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南下六
焦明把碗筷遞與旁人，草草回禮，心中卻對埃文的熱情莫名其妙，細細回想一年前相處的時光，卻也找不出交情很深的跡象，只能將之歸結於高超的社交手段。緊接著便對『同學』二字產生了疑問，之前因為講授中級數學，埃文可是稱呼焦明為先生的。
埃文無疑是人精，看出焦明的疑惑，瞬間猜到原委，緊接著便轉頭對歉意地冰蓮道：「抱歉，我多嘴了。」
焦明若有所悟，也望向冰蓮。
「你就當沒聽見好不好，到學院的時候給你個驚喜。」冰蓮擺出一副嬌憨的模樣，大發狗糧，迫不及待地在外人面前表露二人的關係。焦明微微一笑，點頭放過此事。接下來冰蓮把焦明與魔法師協會的保鏢互相介紹，焦明的身份是鱷魚領首席內政官與未來的女公爵親王，而三位保鏢則是兩位八環火系，一位八環土系，且這位名叫約克的中年漢子還是此地法師塔內九環強者的親傳弟子，也足見魔法師協會對此事的重視。
接下來焦明又得知了一個好消息，留下斷後的那位八環魔法戰士居然反向而逃，已經平安，帶著逃到小海港法師塔的下仆隨從正慢悠悠的走大路趕來。最後與三位護送魔法師商議一番，決定休息兩日，幾位魔法戰士緩解傷勢之後再趕路。
待外人離開房間，焦明目光落在傷勢最重的黃霞身上，詢問道：「兩天夠嗎？」
「再多也談不下來。」冰蓮苦笑一聲，然後看向黃霞，說道：「黃霞姐姐不若暫且留在這裡，待傷好之後再慢慢追去藍蟒王國如何？」
渾身包裹如粽子一樣的黃霞眨了眨眼睛，道：「屬下不想離開少主，先生。」
不等冰蓮說話，焦明卻是插言問道：「有沒有加速傷勢癒合的辦法？靈丹妙藥也好，打坐鍊氣也好……」其實焦明也不想丟下黃霞，總覺得這樣太不近人情，雖然理智來講黃霞留下來才是最安全的選擇。
「從未聽說。」冰蓮搖頭，余者也是一樣。不過一位重傷的八環魔法戰士表示，依據個人經驗，多吃肉多喝魔癮藥劑似乎有點效果，卻也不知真假或是否出於私心。
本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焦明據此給出緩兵之計，說道：「不若如此，這兩日糧食烤肉管夠，魔癮藥劑也隨便喝，等到出行之時，看幾位恢復的狀況再行決定如何？」
眾人皆是點頭，焦明便從鱷魚領傳送過來鐵料，當做交易物，委託算是『地頭蛇』的法師塔大肆收購肉食與魔癮藥劑。安頓好了這邊，冰蓮問焦明是否想出去逛逛。
「這不好吧？」焦明遲疑著道。
九人是在清晨匆忙入城，並無心思觀賞城市景觀，不過只用餘光一撇其晨曦之中的輪廓也足夠驚艷，石質木質的房屋鱗次櫛比，蔓延直至一座小山上的城堡宮殿群落。所以更多的信息不談，焦明至少知道這個首都城市很大，幾十倍於薩丁城。
此時聽了冰蓮的這個建議雖然微微動心，卻總覺得不合時宜，一是安全問題，二是這邊躺了一床的重傷員，外出遊逛於心難安。
冰蓮順著焦明的目光看了看一屋子的傷員，眨了眨眼睛，這才理解了焦明的顧慮，笑道：「安心吧，在我們鱷魚領，六環以上就不存在傷員這個概念了。」
遵從入鄉隨俗的原則，焦明對這個說法不置可否，轉而對安全提出質疑。
「只要不是明刀明槍，毒藥什麼的根本不怕。」冰蓮笑道，接著又補充道：「在王國聯合之內，這座城市的規模坐十望五，若不逛逛就太可惜了。」
前些天的刺殺之中那些致人死命的黃色毒煙對魔法戰士來說就是削減戰鬥力的佐料而已，特別是小海港法師塔門前的那一次，黃煙在身邊爆開，冰蓮焦明與蘿花都吸入了大量，但只是休息片刻便恢復正常，解毒劑都省了。去年山中采蘑菇那一次，紫芒的表現同樣可謂佐證，毒蘑菇吃了個遍，除卻臉色變綠，屁事沒有。
