖，而且德恩似乎也已經接受了自己的道歉，雖然自己並沒有說什麼。可是自己與皮沃相知多年，也未曾聽過皮沃收取任何弟子，因為使者廳的官員本來就不是什麼專業的法師，像皮沃這樣的人，是因為有先天的一股寒氣在體內，所以才能出現這種極端的魔法天分。而對於有天分的人而言，可能10分鐘就能做到的事情，對於一般人而言卻要花費一天。不要說德恩是否對冰霜魔法有天賦，就算有，皮沃到底願不願意做這件事，她心裡也是很犯嘀咕的。
可是看著眼前被自己做了那麼多壞事的德恩，一時拒絕又於心不忍，值得最終咬咬牙，勉強地點了點頭。
……
在皮沃的官邸中，已經結束了某項活動的皮沃，正摟著懷中的梅賽，左手支著腦袋，似乎在思考著什麼問題。
「也許……應該讓德恩……成為我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