冰蓮話說到這裡，盛情難卻，焦明只好點頭同意。而伴行人員便是兼職『導遊』的埃文與暫時作為保鏢的八環土系魔法師約克。
因為是遊玩，在冰蓮的提議下四人都換上了便服，其實冰蓮與焦明平日里的穿著就已經是『便服』，此時也不過是換一身乾淨衣裳。而換下那套雪白袍服的埃文則是閑得渾身不自在，彷彿身上有虱子一般扭個不停，看的焦明暗爽。但約克似乎很喜歡這個提議，轉回法師塔不一會便穿著粗麻布衣服與三人匯合，若不是臉熟，焦明差點以為一個做雜活的苦力混了進來。
由於是中午，四人三言兩語之間便決定去往城內著名的食品街解決肚子問題，飽餐之後，埃文引著三人開始於城內的各種名勝古迹兜兜轉轉。
先是德澤爾王國開國君王的雕像，一個高舉法杖騎著馬的英武魔法師。埃文對著這個普普通通的石頭愣是以帶韻腳詩歌的形式講了半個小時，將這位君王一生的事迹全部梗概出來且引人入勝。當然最後這個結論是焦明從冰蓮與約克臉上的表情得出來的，因為只聽了開頭幾句，焦明就彷彿回到了高中外語聽力考試，跟丟了節奏。
去往下一個景點的路上，焦明詢問感覺起來相當平易近人的約克，為何其作為本地人還聽得津津有味。而得到的回答卻是：勤於修鍊，疏於出遊。
然後是一座懸浮於城內運河之上五米的人行橋，焦明在橋內部感受到了氣系魔法的波動，但外觀上卻毫無發現。埃文自然又是長篇大論一通，甚至特意放慢了語速棄用生僻詞，顯然是注意到焦明剛剛的迷茫狀態進而特殊照顧。
接著在太陽西斜中，四人來到了一座破敗的石質廟宇，聽埃文介紹，這裡是魔法紀元之前在此地盛行的一個崇拜火焰宗教的總壇。而這個原始宗教也是德澤爾開國君王的第一個踏腳石，國王為了彰顯武力，留下旨意，將這個神廟保留卻不維護，任由其衰敗的樣子顯露於世。焦明聽得津津有味，同時想起了秦檜跪像，猜想這位國王一定對此教派恨之入骨。
最後埃文帶著眾人向城市中心的小山丘而去，在一處半山腰的露台上眺望整個城市漸漸被夕陽染紅的美景。約克大師顯然對這種東西不感冒，冰蓮卻是看得入神，而焦明只是看個新奇，很快失去興趣，畢竟在地球更宏偉的城市景觀也不是沒見過。
當太陽被遠山遮住半邊的時候，冰蓮終於收回目光，笑問埃文：「這個露台可不是隨便能上來的吧？」
埃文優雅無比的一笑，躬身行了一個代表略微歉意的禮節：「受人所託，邀請幾位做客，不知可否賞光？」埃文口中說是『幾位』，但目光卻落在冰蓮身上。
冰蓮則是分別與焦明和約克對望一眼，然後點頭道：「如此盛情，卻之不恭，只是今天的服裝有些簡陋了……」
「委託我的人是不會在意這些細枝末節的。」埃文笑道，說罷拍拍手，頓時一眾男僕女僕魚貫而入，動作麻利地布置桌椅燈飾，不用十分鐘便將這個露台裝飾一新。於燈火通明之中，一個二十多歲的紅髮女人緩緩走了過來，率先向著冰蓮行禮。
焦明被強逼著也學了一些這個世界貴族見面的禮儀動作，所以此時初步判斷，這是個有侯爵頭銜的繼承人。而等冰蓮回禮之後，紅髮女人的自我介紹也不出焦明的預料，名叫希爾里，是某某家族的第五順位繼承人。
不過聽到這個焦明卻心生疑問，鱷魚領可沒有繼承權排名的說法，焦明本以為這個地球歐洲盛行的繼承製度在這個世界並不存在，卻想不到在這裡冒了出來。
冰蓮同樣自我介紹，然後介紹了約克大師和焦明，希爾里顯然知道約克大師，十分客氣的行禮，但到了焦明這裡場面就略微尷尬。因為焦明只有最低等的男爵頭銜，按理應該先給希爾里行禮，但焦明忘了。直到埃文出面打圓場，此事這才揭過，不過事後焦明接到了冰蓮的白眼，卻仍舊不知何故。
入席，上菜，吃飯，閑聊。兩個女人以常人無法理解的速度熱絡起來，再加上嫻熟烘托氣氛的埃文，三個人成為餐桌的熱極。而悶頭吃飯的約克大師與焦明則是餐桌的冷極，當吃飽喝足的焦明發現這一點的時候，為時已晚，根本插不上話，便索便與約克大師討論菜品的口味，裝作沒受冷落。
當焦明漸漸感覺無聊犯困的時候，冰蓮那邊終於漸漸進入正題，而正題的內容也不出焦明的預料：貿易，這位希爾里想與鱷魚領做貿易。
「我們鱷魚領出產的東西並不多，不知希爾里姐姐對什麼感興趣。」
希爾里微微遲疑，雖然心下最想交易的是金屬，但冰蓮的這句話似乎有對金屬貿易免開尊口的意思。埃文則是插言道：「聽聞鱷魚領與魔法師協會之間正在進行大宗水泥貿易，最近前線穩住戰局可是多虧了鱷魚領，所以我們也想從鱷魚領購買水泥，不知冰蓮小姐意下如何？」
「互惠互利的事情，我當然不會拒絕。不過請問用什麼貿易，而且這山高水遠，二位可有什麼廉價的運輸手段？」
「永固型空間傳送法陣已經不是秘密了。」希爾里笑道。
焦明在一邊則是暗自心驚。這個世界的魔法技術就是魔法師的命根子，鍊金術如此，傳送技術亦是如此，當初計劃打破西柯頓之壁的時候想與魔法師協會尋求『對人用空間傳送』技術，卻被要了個天價，是以遲遲沒有得到這一門技術。
而這個『永固型空間傳送法陣』怎麼看也比『對人用空間傳送』高半個層次，且考慮到基諾那個情商弱智，根本不可能主動技術擴散，也就是說這傢伙基本被賣了。
「若是法陣架設起來，魔法師協會方面……」冰蓮話說半截，等待著對方的保證。
「不必擔心，我們會從正規渠道請魔法師協會出手架設法陣。」希爾里道。
而焦明則是遠隔萬里也開始為基諾的命運默哀了：『命根子』丟了，還沒得到足夠的利益，慘也。
接下來三人又討論了幾個支付方案，但冰蓮都搪塞過去，埃文立刻明白意思，用幾句話結束的會面，送冰蓮返回落腳點。
當房間里只有冰蓮與焦明的時候，點起魔法燈，二人對坐開始談論。
「我覺得可以考慮用人換水泥……」這是回來的路上焦明冥思苦想想到的辦法，卻不想剛說一半，便覺得手臂劇痛，卻是被冰蓮狠掐。「……幹啥！？幹啥掐我？」
「你的貴族禮儀學到哪裡去了？」
「？？」焦明腦門子問好，不明白話題是怎麼跳躍到這裡的。
「為什麼不對希爾里行禮？」冰蓮見焦明一點犯錯誤的直覺都沒有，更是生氣。
「啊……忘了。」焦明恍然大悟，緊接著便是求饒不已：「別掐……別掐，我錯了，但是這個禮儀很變態啊，身份環數加年齡，排列組合上百種好不好。」
「等著特訓吧！」冰蓮恨恨的撂下一句，氣呼呼的瞪了揉胳膊的焦明幾秒，這才說道：「怎麼用人換水泥？」
焦明嘿嘿一笑，擼起袖子露出青紫色的淤痕，閉口不言，意思很明顯，補償一番才會答話。冰蓮先是眉毛一豎，卻又無奈苦笑，素手伸出，轉狠掐為輕捏，捏了兩三下便放手。
「這下行了吧？」
焦明放下袖子道一聲勉勉強強。雖然冰蓮敷衍的意味很濃，但也不能要求太高，畢竟這多少也是個大小姐。「這裡的法師塔也會有春耕時候的兒童節，雖然三四環的好苗子也許會被德澤爾王國搶走，但一二環對我們也是有用的，我們便以這些具有魔法天賦的家庭作價，交易水泥。」
冰蓮緩緩點頭同意，然後與焦明商量了一些具體細節，待正事談完，焦明拉著冰蓮的小手不放，沒話找話地問道：「還有個問題，希爾里說她是第五順位繼承人，鱷魚領怎麼沒有這個說法？」